居正字觉生,湖北广济人氏。时年三十五岁。早年留学日本,东京法政大学毕业。孙中山先生在东京创立同盟会时入盟。后到缅甸仰光主笔《光华日报》,鼓吹民族革命。1910年4月,清政府驻仰光领事电告外交部,指控居正等鼓吹无政府主义。外交部向缅甸政府交涉,押解居正等回国严办。船过新加坡时,革命党人聘请律师依法抗争,改为自由出境。居正便返回同盟会东京总部。
居正下船伊始,碰上宪政党人在东京锦辉馆开会,煽惑在日留学生拥护君主立宪主张。同盟会革命派学生便召集一百多人前往冲击会场。立宪派刚登台演说,革命派学生便蜂拥而上,把演说人打得头破血流。日本警察赶到,把打架学生捉去警察局关押。经同盟会宋教仁向日本政府交涉,才得释放。
当时,同盟会总理孙中山在北美募捐筹款,黄兴在香港。各省旅日同志百余人齐集同盟会谭人凤寓所,群情激奋,沸沸扬扬,讨论今后行动方针。有人大声疾呼道:“孙总理只注重广东方面,对长江流域各省一点也不注重。华侨捐款也只用到广东方面,别处活动一个钱也不给,现在我们要自己想办法……”
众人请宋教仁表态,宋教仁发言道:“发动起义,在边地为下策,在长江流域为中策,在北方和京城进行为上策,请大家评议,以哪一策才妥当。”
众人多是两湖、川、赣、江浙诸省人,一致说道:“下策已经失败多次,不济事;上策虽好,运动困难,不易办到;我们以取中策为好。”
于是提议组织中部同盟会领导长江革命。接着便邀集十一省在日本同盟分会长开会,由宋教仁指划方略:分几个步骤,先从长江流域集聚力量,以此向河北推进;严密组织,预期用三年时间,然后各省起义,一举成功。但是,苦无经费。因谭人凤年龄最长,又最热心,众推谭人凤去香港找黄兴报告计划并要款项。谭人凤到香港向黄兴备述一切后,黄兴道:“我别无意见,只是无款项,须待有款项再说。”
广东胡汉民正在旁边,插言道:“东京仅一留学生勤学会尚难维持,怎能再办其他事情?孙总理也无款,总理名义是暂时假定的。现在又成立中部同盟会,再举个总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荒唐!荒唐!”
谭人凤听那弦外之音,是讥诮他想当总理,大怒道:“同盟会总部设东京,总理行踪不定,从未过问经费困难。东京的活动经费全靠同志们节衣缩食,摊派维持,从未向任何方面招摇撞骗。你们以同盟会名义向华侨募捐集款,设立事务所,养几个闲散人,办张机关报,吹几句牛皮。就算你们有冲天本事,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呢?你这样信口雌黄,像话吗?”
说着就要挥动拳头,旁边同志赶快拉开。次日,赵声置酒从中为双方斡旋,敬酒劝解道:“我们共同为国自爱,切勿过分激烈,有伤同志和气。”
谭人凤性格耿直,怒气难消,向胡汉民说道:“劝君放开眼界,不要以为天下事非珠江流域不可成功。我往返香港四次无结果,只有另外想法筹款,从此作别。”
临行,黄兴虽经济拮据,还是尽量筹措三百元交谭人凤带回东京。杯水车薪,这三百元还不够偿还总部借款利息,哪有财力组织机关,这中部同盟会之议便暂搁置。众人又都热心于长江革命,宋教仁,谭人凤先后回上海,其他长江流域各省人士也各自返省。居正见人员星散,也启程回国,经上海乘轮至武穴下船,回广济老家过年。随后就有不速之客送来同盟会友人刘君手书,要居正速到汉口俄租界宝善里广惠公司会面,有要事相商。
广惠公司,原是宋教仁嘱湖南邹永成组织的秘密通信机关,表面经营矿产业,实际“经营”两湖革命运动。居正赶至汉口广惠公司,刘君拿出黄兴的亲笔信来,上写:吾党举事,须先取得海岸交通线,以供输入武器之便。现钦、廉虽败,而广州大有可为,不久发动,望兄在汉主持,结合新军,速谋响应。送信的刘君又说,他与谭人凤同行,由香港克强(黄兴字)处来,克强再三嘱咐,请兄在汉负责。谭人凤先生到南京、九江联络,随后准来汉口,研究着手联络新军办法。刘君将信送到,又买船票匆匆入川联络。
居正独自留在广惠公司,先拟找经理邹永成一谈,账房回答说经理回长沙过年去了。居正恍惚不已,只因出国多年,汉口街道不熟,更连一个新军也不认识,到哪里去联络?他身边只记有先期回国的杨时杰在武昌的住址,正拟过江找人,忽见《楚风报》《铁路国有漫谈》短文,署名古复子。居正记起在日本东京杨时杰介绍沔阳同乡杨玉如时,说他是武汉报界名流,笔名古复子云云。何不就近去《楚风报》打听一下,碰碰运气,于是找上门去。不一刻,从楼上走下两个人来,前面是杨玉如,后面正是他要过江寻找的杨时杰。
居正大喜过望,见面握手寒暄,杨玉如说道:“快请到我家中畅谈。”
杨玉如家住隔马路的小巷内,妻子吴氏殷勤待客。杨时杰是同盟会员,也是共进会员,年前刚从东京回来,向居正说道:“我回省即修书吾兄,盼你早日回来。”
居正道:“我得知武汉已有头绪,也是归心似箭……”
接着便把黄兴派人送来手书相告。杨时杰道:“我甲辰年离家出走,至今七载,本该回家过年,因共进会事滞留下来,今日是特地向玉如辞行的。现在武汉已初具基础,将来未可限量。我在东京就说过:广东可以起事,湖北为何不能起事?过去在边境发难,失败就往南洋跑,要成功,岂非缘木求鱼?湖南焦达峰同意我这见解,他说只要湖北发动,湖南立刻响应。武汉党人大多同意我这论点,我已介绍玉如在共进会入盟,我们组织将来可大有发展。”
三人敬酒碰杯,边饮边谈。居正道:“谭人凤不日来汉,运动新军事,究该怎样入手?”
杨时杰道:“这事找孙武。”
居正道:“我在东京与他结识,他住哪里?”
杨玉如道:“他或在汉口,或在武昌,春节时曾来我处拜年。他很认识些新军中人,新军中也有参加共进会的。”
居正道:“我去南洋办报,未再过问共进会事,现在共进会进展如何?”
杨玉如道:“刘公担汪会长,已回襄阳家中养病。孙武任军务部长,一直在军界中活动。运动新军事,他是有办法的。”
当下约定,杨玉如派人把孙武找来会面,杨时杰回乡省亲后早日回省。一切商量停当,当晚散了。
次日,杨玉如派出报馆小徒弟到武昌给孙武送信。孙武急速过江,先到《楚风报》馆,再与杨玉如一起到广惠公司。
居正住一单间客房内,见孙武衣衫不整,大有潦倒模样。寒暄过后,从床下取出黄兴手书给孙武、杨玉如看过,说道:“我出国多年,武汉人地生疏,为革命大业,特邀摇清兄商量,运动新军事如何着手,盼能共同进行。”
孙武沉吟许久,忽慨然说道:“这几年,孙总理、黄克强专在沿海几省,携少数枪械东突西击,总难奏效。我们长江流域革命党人,都想从腹地入手,尤其我们湖北人,都想从湖北干起来,而孙、黄总不相信。这次想到湖北,虽然当配角,我们也做点事业给孙、黄看看。运动新军事并不困难。不是我孙某吹牛,只要经费有着,局面迅速可以打开。不知总部能给多少经费?”
居正嗫嚅道:“现在还不知能给多少,这须待谭人凤到汉口,才有分晓。”
孙武道:“革命不是为金钱,无钱却寸步难行。觉生兄出国多年,刚刚回汉,当然不知湖北新军状况。现在由于秀才从军,新军知识大开,各标营中都有革命志士,有各种名义的秘密小团体。我认识许多朋友,加以运动联络,到时登高一呼,都可为我们所用。所惜缺乏活动经费。我为革命耗去全部家产,至今才略有成绩。如总部有充足经费拨给,发动新军响应吾党举事,易于拾芥,武汉三镇唾手可得。”
居正听孙武侃侃而谈,心中半信半疑,对经费一事只好推诿道:“这事先和摇清兄预做商量。不几日,谭胡子来汉口,再解决经费问题。”
孙武只好停住话头,留待以后再说。
居正在汉口找到了熟人,心底踏实许多。平日无事,便去《楚风报》馆找杨玉如闲谈,排遣寂寞。忽一日,杨玉如问道:“觉生兄认识黄侃吧?他在《大江报》。”
居正笑道:“黄侃字季刚,我与他在日本是同学,他也在同盟会入盟,他现在做么事?为何在《大江报》?”
杨玉如道:“黄侃和詹大悲是靳春同乡,堪称莫逆。黄侃是北方革命派主张者,经常来往京汉、黄州之间,每次来汉都在《大江报》下榻。既是故旧,我们去《大江报》走走,那詹大悲是个年轻有为的人,不可失之交臂。”
居正主持武汉起事,正要结交俊彦共图大业。两人用过晚餐,便联袂去《大江报》馆。
在詹大悲的斗室内,黄侃、居正、杨玉如欣然会面。居正与黄侃是旧友重逢。杨玉如介绍居正与詹大悲相识,詹大悲道:“久仰觉生先生大名,恨无缘相识,今得大驾光临,真是三生有幸。”
居正也对詹大悲推崇备至,说道:“詹先生先后主笔《商务》《大江》两报,名闻遐迩。在仰光读到汉口寄去的《商务报》,估计湖北革命党必有新组织。”
杨玉如从旁说道:“君子早有神交,不必多做介绍了。”
霎时间,斗室中海阔天空,议论纵横。居正谈些海外报界见闻以及其在缅甸被逐脱险经过。黄侃则认为京畿革命大有可为以及京师奇闻轶事。杨玉如问道:“听说现在京师王公贵人嗜戏成癖,果然如此?”
黄侃道:“这都是西太后之遗风。肃亲王善耆客串登台,与名伶杨小朵合演《翠屏山》,善耆演石秀。文恬武嬉,腐败透顶。”
居正道:“听说同盟会已打进肃亲王府,是否实充其事?”
黄侃道:“同盟会皖人程家柽,在京师大学执教,其妻是日本人,在肃王府教书,故程与善耆颇相熟。汪精卫炸摄政王案后,善耆任民政大臣,怕得要死,私下以两万两银子给同盟会,表示友善之意,实际是怀柔手段。”
谈笑正浓时,居正忽然长叹一声。杨玉如道:“觉生兄有何感叹?”
居正道:“我们在此畅谈欢笑,如沐春风,这使我想起一个人来。”
黄侃问:“想起谁来?”
居正道:“想起在武昌监狱中坐牢的胡瑛。他年纪最小,才华横溢,不能在此聚首,真是憾事!”
黄侃道:“我们应该去狱中看看胡瑛,那就只好劳驾大悲兄了。”
詹大悲道:“正月初一,我刚去监狱看过,诸兄要看望胡瑛,小弟即做前导。正好明日上午得闲,我们去就是了。觉生兄不必为胡瑛担忧,这里有许多同志前去探视,他在狱中苦中有乐,结有良缘。”
居正问道:“狱中么样结良缘?”
詹大悲笑道:“说来也算奇闻,有缘千里来相会。那监牢的老看守,看上胡瑛年少英俊,把女儿许配胡瑛为妻。”
居正欣喜道:“难得老看守慧眼识英雄。我与胡瑛阔别多年,来汉口一定要看看他。”
商妥明日早饭后,三人过江同去看望胡瑛。
翌日,三人过江进汉阳门后,沿青石板路婉转经过曲巷,便望见一座青砖到顶的高墙建筑,墙上竖有铁丝网,便是武昌监狱。詹大悲引领至监狱大门,通过卫兵,在门卫处登记后,便径直到监房。詹大悲经常来看望胡瑛,同监狱看守已熟悉。叩门后,老看守向詹大悲点头开栅,狱中寒气逼人。在栅门首夹道天井处,一个身着蓝印花布的姑娘正在洗衣。居正心想:这就是胡瑛的未婚妻吧?!老看守又将单独铁门打开,胡瑛从铁栅内向外张望,一眼看到居正、黄侃等人,惊喜交集,先和居正紧紧握手,像唱京戏道白一样说道:“吾兄别来无恙乎?”
居正道:“老弟多受苦了。”
胡瑛微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参加革命,焉能谈苦?”
这胡瑛原籍湖南桃源人,是年二十五岁,在华兴会领袖黄兴影响下,十六岁就参加革命,醉心暗杀。黄兴担心胡瑛锋芒太露,托吴录贞介绍到武昌第八镇工程营当兵,以磨炼其意志。胡瑛参加了武昌最早的革命团体科学补习所,科学补习所被查封后,又入日知会做干事。胡瑛参与暗杀失败而逃亡日本留学。适逢孙中山领导的兴中会和黄兴的华兴会及部分光复会合并,在东京成立同盟会,胡瑛成为最早的同盟会员。乙巳年十二月,同盟会组织湖南萍浏醴起义,胡瑛等三人奉同盟会总部命回武昌,策动武昌日知会响应起义,事泄,与刘静庵等九人被捕。当时传闻刘静庵和胡瑛拟即斩首,胡瑛赋绝命诗明志,让看守士兵传阅,许多人称赞胡瑛少年才华,啧啧说道:“可怜啊,这样有才华的人,为什么要当革命党呢?”
胡瑛却说:“同胞们,你们受清朝专制的压迫,我们中国就要被列强瓜分亡国了,如今还不觉悟,实在太可怜极了。”
当时,胡瑛只等咔嚓一刀,便可流芳千古。谁知宣判下来,改成终身监禁。
胡瑛在狱中也宣传革命道理,竟使老看守谈国华大受感动。詹大悲等人不时前来看望,湖南同乡蒋翊武、刘复基常送钱来接济。老看守觉得胡瑛所谈国家兴亡之事,句句有理。心想:如此有学问的青年,又有这多朋友关照,绝非寻常之辈,有朝一日终有扬眉吐气之时,于是便把女儿许配胡瑛。女儿天天来狱中看望,为胡瑛洗濯补衲。今天正在洗衣,看到又有朋友前来探监,顾盼自赏地向客人仰望。居正、黄侃也不免多留意看上两眼。姑娘又低头洗衣,准备赶快洗完离去。
胡瑛因为得此照料,毫无蓬首垢面模样,仍然是衣冠整洁的翩翩美少年。人们在监内竹椅上坐下,居正道:“海外一别五年,我以为你戴着刑具呢,想不到风采依然。”
胡瑛道:“先戴了两年刑具,自模范监狱移到此处后,刑具逐渐除掉;又多亏朋友接济,看守优待,起居、通讯、会客也得方便。”
居正又问:“不知刘静庵那里怎样?”
胡瑛叹道:“静庵仍在模范监狱。名曰模范,实则最黑暗。下在死牢一般,外面送衣、送食、会客、通信均不允许,苦难得很。”
众人慨叹不已。
稍停,詹大悲道:“诸兄阔别多年,我去买点酒肉回来,边谈边饮,尽一日之欢吧!”
胡瑛道:“不需大悲兄出去买,我请看守谈老代为购买可也。”
詹大悲已掏出一块大洋,胡瑛道:“又叨扰大悲兄了。”
詹大悲道:“区区微意,所惜我不得奉陪畅饮,还要赶过江,下午回报馆照料发稿。”
居正、黄侃欠身说道:“大悲有事,请自便吧!”
詹大悲走后,胡瑛即请老看守出门去买回酒肉、烧鸡等物,三人边饮边谈,畅叙往事。居正道:“在东京时,同志们都提及你在武昌狱中受苦,为你担忧,想不到你竟成狱中骄子!不知那未婚弟媳能否前来相见?”
胡瑛涨红了脸,道:“刚才在天井洗衣的就是,小家子气,见不得人,大兄不必取笑了。”
居正又问道:“国外传说刘静庵即刘家运,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胡瑛叹口气道:“此事说来令人愤慨。据说清政府悬赏缉拿萍浏醴起义党羽,名单中有被称为湖北全省会首刘家运。地方官吏乘机邀功,即以日知会活动为据,诬指刘静庵即刘家运。刑讯逼供要刘静庵承认是刘家运。为逼供定罪,在大堂上对刘静庵鞭笞一千四百下,打得他血肉横飞,昏死数次。刘静庵拒不招认,只承认是革命党。巡警道冯启钧捏造供词七条,乘刘静庵受酷刑昏迷之际,强行按上指印,诡称‘刘家运自认不讳’,判处死刑上报。”
居正道:“后来又怎样改判的呢?”
胡瑛道:“日知会名义属美国教堂圣公会的书报阅览室,刘静庵是书报管理员,这样引起社会同情,由于革命同志奔走营救,驻北京美国公使向清政府外务部抗议,清廷慑于洋人压力,听说吴录贞又向清肃王建议‘勿杀党人,免增满汉恶感’,清廷才电张之洞,从缓办理。此案久悬不决,直到宣统元年夏天,才将我党人分别宣判。原逮捕下狱九人,朱子龙病死狱中,张难光保释监外就医,季雨霖是新军队官,由协统黎元洪、标统曾扩大保释。余下六人,刘静庵和我判为永远监禁,其余判吴贡三解黄州监禁十五年,判殷子衡转武昌监狱监禁十年,判李亚东转汉阳监狱监禁五年,判梁钟汉解回汉川监禁三年不等。最使人愤慨者,后来那刘家运也捉到了,对刘静庵仍然固执原判,下到死牢。这有何天理可言?”
居正又问:“你年纪最小,为何判得最重?”
胡瑛道:“我直言不讳是黄兴先生的学生,是孙文派来湖北的革命党信使。将《绝命诗》做笔供,承审员看后面面相觑,问我:‘你年纪轻轻的,不怕死吗?’我回答:‘笑话,岂有怕死的革命党。革命党遍天下,杀之难,杀尽更难,不杀革命党就不多。杀,我是求之不得的。’”说着,胡瑛伸手去床头枕下摸出手抄诗稿给居正、黄侃看。《绝命诗》曰:
昆仑紫气郁青苍,种祸无端竞白黄。
仗剑十年悲祖国,横刀一笑即仙乡。
河山寂寂人何在,岁月悠悠恨更长。
我自随风归去也,众生前路苦茫茫。
居正、黄侃阅后赞叹道:“这与汪精卫的《绝命诗》南北相映成趣,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瑛道:“附庸风雅而已。其实,我仍然热衷暗杀,狱中做梦还在刺杀王公大臣,以报不共戴天之仇。居先生从东京来,不知总部有何计划?”
居正沉吟道:“我现在还不得要领,谭人凤老先生即来汉口传达总部指示。到时,我一定把他约来看你。”
三人且饮且谈,及至天色将晚,居正、黄侃才起身告辞。胡瑛送至栅门口,倚栅望着居正、黄侃背影,依依难舍。居正、黄侃也频频回顾招手,心情黯然地走出监狱大门。
居正、黄侃由汉口码头登岸分手。黄侃回《大江报》馆,居正仍回广惠公司。又等了数日,直到正月二十五日,居正才得悉谭人凤抵达汉口,下榻日租界旅馆内,便立刻前往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