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结束后,于建义把他?说的音频和监控发了过来，齐也律和钟宜敏看完,放下了一半的心，剩下的一半当然要看公?关顺不顺利了。
他?们在商量细节，旁边的一个助理走过来，着急地说：“钟姐，有情况！”
钟宜敏如临大敌，很怕这节骨眼上又横生什么枝节，凝重地问：“怎么了？”
“后援会那边联系我——”助理滑动着平板上的微博界面,“有个粉丝帮苗苗姐说话，结果被网曝了,半个小时?前她发了张私信截图，看起来好像是和苗苗姐的……”
钟宜敏急忙把平板拿过去,齐也律也凑上去看。
粉丝帮明星说话然后被网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任何一个明星闹出舆论风波都会发生,但粉丝晒出和明星本?人?的私信截图,这就是大事了,足够上热搜前十。
截图上显示着聊天对象叫“夏苗苗”,头像也是夏苗苗的,聊天的日期在大概一年半之前，是在晚上，只有一来一回的两段话——
截图的账号说：【我班主任……他?摸我,我觉得自己好脏。】
夏苗苗：【脏的不是你，是他?！你没有任何错！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助理说：“后援会那边怀疑是P的,提醒我们查证一下……”
后援会提供的信息很齐全，有贴这张私信截图的账号，叫“棉棉要变强”,钟宜敏跳转过去，见?最?新一条微博的配图就是这个，那条微博说：【只有你觉得我没错】
钟宜敏的心刺了一下，盯着“棉棉要变强”几个字呆了几秒。
齐也律微蹙眉，一边思索一边打量她的神色。
经纪人?和旁人?看待事情的角度是不一样的，他?怀疑她现在想把夏苗苗吊起来打一顿，忍不住帮忙转圜：“这话说得没错啊。”
钟宜敏冷冷地刮他?一眼，转身往门外走：“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
齐也律忙跟上去，心想：岂止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显然他?们都倾向于相信这段私信是真的。以夏苗苗的经历和性格，看到这样一条私信，的确做不到袖手旁观。
钟宜敏走到夏苗苗房间外，抬手就要砸门。
齐也律说：“她可能?睡着了。”
钟宜敏瞪他?一眼，吼道：“死了也要给?我起来！”
齐也律这就不爽了，冷下脸说：“你对你未来老板娘尊重点?。”
钟宜敏狠狠地瞪他?一眼，抬手砰砰砰砸门。
王蓓蓓还?在里面，她晚上当然不睡这里，不过现在夏苗苗心情不好，钟宜敏和齐也律都担心她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甚至做傻事，就叫王蓓蓓在这里陪着。夏苗苗睡了，王蓓蓓就在客厅沙发上小憩，她知道，等齐也律处理完事情，肯定?要来这里睡，到时?候她就得离开?了。
听到拍门声，她吓了一跳，齐也律肯定?不会这么粗鲁，团队里任何人?都不敢这样，这是有醉鬼走错门吗？
她下意识攥紧手机，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看到钟宜敏面沉如水的脸。
她想起来，还?是有人?敢这样的，唯一一个——经纪人?。
她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钟宜敏已经风风火火往里闯了。
夏苗苗没睡着，听到了声音，正好从卧室里出来。
钟宜敏一看她娇柔乖顺的模样，心里的气就去了三分，脚步一顿，把平板递过去：“这种事你居然没向我报备！”
夏苗苗愣了下，她哪有什么事没报备啊？她觉得她是无比配合钟宜敏工作的。
她看了眼后面进来的齐也律，低头看向平板，愣了下。
这件事给?她的印象很深，毕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报警，还?收到了警察的回访电话。
她顿时?有点?心虚，嗫嚅道：“当时?事情都解决了，我就没……诶，这是她的截图？发生什么事了？”
钟宜敏一听这话就不对：“什么叫当时?事情解决了？你手机给?我，让我看看完整截图！”
她一看“棉棉要变强”发的截图就知道是截取的，前因后果都不清楚。
夏苗苗也不废话，看了王蓓蓓一眼，王蓓蓓马上去卧室拿手机。
齐也律说：“坐下来说吧。”
钟宜敏已经气消了，心平气和地坐下来。
夏苗苗倒是有点?紧张。齐也律捏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
王蓓蓓从房间出来，尴尬地说：“手机……手机不是被齐导拿走了吗？”
齐也律一扶额，叫她去隔壁拿。
钟宜敏叫夏苗苗先说下大致情况，问：“你还?记得吗？”
夏苗苗点?头：“我就是收到她的私信，感觉她有轻生的念头，开?导了她一下，后来得知她半夜三更还?在外面，而且才14岁，就联系了当地警方。”
“你还?联系了警方！”
夏苗苗怯怯地点?头。
钟宜敏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以后这种事，就算解决了，你也告诉我一声行吗？”
夏苗苗点?头如捣蒜。
齐也律拍拍她手背，说：“做得好。”
钟宜敏横他?一眼，事情当然没做错，但身为艺人?，总该有艺人?的自觉，这种事对经纪人?隐瞒不报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么？
夏苗苗不敢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该报备一下，毕竟和对方私聊了，对方很有可能?把事情说出来，一旦事情曝光，就可能?被人?做文章。但当时?那种情况，她不好意思提醒人?家，而且她觉得那个女?孩子应该不会说。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害怕钟宜敏骂她，想着反正事情都解决了，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王蓓蓓把手机拿过来，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团队里的人?已经把“棉棉要变强”这个账号的状态复盘了一遍，她是夏苗苗的铁粉，天天去超话打卡签到，经常转发夏苗苗的微博、支持夏苗苗的新作，在读高一，偶尔会倾诉一些学习上的苦恼，兴趣广泛，爱看书、会画画，最?近沉迷羊毛毡……
夏苗苗被质疑并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事，今天是集中爆发，这必然有幕后推手。在这个圈子里，越红就挡了越多人?的路，都不必深究到底是谁下的黑手。反正在今天之前，网上已经有讨论的影子了，可能?是网友自发八卦，也可能?是水军造势，从棉棉的微博评论看得到影子。
她的微博基本?没有评论，偶尔出现一两条，一看就知道是现实?里的同学。
但是两天前，她的评论增多，都是骂她的，而且这些评论基本?都提到夏苗苗，显然是她在别处为夏苗苗说话，然后被人?追着骂。
这些话不堪入目，夏苗苗看着都愤怒，比如很有代表性的一条：【给?婊.子说话，你也是婊.子吧。】
不难想象具体发生了什么。
钟宜敏把刚了解到的情况告诉夏苗苗：“她应该不止被网曝，还?被校园暴力了，你看这些……”
她给?夏苗苗看了几张截图，有微博评论，上面说：【你就是二班那女?的？】【这女?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贴吧都爆料了！】
然后是某个中学的贴吧里的截图，图上说：
【高一二班那什么棉棉，长得也不怎么样，怎么校帅都在追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的手段可多了，初中的时?候就到处勾搭。】
【不要造谣！】
【我造什么谣？她初三的时?候突然转校，初三哎，这个时?候转校就不怕考砸了？还?不是因为到处勾搭人?的事曝光了。】
【你们就嫉妒吧！二班的人?谁不知道她高冷得一逼，根本?不爱说话，要说勾搭也是别人?勾搭她。】
【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要是没表示，人?家会勾搭她？】
夏苗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忍不住问：“这些都是刚上高中的小孩子吗？”
钟宜敏无奈地说：“我相信你上高中的时?候也没少遇到这种事。”
夏苗苗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还?真不太清楚，毕竟她那时?候是学霸，偶尔是会听到一些酸言酸语，不过可能?有学霸的光环在，所以那些人?也只敢偷偷地在背后嚼舌根，一旦她出现，那些声音顷刻之间便消失了，只留下一点?儿?余音在空气里打着旋，让她感受到那种不太友善的气氛。
后来她决定?参加艺考，那些声音才消失得慢点?，让她听到了不少实?实?在在的话，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家突遭变故，所以维护的声音更大。
总的说来，她很少遇到这种事，就算遇到了，也只在边缘。但她知道，这种事情是普遍存在的，只是学生之间存在着壁垒虚无却?又坚实?的圈层，她不在棉棉所处的那层罢了。
“所以棉棉现在……”夏苗苗看着棉棉要变强发的最?后一条微博，忍不住担忧，“她不会又……”
“我们有人?在给?她发私信，安慰她，她没回。我让人?联系那几个疑似她同学的账号了，很快会有消息的。她现在读高中，要是住校的话，有老师同学在，不会有事；不住校的话，因为之前那件事，她父母应该也多了个心眼，也不会有事，所以你不要担心她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们现在联系不到她，她这私信截图删不掉，估计很快就会被其他?人?发现了，你必上热搜！”
夏苗苗看着她。
钟宜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事总的说来对你是有利的，所以热搜撤不撤我还?在犹豫。”
夏苗苗也为难了。
撤吧，要钱，她还?不好意思开?口说公?司为我花钱吧。不撤吧，那不是在利用棉棉么？
“行了，先让苗苗休息吧。”齐也律说。
钟宜敏点?头：“你们早点?睡。”她也困了，但还?要继续工作。
钟宜敏和于建义商量好，让于建义在上午十点?左右发微博。
夏苗苗起得比较晚，正在吃早饭，听了她的安排，笑着说：“现在是上班时?间，程序员不用额外加班了。”
钟宜敏：“这是拿我的加班换的！”
夏苗苗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倒让钟宜敏不好意思了，无奈地说：“行了，快吃吧……不是，你少吃点?！”
“……我才吃两口。”
“吃吧吃吧，免得齐导又说我虐待你。”
夏苗苗吐了吐舌头，夹了好大一张鸡蛋饼。钟宜敏一看，想说这又是脂肪又是碳水，不过刚刚才说了让她吃，只能?忍住。
夏苗苗埋头苦吃，余光瞥见?钟宜敏放下手机，抬头看过去。
钟宜敏双手环胸，淡淡地说：“你快吃。”
“哦。”夏苗苗觉得，应该是于建义发微博了。
她想上微博看看，但手机不在身边，这时?候叫人?拿，钟宜敏肯定?不答应，只能?继续吃。吃了两口，外面有人?进来，是齐也律。
夏苗苗以为他?就是过来打个招呼，结果他?走到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不禁疑惑：“你不是有采访？”
“嗯。”齐也律没多说，拿起筷子给?她夹吃的。
夏苗苗端起碗接住，忍不住回忆他?进来时?的情况，好像和钟宜敏交换了个眼色？那钟宜敏之前突然放下手机，可能?并不是于建义发了微博？
她忙问：“出什么事了？”
钟宜敏瞪齐也律：“你就不该来！”她都忍住了没泄露情绪，要不是齐也律突然出现，也不会被夏苗苗察觉。
齐也律无语：“你就不能?糊弄一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夏苗苗摊手：“要不你们先吵？”
齐也律抿紧唇，拿自己的手机打开?微博，递给?她。
是热搜榜，第一是“夏苗苗粉丝自杀”。
夏苗苗猛地瞪大眼，一把抢过手机，惊骇地抬起头看着钟宜敏。
钟宜敏倒是平静：“是空降的，于建义的微博只能?先不发了。”
夏苗苗低头，点?开?热搜看起来。
话题的中心还?是@棉棉要变强，她昨天发了微博就没上线过。现在这个自杀的说法，是半个钟头前一个营销号发的，先是描述了一下棉棉昨天发的微博、提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就是“据了解”——棉棉自杀了，目前情况尚不明确。
夏苗苗一看就知道是瞎编的，为了狙她呢。继续往下看，果然，已经有营销号在带节奏，说她故意诱导粉丝自杀。
她估计棉棉没事，倒是松了口气，不过要是棉棉看到这发展，心里肯定?不好受，还?是有些担心。
她问钟宜敏：“棉棉那边有联系上吗？”
钟宜敏说：“联系上学校了，学校不爱和我们打交道，没说两句就挂了，我估计是没事。棉棉和她同学还?没回私信，肯定?在上课呢，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夏苗苗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扭头对齐也律说：“你快去采访吧。”
齐也律点?头，对钟宜敏说：“你照顾好她。”
钟宜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这不是废话吗？
夏苗苗有点?不好意思，推了齐也律一把，齐也律这才走了。
此?时?，网上已经骂起来了。
热搜空降第一，路人?不明所以，一边震惊一边吃瓜，夏苗苗的粉丝立即辟谣，黑粉则不管不顾地冷嘲热讽。
但凡有人?说【不信】、【感觉她不是这种人?】、【让子弹先飞一会儿?】，黑粉就要去“科普”，科普的料没有一条是真实?的。而有人?说【对她很有好感，没想到也搞粉圈那一套】，粉丝就觉得是黑粉在装路人?，又要去骂。一来二往搞得乌烟瘴气。
不过夏苗苗劝慰棉棉那两句话还?是很拉人?好感，于是站她的人?也多，至少她的话本?身没有错。结果黑子又要说，【这截图明显没截全，你怎么知道她后来还?说了什么呢？明显棉棉被她PUA啊！】
路人?可没粉圈作战的经验，一口气上不来简直要被气吐血。
【PUA、PUA，怎么有了这个词后，有些人?什么事都往上贴？】
【这截图是棉棉截的，要是夏苗苗真说了什么故意引导她的话，她为什么不截出来？这两句话只能?证明夏苗苗是个仙女?！难道棉棉这么爱的吗？临死舍不得说她一点?不好，还?要帮她塑造形象？】
结果黑子又不对线了，要么就是不听不听无理取闹。
后来有些人?就不提夏苗苗了，直接引申开?来，说不管如何明星都应该起好引导粉丝的作用。热搜正在说夏苗苗故意引导粉丝自杀呢，这话不是火上浇油？路过的一看，就认为夏苗苗的确在引导粉丝自杀，直接就骂上了夏苗苗。
夏苗苗上微博看了一眼，奇异地是没受什么影响。平常要是有人?说她演技不行、造型不好，她多少会有点?难过，这次却?没什么感觉，更多的是担心棉棉。
网上都传成这个样子了，钟宜敏只能?联系棉棉所在地的警方。夏苗苗上次帮棉棉报过警，那边很重视，半个钟头后在官博上发布通报——
【20××年×月×日10时?许，网传微博用户@棉棉要变强轻生。@棉棉要变强系我所辖区学生，本?所第一时?间联系校方了解情况，经核实?，@棉棉要变强正在参加月考，无任何异常行为。网络非法外之地，在此?提醒广大网友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