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照片,我跟冷忆梅离婚时都被她拿走了,现在上哪儿去找?”
姜承望回医院向父母索要冷欣宜的旧照片,姜开源快被这刁钻要求气炸肺,大骂冷欣宜恶毒。
“那衰女就想我们家鸡犬不宁,行迹都暴露了还设连环计害人,真是吃砒、霜长大的,毒到骨子里!”
唐玉芬也来到医院,激动丝毫不亚儿子,拽着姜承望胳膊急嚷:“小望啊,你爸爸没骗你,冷欣宜千真万确是他和冷忆梅的女儿,她干出伤天害理的坏事还敢狡辩,可见是个黑心豆沙包,丧尽天良。你赶紧跟她了断,不然真会遭雷劈啊!”
姜承望像坐在滚筒洗衣机里,再次晕头转向。
“她爸爸叫冷华清,妈妈叫魏晓敏,我还看了她们一家四口的合影,从小到大间隔十几年,不像造假啊。”
“那你就是不信我们了?以为我和你爸爸妈妈合起伙来骗你?你这孩子真吃了坏人的迷魂药啦,随便想想也分得清真假嘛!”
夏蓓丽劝住婆婆:“妈,你别跟他费口舌了,这衰仔如今是灯里无油点不亮,白读那么多年书,还不如文盲头脑清醒!”
姜承望急躁:“你们要我清醒得拿出证据啊,没有实证至少先理清逻辑,爸爸当年对前妻做过什么,导致她教唆孩子回来复仇,不说清楚,这事完全站不住脚啊!”
世上离异夫妻单亲子女何其多,有几个会苦大仇深到时隔二十多年还丧心病狂地回头找生父一家报仇?以他的认知接受不了如此事实,看来看去都荒谬。
姜开源不能亲手败坏他在子女心目中的形象,牙关锁得死死的。
唐玉芬老顽固,也不想自曝黑历史,最后还得由夏蓓丽发言。
“冷忆梅和你爸爸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很不如意,因而心理扭曲觉得姜家亏欠她,从小给两个孩子灌输仇恨思想,教他们来跟我们抢财产。”
姜秀娜对冷阳敌意深,一开始便站队长辈们,积极响应:“原来冷阳是冲着我们家的财产来的。哥哥,刚才你出去时爸爸跟我说了冷阳干过的坏事,他早参股了喜万家,帮他们抄袭我们的鲜果维,挖角我们的海外经销商,勾结别家公司跟福满堂陈醋打价格战,前些天还趁着他跟洪爽结婚在网上大肆炒作,让网友以为喜万家是《演技派的春天》的赞助商,使劲拉踩我们。我只当他做这一切是想跟我们抢生意,现在看来真正目的是整垮福满堂!”
夏蓓丽纠正:“错了,他是冲着福满堂的招牌来的,福满堂的创始人姓冷,冷忆梅认为福满堂是冷家的产业,应该由她儿子继承。”
姜秀娜大怒:“福满堂是冷家创立的,可真正将它发扬光大的是爸爸,而辅佐爸爸的一直是妈妈您,那女人没一点贡献,凭什么来抢功?”
姜承望仍有疑问:“冷忆梅想跟姜家抢夺福满堂,那为什么这二十几年毫无动静?她的孩子也是,之前和我们家不通音讯,等到她去世才出手,这也太不合理了。”
姜秀娜抢辩:“哥哥你还相信那女人,才想方设法为她开脱,你是姜家的儿子,站在这里的才是你的亲人,拜托你别再敌我不分了!”
姜承望被说中心思也不承认,固执回呛:“不是我敌我不分,是爸爸妈妈的话前后太矛盾。以前爸爸说他离婚时把家里大部分财产都让给了前妻,而冷忆梅没能力经营福满堂,才主动把生意交给他,既然是主动出让的那就没理由怨恨姜家,又回头来抢啊!”
“这还不简单?爸爸把福满堂做大做强了,她们眼红我们家发大财所以反悔了。这种见利忘义的事你看得还少吗?”
“就算都是冷忆梅的错,可她毕竟曾为爸爸生儿育女,她的孩子也是我们的手足,但这么多年你听爸爸妈妈提过他们吗?我是听亲戚说我有个姐姐,却连她具体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以前爸爸说她被前妻带去了美国,在那边组建了新家庭,不跟我们来往还说得通。可是刚才妈妈又说冷忆梅离婚后一个人抚养子女过得很不如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难道爸爸没接济关心过他们?如果对方没再婚,一直在国内居住,我们家就没理由对他们不管不问啊。每年参加慈善活动,为外人捐赠上亿善款,却对前妻和亲生子女一毛不拔,让他们生活落魄,我不相信爸爸会做这种事!”
“是冷忆梅自己没跟爸爸联系,爸爸也是在她快死的时候才知道有冷阳这么个儿子!”
“她不联系,爸爸不会主动去找吗?不知道有儿子也得顾着女儿啊!那姐姐当时至少五六岁了,这么个大活人在爸爸心目中就一点分量都没有!?”
“她生下来就是哑巴,家里人都不喜欢她!”
“因为残疾就嫌弃子女,心肠这么狠,根本不配做父母!”
姜承望变相鞭挞着姜开源无情无义的恶行,渣男被踩碎痛脚,随手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投掷,恶狠狠叫嚣:“这衰仔没救了,还不快给我打出去!”
夏蓓丽出于保护心理将儿子推到门外,告诫:“你先回家待着,明天我会去你爸爸以前住地的派出所调取早年的户籍档案,你看过就明白了!”
祸源消失,姜开源犹未息怒,不住口地咒骂冷忆梅,说她教出一对黑心烂肺的儿女,必定在十八层地狱受苦,永世不得超生。
唐玉芬也气得直哼哼,断定洪家人参与了阴谋。
夏蓓丽打不通洪万好夫妇和洪爽洪欢的手机,姜开源联系不上冷阳,虽未搞清事态,这一系列巧合也着实可疑。惯会算计他人,此番见识到真正无下限的毒计,随之而来的懊恼怨恨非言语能够描绘。
凌晨,夏蓓丽和婆婆女儿回到家中,听保姆说姜承望未曾返家。唐玉芬忙要派人寻找,被夏蓓丽劝阻。
“他一定去找冷欣宜了,我们不是法师,叫不回被鬼迷住的人,等明天拿到户籍档案,鬼怪的妖术自然会失灵,今晚先随他去吧。”
她猜错了儿子的动向,姜承望眼下踩着红线,进退无门,是夜在酒店栖身,望着窗外渐次熄灭的灯火,内心被黑暗逐步侵蚀。
一边是亲人,一边是爱人,而真相谎言各居其一。无论哪方是骗子,他都将遭受重创。假如长辈们没撒谎,那冷欣宜就是魔鬼,害他染上乱、伦罪孽,比较伤势轻重后,他本能地选择相信冷欣宜,天亮再去找她,想多求取一些信心。
冷欣宜夜不成寐,早起仍处在斗争的兴奋状态。明知姜承望很快会得知实情,她仍坚持骗局,是想借这个纯善的青年惩治姜家人,逼他们自行撕掉伪善面具,坦白当年的罪行,这场拔河赛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松手。
“欣宜,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现在能去找你吗?”
姜承望的语音信息显示:演出还能继续。她回复:“我正做早餐,你过来一块儿吃吧。”
看到她温柔而忧郁的神情,姜承望更加胆怯,在客厅磨蹭几分钟,方才鼓起勇气去厨房问话。
“欣宜,我帮你切吧。”
他借口替她切番茄,好让问询随和些。
冷欣宜微笑摇头,单手比划:“你有话就说吧。”
姜承望手语水平很高,能看懂简化过的手势,结巴着开口:“昨晚我回去以后又听家里人说了一些情况,我妈妈今天会去派出所调取爸爸早年的户籍档案,上面记录了他前妻和孩子的信息。”
冷欣宜放下菜刀,板起脸面对他。
“昨晚你说会还我一个公道,我等了一夜,就等来这句话?既然你妈妈已经去找证据了,你干嘛不耐心等着,大清早跑过来是想提前审问我?”
她的愤怒货真价实,姜承望禁不住恐慌,急忙辩解:“不是,我没怀疑你!”
“那你干嘛跟我说这些!”
冷欣宜急促呼吸,而后装出调整情绪的架势,冷静一阵接着交流。
“这事荒唐得我不想评价,但又很好奇你父母的思路,昨天那个贺阳说我是你爸爸和前妻生的女儿,故意勾引你,我想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跟你论证这一说法的?你不认识你爸爸的前妻和那个女儿吗?她勾引你的动机又是什么?”
姜承望面红耳赤,也认为此情堪比天方夜谭,羞愧道:“妈妈说爸爸的前妻离婚后独自抚养一对儿女,生活很不如意,见爸爸经商致富,心理失衡,于是教唆孩子来复仇。”
冷欣宜打断:“我记得以前听你说,你爸爸的前妻去了美国,再婚后生儿育女过得跟幸福,和你爸爸像朋友一样相处融洽。怎么现在突然换版本了?”
姜承望更窘:“爸爸妈妈承认他们在这件事上撒了谎,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和前妻一家从无来往,小时候听亲戚说我有个姐姐,只知道小名叫细细,不知道全名,更没见过面。”
“你没找他们要照片?”
“……他们说老照片都被前妻拿走了。”
“一张也没有?好歹是自己的骨肉,总得留点纪念啊,难道你爸爸对你那位姐姐毫无感情?那也未免太冷酷了。”
姜承望被逼至无语,心目中父亲的人品正持续贬值。
冷欣宜顺势嘲讽:“过去听你和外界描述,我以为你父母开明厚道,慈善温和,如今看来他们的外在形象都经过了大力美化。一个长年稳居富豪榜前列,热衷慈善活动的企业家,明知自己的前妻和亲生孩子生活困难却不加以援助,不能不让人怀疑他的爱心举动都是作秀!”
她长时间冷笑,再严肃表态:“跟你讨论这个我也够傻气的,你那乱七八糟的家庭和一言难尽的父母太可怕了,我得慎重考虑跟你的关系,现在请你先回去吧。”
姜承望遑急求饶,她甩开他转身继续切菜,表演太投入,不慎割破手指,伤口不小,顷刻撒出一串血滴。
姜承望忙掏出手帕替她止血,冷欣宜愤然挣开,扯着他的袖子赶他出门。他求劝未果,连续敲门数分钟,额头的热汗被冷空气吹凉,心也跌落低谷。
僵愣多时,他发现手里还握着带血的手帕,突然像夜行船找到了灯塔。
这手帕上有冷欣宜的血,拿去跟他做亲缘鉴定,真相即可水落石出!
傍晚,姜开源出院回家,夏蓓丽也已取得户籍档案,表格上填写着冷欣宜的名字,注明他们是父女关系。
“我发信息给小望了,他说他马上回来。”
唐玉芬巴望孙子看到证据会醒悟,执意等他回家吃饭,姜开源也要等过了这一站才有胃口,老少四人枯坐到8点多,姜承望才在他们轮番催促下踏入家门。
青年像霉烂的冬瓜,浮着一层晦气的青灰,在姜秀娜牵引下无声落座,敌对情绪比先时更明显。
家人们推测冷欣宜又给他加大了药量,自恃手里的证据能解毒,故而不太在意。
唐玉芬抢先将资料捧到他眼前:“小望,你看,这就是你爸爸和冷忆梅离婚前的户籍档案,上面写着冷欣宜的名字呢,白纸黑字还有派出所的公章,拿上法庭,法官也会相信的。”
姜秀娜协助祖母为其醒脑:“哥哥,你不是要看真凭实据吗?这就是真凭实据啊。你虽然着了道,但都是贱人们设计陷害,不能怨你,赶紧跟冷欣宜了断,然后当这事没发生过,要是被她留了视频照片信息什么的也别怕。爸爸说了,她敢曝光丑事,冷阳和喜万家也会跟着完蛋,我们姜家底子厚,他们绝对拼不过。”
姜承望慢慢推开资料,没给众人一个正眼,吞刺藜似的咽下一口唾沫,沉声发话:“你们这么煞费苦心地骗我究竟图什么呢?我跟欣宜分手,冷阳和喜万家就不会继续跟福满堂作对了?到现在我都像在做梦,不敢相信我的家人会这么愚昧荒唐!”
气氛似悬崖蹦极一落千丈又高高弹起,姜开源喝问:“你、你又着了什么魔?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唐玉芬跟着嚷:“是啊小望,你突然说疯话真会吓坏嫲嫲的,是不是那姓冷的衰女又对你施了法啊,你才认识她多久?顶多大半年吧。我们可是跟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人,二十多年种一棵小树苗也能做房梁了,你怎么宁肯信她不信我们?”
姜承望闭眼忍受家人责骂,等他们告一段落,松开颤抖的双拳,忍怒言道:“我这人耳根软,但还没丧失基本的判断力。你们各执一词,信息太多太乱,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用了最简单的方法来识别。结果证明欺骗我的正是我最敬爱的至亲长辈!爸爸、妈妈还有嫲嫲,你们全都有份!”
人们以为他疯了,当即猛烈抨击。
他伤心欲绝地掏出衣兜里的文件:“今早我去找欣宜,她很生气,切菜时不小心割伤了手,我用手帕为她止血,忽然想起有个高中同学在榕大生物系搞遗传学研究,能在实验室里进行生物DNA鉴定。于是带着血手帕去找他,他马上帮我和欣宜做了亲缘鉴定,鉴定结果显示,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