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爽6点抵达榕大女生宿舍,寝室里只有洪巧和两名室友。进门听见其中一个窝在洪巧的上铺煲电话粥,不太正宗的普通话泡在娇嗲音调里,透出一股子廉价的妩媚。
她凭床号确定此女就是欺压三妹的极品范娟,先将带来的一大包零食放在公用桌上,去阳台帮洪巧洗衣服,稍后朝屋内努嘴,悄声问:“她就是不爱换床单,袜子长蘑菇那个?”
洪巧怕范娟听见,忙摇头阻止。
另一个名叫许清的女生也在一旁洗衣服,她和洪巧关系好,跟洪爽也熟,知道这洪二姐性子刚,想来一出借力打力,小声告状:“爽姐,她是我们寝室的公害,毛病多得吓死人,我前天刚买的洗衣粉,昨天就被她偷偷用光了,害得我只好借洪巧的。”
许清怨愤而期待地打量洪爽,活像白区人民盼解放。
洪爽笑道:“我听她讲话娇滴滴的,不像霸道人物啊。”
许清像吃了十斤生黄皮,脸皱成小老太婆。
“她在跟他男朋友讲电话,可会装了,平时跟我们说话可不这样,待会儿你就知道啦。”
中午通电话时,洪巧听说二姐要来替她出气,喜悦与胆怯拧着麻花,眼下紧张得手直哆嗦,老半天拧不干衣服上的水,到底慌骇道:“二姐,还是算了吧,我怕事情闹大。”
洪爽搂搂她的肩膀:“中午不是说好了吗?干完这架二姐就帮你找你们班主任换寝室,走之前必须把帐结一结。”
过了一会儿,范娟结束与男友的骚聊,撩开蚊帐跳下床,顺手将手机丢在下铺洪巧的枕头上,再很随意地套上洪巧的拖鞋,岣嵝着鹌鹑状的矮小身躯碎步跑进厕所。
洪爽当机立断,走进寝室拿起她还未锁屏的手机翻到最近的通话号码,按下呼叫键,然后快速放回原位。在范娟返回时大声咳嗽,遮盖那边的接听声。
范娟下床时饧着眼睛,大概在效仿烟视媚行,可惜相貌出老,加之素面朝天,瞧着像个没睡醒的中年大婶。不知几天没洗头了,齐肩披发显出粗面条状的油腻纹理,额上的刘海倒还清爽,果如洪巧介绍,她每天只洗刘海,半个月才洗一次头。
她走到洪爽近处也没抬起眼皮搭理,却很自然地拆开她带来的零食包,拿起一块巧克力撕剥,好像这些东西是自家的。
洪爽该出手时就出手,劈手夺过巧克力,让范娟睁圆了粘着的眼缝。
“你不问问是谁的东西就随便吃,不太合适吧?”
范娟知道她是洪巧的二姐,可能类似情况遇得多,不惊不诧道:“东西买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干嘛这么小气?”
洪爽哼笑:“我小不小气暂且不论,先说你未经允许擅自动人家的东西,符合一个大学生应有的教养?”
她调出大姐大气场,居高临下的逼视营造出强敌压境的胁迫感。
极品最精,欺负人前总先计算成本,预感会吃亏,范娟拍拍空捞捞的手讥嗤:“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呀。”
一作动便被洪爽箍住右手臂。
“你脚上穿的这双鞋是我三妹的,你家里没教过你衣服可以乱借,鞋子不能乱穿?你脚这么臭,穿别人的鞋,脚气会传染的。”
范娟大窘,怒道:“谁说我有脚气了?”
洪爽故意耸耸鼻子,向着她的床铺说:“隔这么远我都能闻到你床上的臭味,不是脚臭,难不成你在被窝里腌咸鱼?大热的天,也不怕把苍蝇蟑螂招来。”
“你是不是故意来找茬的?我招你惹你了?”
范娟悍然晒出原貌,失去修饰,粗糙的本音如同三年生的老母鸭。
战幕拉开,洪巧和许清叠在阳台门框后观望,嘴巴都上了拉链,生怕卷入争斗,又恐打扰战士发挥。
洪爽举重若轻发难:“你随便穿我三妹的鞋,随便动我的东西,还不叫招惹?不问自拿视为偷,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你会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管你妈B的事!洪巧,是不是你让她来的捣乱的?我不就让你帮我打了几天开水,洗了几次衣服?这你都能怀恨在心,不叫的马蜂暗伤人!”
范娟企图声东击西,洪爽换位格挡,夸张地捂住鼻子惊叫:“哇,你嘴怎么这么臭啊,是不是刚吃了死耗子,站在你跟前都会被熏死,得开风扇换气。”
她语速踩了离合器,一句句衔接紧密,丝毫不给对手还嘴的机会,一口气训斥:“我警告你以后别用这种凶巴巴的语气跟我们洪巧说话,洪巧是我们家最受宠的孩子,我爸妈当她掌上明珠,谁敢欺负她,我们全家人都会找他拼命的。”
范娟打开她对准自己的手指,踮脚泼骂:“那就来啊,谁怕谁啊!”
洪爽假正经道:“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是真心奉劝你。你看你好好一个女孩子,搞得邋里邋遢,睡的床像猪圈,穿的衣服像盐菜,柜子里就不用看了,肯定是垃圾场啰。这样搞别说男朋友,连普通朋友都交不到啊。”
“你知道老娘没有男朋友?死三八,张口就犯贱,你是不是出来卖的!”
范娟恣肆爆粗口,许清刚才看到洪爽在她的手机上动手脚,猜是给她男友打电话,瞥见枕头上的手机正处于亮屏状态,料想那男生正收听此间直播,不由得咬唇偷笑。
洪爽保持长辈的稳重,吐槽越发犀利。
“你爸妈真可怜啊,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居然是这副德行。你不止三天没刷牙,还起码半个月没洗头了吧,每天只洗刘海是不行的,你看你的头发都腻成意面了,人家隔远了瞧还以为你学黑人扎了满头的小辫子,尤其是跟个子高的人相处,低头就看见你满脑袋全是头皮屑,攒起来都能搓出一根粉笔了。”
“你住口啊!”
“还有,你没发现你的衣领袖口都泛黄了?工地上的民工也没你脏。难得投胎做一次人,干嘛把自己搞成人见人厌的臭虫呢,我看你再这样下去以后只能嫁给开臭豆腐店的男人,这样人家才不会嫌弃你。”
“死三八,你去死!”
范娟恶气满溢,操起桌上的水杯砸向她。
洪爽早有防备,侧身躲过,顺势抓住她的右手腕拧到身后,将这虚有其表的极品按向桌面。
范娟像被缚的鸡,徒劳地扑腾叫骂。
洪爽吩咐惊懵的三妹:“我要跟你们班主任通话,快帮我拨号。”
连催两遍,洪巧被迫从命。
洪爽要过手机向班主任告状:“李老师,我是洪巧的姐姐,现在在她寝室。有位叫范娟的女同学欺负我妹妹,还辱骂殴打我,麻烦你尽快过来。我还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女学生,如果你现在不过来主持公道,我就带她去你们学校的警卫处,找校领导来解决。”
范娟的半张脸抹布似的不停磨蹭桌面,吃力地扭头咒骂:“死三八,明明是你先挑事,还敢恶人先告状!”
寝室里没监控,让许清做证人又太强人所难,很难在他人跟前辨明是非。
洪爽淡定地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放心吧,刚才的经过我都录了音,等你们班主任来了就放给他听,你高兴再多骂几句,反正丢脸的人又不是我。”
班主任住在附近教师宿舍,不久赶到,说是调解纠纷,实际上无悬念地充当和事佬。
洪爽不指望明哲保身的老师能有实际作为,趁机提出为洪巧换寝室。
“我妹妹身体很弱,这范同学太不讲卫生,成天在寝室里散播细菌,迟早害我三妹生病。再有一星期就期末考了,我想请你在下学期把我三妹换到别的寝室,如果没空位,换去四人间,双人间都行,我们会补缴住宿费的……”
她意愿坚决,有礼有节地向班主任施压,最终获得承诺,还迫使范娟当众向自己和洪巧道歉。
这时其余室友回来了,见洪爽帮她们惩治公害,个个喜在心头。事后听洪爽说要请她们去鸿运大排档吃饭,都雀跃地答应了。
洪爽叫了两辆车,和洪巧乘坐先到的那辆。
车上,洪巧心神不宁,洪爽捏捏她的手宽慰:“你们班主任已经答应帮你换寝室了,期末考试前这一周你先搬回家去住。我刚才都看出来了,那个范娟外强中干,不敢报复你的。万一补缴住宿费你也别担心,二姐帮你出。”
洪巧低头嗫嚅:“二姐,你说我们班主任会不会觉得我很多事啊?”
她在学校与世无争,当惯老好人,忽然大张旗鼓闹这一通,恐怕会破坏老师对她的好感。
洪爽说她的这种小心正是吃亏的因由。
“二姐时常教你不能一味做好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相互试探底线的过程,你越软别人越不把你当回事,反正得罪了你你也不敢生气,受了欺负也不会还手,久而久之谁都能来踩你一脚。你看范娟为什么能在你们寝室嚣张那么久?因为她又凶又不讲理,稍微惹到一点就发疯乱怼人,再严重还会动手。别人觉得招惹她后果很麻烦,所以尽量忍着让着。世上所有极品都是靠他人的畏惧和回避横行无忌的,你不怕麻烦跟他们对着干,他们自然不敢惹你。今后处事要狠一点,不高兴时一定要表现出来,要让周围人知道惹你生气后果会很严重。你学会这点,我和爸妈也能放心了。”
她抚着妹妹的头循循教导,亲情濡湿了洪巧的眼眶,急忙垂下眼帘遮盖悲伤。
“二姐,我要是家里亲生的就好了。”
这话显然是被巨大的心理压强挤出喉咙的,洪爽警觉:“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们学校的人知道你是养女了?”
无论洪巧多么努力否认,她依然认定自己的判断。
三妹柔懦敏感,遭受伤害不敢反抗,点点滴滴都存在心头,发酵成苦酒,自斟自饮。
洪爽细瞧她的面容,肤白发靛,三庭五眼均等标致,可想而知,亲生父母也必然容貌周正。再按相术的说法,不大可能是好吃懒飞,坑蒙拐骗之人,究竟遇上什么衰到贴地的事,非要遗弃自己的女儿呢?
今晚鸿运大排档生意特好,洪爽请客完毕,店门外的排号队伍还见首不见尾。厨房忙到脚不沾地也撵不上传菜的速度。
她问肖珍为什么不像往常那样,在门外架副锅灶分担炒菜压力。
肖珍郁闷:“店里刚走了一个厨师,没人能执锅啊。”
她技痒,忙说:“我可以啊,让我上吧。”
肖珍见识过她的厨艺,征得父亲同意,立刻在门外拉开阵势,第一波甩上来的菜单是:爆炒鱿鱼丝、爆炒蛤蜊、火爆肥肠、干煸莲藕……
全部需用大火烹制,而火力过猛容易烧焦食材,单靠翻炒速度不够,必须不停晃震铁锅,降低食材温度,要想获得合格的菜品,很考验厨师的颠勺技能。
完美地掌握颠勺,强劲的腕力和身体协调性缺一不可,女性力道不足,是以很少能做到红案的大厨。
洪爽对烹饪的兴趣最初源自颠勺,从高中开始每晚坚持举哑铃,在铁锅里装上砂石模拟训练,渐渐做到挥洒自如。
右手执勺,左手握住锅柄,她仿佛战士获得盾牌利剑,体内涌起驰骋沙场的兴奋,食材投入油锅的脆响就是发兵的号角,鼓舞她奋勇上阵。
沉甸甸的铁锅犹如蠢笨的蛮牛,大得能装下她半截身驱,却在一瞬间被她调教得轻盈灵动,随着她的手肘迅速颠簸,动态圆润好似轻若飘絮。
锅里的食材如叠浪翻滚,却又严谨地听从大勺指挥,几个起落便脱胎换骨地释放浓香,出锅时仍拥有鲜艳亮丽的色泽。
火精灵经不住诱惑扑入锅中,一米多高的火柱在观者中激起声浪,旁人提心吊胆,洪爽乐在其中,须臾,火焰也被驯服,跟随她的召唤时隐时现。
人们觉得这年轻美丽的女郎像表演火技的杂耍艺人,以飒爽干练的身姿抛起一个个火球,一棵棵火树,本该吃力的动作信手拈来,混合舞蹈的美感,干净利落地炒出一盘盘五光十色的菜肴。
排队的顾客们纷纷涌来围观,在饱口福前先让眼睛享受一把,不少人被这美女厨师惊艳,抢着拍照录视频,店门口更显拥挤了。
洪爽炒完第二批菜单,观众群里挤出几名男青年,一个戴眼镜的胖子冲她欢叫:“洪爽,你也在啊!”
洪爽认出胖子是她的高中同学蔡劲东,再看跟在身后的都是过去的男同学,目光挨个划过,落在其中一人脸上时,她的笑容被绊倒了。
看到她,贺阳很尴尬,被同学簇拥着难以躲避,只好闷着装哑巴。
蔡劲东等人是来鸿运大排档聚餐的,肖珍将员工休息室开辟成临时雅间招待同学,人们将洪爽拉入席中,座位就安排在贺阳身旁。
他们曾是班上公认的金童玉女,许多人等着做孩子的干爹干妈,尚不知二人已劳燕分飞。
蔡劲东问洪爽:“你今天不是加班吗?怎么跑到这儿来打工了?”
洪爽纳闷:“你听谁说我今晚要加班?”
“贺阳啊。我们让他叫上你,他说你加班来不了,原来是想给我们惊喜啊。搞这么多套路,是不是要发红色炸弹了?”
受伤太深,洪爽再见到贺阳,恍若穿越回当日在多伦多决裂的一幕。
最丑恶的物质都比不过他的嘴脸,视线触及便会引发生理性厌恶,此时近在咫尺,却不曾扭头看他一次。
她不愿在同学们跟前演戏,平和微笑:“我们已经分手了。”
桌上刮过寒潮,人们收不住的热情仿佛浆糊不尴不尬糊住口鼻,冷场数秒,蔡劲东强笑着问:“这也太突然了吧,什么时候的事啊?”
听她说:“有一阵子了。”,好奇似小虫在同学们嗓眼里乱爬,却都没胆量询问分手原因。
贺阳力求规避不利情形,深深叹气,造出惆怅的观感。
洪爽心知他想让外人以为分手的责任在她,对这种恶意引导深感愤怒,不自觉捏紧十指。
当前急需活跃气氛,蔡劲东想叫肖珍拿菜单来追加几个菜,洪万和端着两盘佳肴进来。
“白切贵妃鸡,脆皮烧鸭胸,我免费赠送给大家的,慢慢吃,不够再添。”
听他自我介绍是洪爽的二叔,同学们连忙起身,分别自报家门。
洪万和堆笑与他们握手,贺阳心有抵触,握完手才哂哂地说出名姓。
“你就是贺阳?”
洪万和的表情霎时切换至阴雨天,下意识看看洪爽,与余人搭讪着离开了。
接下来的场面持续低气压,贺阳借口上厕所溜到店外的冷巷里透气。
他以为他对洪爽已毫无感觉,看到她才发觉仍有愧疚余音绕梁,同时更确信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舞锅弄灶的欢快劲儿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大姐,沉迷于雕虫小技,不明白奋斗、攀登才是人生的主题。
鸿鹄志在凌云,怎能与草间燕雀双宿双栖。
和容易满足不知进取的女人生活只会染上随波逐流的恶习,白白埋没他的才华。
回去就找借口先走吧,待久了对双方都没好处。
他低头从烟盒里衔出一支烟,正往衣兜里摸索打火机,乍然被一双粗手按到墙上。
“臭小子,我说要亲手宰了你,你还真就送上门来了,现在就拆了你熬汤!”
洪万和没白说嘴,真心想替侄女教训负心汉。他比贺阳矮一头,但身板敦实,对比之下像扁担和磐石,使劲一拱就将对手放倒,抡起两颗木槌般的拳头胡乱开揍,连珠飙出“贱种”、“冚家铲”、“打靶仔”之类的恶语。
正打得尽兴,洪爽斜地里冲出来抱住他。
“二叔,住手,别打了!”
她刚得到肖珍线报赶来阻止,怕二叔为她担上干系。
能在苦主跟前搞批\斗自然最好,洪万和揪起脱水虾仁般缩成一团的青年,卡住脖子詈骂:“扑街仔,我现在问你,男人最要紧的是什么?”
贺阳擦着鼻血,在他脸上髹满一层浓油漆似的怨愤。
洪万和收紧五指,瞪着他面部抽筋的苦状自问自答:“男人最要紧的就是有良心和责任感,中意的女人一辈子都得护好,当成宝贝守护到生命最后一刻,而不是像衣服一样,穿旧了就扔!我们家阿爽跟你交往十年,从16岁到26岁,这是千金难买的青春岁月啊,你占了这么大便宜,竟然抛弃她,还有没有人性?”
这些说辞强化洪爽的弱者地位,使她异常排斥,急劝二叔罢手。
忽听贺阳冷斥:“她的青春宝贵,我的就不值钱?我也为她耗费了十年光阴,那也是再也挽回不了的损失!”
伤口上堆满盐碱,她愕然瞪视他,拳头躁动,最想揍的人是自己。
当初怎么就没发现这男人的真面目呢?
洪万和用双手掐住他,真想像宰鹅那样拧断他的脖子。
“你就是嫌贫爱富,巴结上有钱女人,想当少爷被人包养!还敢说我们阿爽不求上进,是没出息的命。你好好看看她的面相,从小到大每个算命先生都说她是招财进宝,宜家宜室的富贵相,谁家娶进门都会连发三代!根本就是你配不上她!那么爱钱,干脆去给印度人当女婿好了,那边的女婿都是明码标价的,不过你长这么黑,去了也只能做贱民!”
他气急败坏下死手,洪爽拼命掰扯,急嚷:“二叔快松手!你打他骂他只会让他以为我还在乎他。我早就当他是香蕉皮,早就扔进垃圾桶了。求求你别再把他捡回来!”
洪万和听罢撒手,叔侄俩一同跌退两步。
贺阳靠住墙壁剧烈呛咳,含恨叱骂:“你们家的人永远这么粗俗,你爸你妈是,你这个叔叔更是!”
洪爽的神情定格在震怒间,按住激动的二叔,缓缓逼向呼喝的男人,无声地泄出杀气。
分手时贺阳也没见她露出如此可怕的情态,反目成仇大概更符合彼此需求,索性再道出一些找死的话。
“如果你觉得我亏欠了你,等我以后发达了会给你一笔钱做补偿。你认为自己的青春值多少,开个价吧。”
洪爽有如挨了无数个耳光,效仿洪万和刚才的动作死死掐住渣男咽喉。她手劲儿大到能分筋拆骨,当即逼贺阳吐出舌头,抓住她的双手反抗。
这下换洪万和着急了,咬紧牙关爆起青筋方将洪爽从杀人犯的位置上拽了开,颤声求嚷:“二妹,这衰仔放着不管都会被雷劈死,你何苦那么傻去当他的垫背呢?”
洪爽的目光像锋利鱼叉狠狠刺中贺阳,闷雷似的低吼:“你搞清楚,我修理你只是因为你侮辱我和我的家人,你算什么东西,一只钻女人裙角的贱狗,就算飞得再高也脱不掉那身狗骚味!”
“对!骂得好!他就是只贱狗,今朝得意洋洋,明朝撼头埋墙!”
贺阳护住已留下淤青的脖子,最后看一眼满脸仇恨的前女友,先前踪影全无的不舍竟鬼使神差复出。
这女人的倔强强势由来已久,可与他相处时总将这些特质妥帖收藏,只盛产温柔大度,如同一杯调配精妙的鸡尾酒,前味清爽,回味甘甜,让他倾心迷恋过,沉醉过。
可惜啊,人不可能停留在少年,成长需要汲取更多养分。
记忆再美也与现实无益,眼下醇酒般的女子已是一碗煮沸的硫酸,他庆幸她这一转变,往后就能彻底根除留恋了。
见他像断腿螳螂跌跌撞撞离去,洪爽吐出拥塞胸臆的恶气。
洪万和怕她难过,搂住安慰:“二妹,那扑街仔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们最好开开心心活着,到时看他怎么倒霉!”
洪爽嘿然一笑:“我连看他倒霉的兴趣都没有,二叔,我真对他没感觉了,你想我高兴以后就别再提他。”
“你这么想就最好了,二叔保证不提他,就快下班了,陪二叔去喝两杯吧。”
洪爽欣然说好,叔侄俩手挽手往街上走。
路灯的冷光从巷壁间泼进来,每前进一步,黑暗便似潮水退向身后。她希望自己的烦恼像这条巷子,再迈几步就能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