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的比较极端的例子,历来也时常有人叙述到,尤其是遗屡恋的例子。
有这种现象的人的生活里(冒尔曾经很详细地记载过一例)遗屡的行为与所遗的屡,可以引起极大的兴趣,充其极,可以完全侵夺正常性兴趣的地位。其程度比较轻的,我们可以叫做粪门恋或肛门恋(anal eroticism)。精神分析派认为这与早年的便秘有关系,或自幼有忍屡而取得快感的习惯的人也容易养成这种歧变。
精神分析派在这方面特别做过一些研探,他们以为肛门恋的根基相当深,大致可以追溯到童年的一个很原始的倾向。如果一个人在童年时在这方面受过压制的话,一到成人时,他会有爱整齐清洁和节俭的性格,甚至会有洁癖及吝啬的脾气。如早年未受抑制,则其人的癖习恰好相反。这种观察究竟对否,尚有待于进一步的研究,现在不能断定。汉密尔顿医生在他的研究里曾经考虑到这一点,他发现所观察的女士中间,有十个人(九女一男),一方面否认早年有过肛门恋,但一方面承认早年有过便秘,而在成年以后的癖习里,大多数表现吝啬、奢侈、施虐恋和受虐恋等等的倾向。这些也许和早年遗屡的习惯有关系,但各人所表现的癖习既如是其不一致,甚或彼此相反,我们就很难拿它们做依据而轻信精神分析派的臆测了。
童年以后,遗屎恋和溲溺恋往往分道发展,偶然有些联系,也是很轻微的。
极端的遗屎恋比较少,但大都在男人中间发现;溲溺恋比较普通,尤其是在女人中间,但表现的程度却往往不深。溲溺恋何以比较普通是有一个解释的。尿道与性器官在部位上既特别贴近,而在神经上又确有几分联系。女童与少女瘦溺时有时特别喜欢学男子站立的姿势;在年岁较小而未曾生育过的女子,这是可能的,但在已经婚育过的女性,尿道口肌肉的迸发力已趋薄弱,这便不可能了。这种效颦的行为并不一定暗示这其间有什么同性恋的倾向。
“尿道恋”(urethral eroticism或urinary eroticism )这一名词是塞吉尔创造的。在一部分学者看来,也认为它相当重要。所谓尿道恋是广义的,它的对象不但包括尿道和溲溺,并且牵涉到从膀胱到尿道口的全部泌尿器官。把尿道恋看作很重要的人,以为早年的尿道恋可以说是性恋的初步,后期严格的以性领域与性分泌做依据的恋爱似乎是从泌尿的领域与溲溺的功能很自然地转移而来的。
同样,早年的泌尿功能的失常会转移为精液分泌的失常。他们又称,尿道恋的影响所及,可以达到最高的精神境界,因为就是在泌尿行为的自动控制里,婴儿最初发现了什么叫做“责任”,什么叫做“义务”。易言之,责任的观念实滥觞于泌尿的控制,粪便的控制也有同样的效果。
睡梦中遗尿和性现象也有联系的倾向,是很早就有人注意到的。弗洛伊德和一部分别的精神分析派的学者认为遗尿和尿道恋和一个人的志气、野心以至于好勇善斗的心理有联带关系。这种臆测也许是这样来的。前面不是说过女性喜欢学男子溲溺的姿势么?对溲溺的行为特别感到兴趣的女性有时喜欢采用直立的姿势,好像是表示与男子抗衡,不甘示弱似的。这也许就是精神分析派在这方面的臆断的一个根据了。诚然,就事实论,有尿道恋而采取直立溲溺姿势的女性未必有丝毫和男子对抗的意思,而近代喜欢和男人争竞的女人又往往完全没有尿道恋的倾向。
很多人在儿童时期对于一般水的兴趣特别浓厚,对于瘦溺的行为与产物尤其感觉关切,而这种兴趣又往往能维持到童年与成年以后。这种心理笔者一向也叫做“水恋”(undinism)。这种对水的兴趣,当然也有深浅不同,深者也可以成为一种性的歧变,而变做性冲动的代用物。这种极端的例子虽少,程度较浅的状态却是很普通的,尤其是在女人中间。至于水恋的倾向何以在女人中独多是不难解释的,她们的生活状态与生活境遇一向和男人的很不相同,这种解释大概可以在境遇的不同中求之。近来男女生活的环境日趋相似,以前在一般水恋方面双方所表示的差别也许已经逐渐减少,但就性情绪与泌尿功能的一点特殊关系而论,终究还是在女人方面所表示的要密切得多,初不论生活境遇的有无变迁。因为,我们知道,在男人方面,泌尿与精液分泌的功能普通总是互相冲突而不能同时进行的,在女人方面,并无此种现象。水恋的倾向与利用触觉觅取快感的倾向也有相当的联系,而由触觉途径觅取快感的行为在女性方面也是比较发达,这是我们在第二章里曾经讨论过的。
● 第四节 物恋最富代表性的性的象征现象或性的歧异要推物恋了。物恋这名词是1888年法国心理学家比内所创用的。物恋一名词所包括的现象很广,下文所要另外讨论的另一种象征现象,所谓裸恋,也未必不是一种物恋。同时,每一种恋物(fetish)
多少有它的象征意味。可以获取性的意味的事物,包括身体的各部分以至身外的无生之物在内,可以说是多至无法计算的。我们甚至可以说世界上任何一件东西都可以获取此种意味。因此,西方法律想把一切所谓“秽亵”的行为设法禁绝,事实上是完全办不到的;西方法律替此种行为下了一个定义,称“秽亵是一种倾向,让凡属心理上可以接受不道德的影响的人,成下流,变成腐败”;信如物恋之说,则无往而没有此种影响,也无往而没有这种人,真不知法律将从何下手。
杰利夫医生所研究的一位女病人,某姓,名齐尼亚(Zenia X), 以书面形式告诉杰医师说,从十三四岁起,种种性的象征就在她心理上纠缠不放。“从这时起,我始终被此种象征包围着,早年略为好些,但后来包围的力量渐大,因为我既认识它们有性的意味,自不免作一番挣扎,而越挣扎,便越感觉到摆脱不了。象征之中特别有力的是阴茎的象征。花园里正在用来浇水的一根橡皮管子、一股放射着的水、尤其是一个梨或其他长条形的水果、一朵长而下垂的茅荑花、花蕊里的一根雌蕊、一根棍子或棍子似的东西插在圆形的窟窿里,在笔者眼里都成为性或性行为的象征,不断地在眼前呈现。至于就自己身体的各部分说,耳朵的下垂的朵是我自从出世以后一向喜欢摩掌玩耍的,我的牙,我的舌头也都有了性的味道,我时常喜欢把舌尖抵住牙齿,不到舌尖觉得疲乏不止,而在当时还不免表示一些紧张的神色。有时好像想把一个突如其来的性的意念压下去,因而把一个手指伸出来,以示诉说或叮咛之意,但忽然发觉不对,又赶紧地把它收回去,并且把它缩到手掌里去。大拇指也时常遭受同样的待遇,因为要抑制性的意念,时常不知不觉地把它缩进拳头里去。此外可作象征的东西还多,例如26个字母里的有几个字母。”
我们不妨再举一个例子,以示性的象征处处皆是,不胜枚举。马西诺夫斯基(Marcinowski)叙述到一个已婚的女人,芳龄是27岁,智能很高, 但神经上略有几分病态。性象征的呈现,大都在睡梦的时候,醒觉以后,她总有一番很巧妙的解释。例如:船只停泊在港里往往就是性交的象征,人在船中航行也未始不是。
水是母体的象征。这方面的解释显然和早年的一种错误的性观念有关,即以为膀胱是性交时的器官之一;死去(原是一种委顺或自我舍弃的行为)的行为就是和人发生恋爱的行为;一把刀是一个阴茎的象征;环节类的虫和蛇类是小型的男外阴;马与狗也都是性的象征(她有一次曾经和狗的阴茎接过吻),鸽子也是;一只火车头也是阴茎的象征(她从小就觉得它有趣),一棵树或一个香蕉也是;梦境中杀伤别人也就等于和人性交(从前她有时有过施虐恋的幻想);许多鱼是性交的象征;雨、尿、眼目是精液的象征;溲溺的要求对她是一种性的兴奋。
此一类的象征,大多数是随地会遇到的,也是任何人的经验里都可以发生的。
不过要一个象征成为一个性欲的对象,即成为一个恋物,那必须有先天的特殊倾向为条件,这特殊倾向虽无疑大部属于神经病态的性质,却不一定都很显著地看得出来;一个在春机萌发期前后的青年,在一度强烈的性兴奋之际,对身外的某一事物有时会忽然感到极深的印象,而成为欲念的对象。这种偶然的牵强是常有的事,不过要从偶然牵强的事物进而为比较持久和比较浓厚的物恋的对象,其间总得有先天的倾向做张本。希尔虚弗尔德曾经反复申论到这一点,认为一个恋物往往是一个人性情的真实表现。在西方,一个士兵的红色制服,对一个使女可以成为一种恋物,固然因为它象征着男子的刚劲与同仇敌忾的气概,但同时也未始不因为这种女人自身有些癖性,使一种寻常的象征得有偌大的教人系恋的力量。
不过,僻性尽管存在,就大多数的例子而言是无法明证的,因为恋物终究是一件身外的并可以说是始终守护中立的东西。一个男童爱慕着一个成年女性,这女人某一次溲溺的时候,居然被他窥见了外阴的阴毛,从此以后,阴毛就成为他意念上时刻常存的恋物。一个青年男子在地板上躺着,一个颇有风韵的女人走过来,把一只足放在他身上,不断地践踏,无意中激发了他的欲念。此后,这男子终身变做一个所谓足恋者。诸如此类的例证是很容易遇见的,但要就每一例子指出先天病理的倾向来,却不容易。
不过这一类的物恋现象,如在比较轻微的限度以内,还可以说是完全正常的,每一个在恋爱状态中的男人或女人对爱人身上的某一品性,或对爱人所曾接触的事物,总不免表示几分特别的系恋,原是不足为奇的,但如这种系恋过了相当的界限,成为性恋的专一的对象,或性情绪全神灌注的事物,那就不符常态了。再若恋物的威力发展到一种程度,可以离人而独立,即使所爱的人不在,恋物的呈现不但足以激发积欲的过程,并且足以完成解欲的过程,即无需乎正常的性交,亦足以供给性欲的满足,那就是一个明确的歧变了。
在程度较轻的变态的例子里,当事人还知道要小心、自己制裁,即把恋物深深地安放在求爱行为的背景里,不大让它露面,不让它在用情的时候,横加阻碍或多出漏子。它尽管是情欲所由唤起的主要刺激和先导,但一经唤起,却不由它完全控制。但在比较积重难返的例子里,当事人所已获取的快感既多,而获取的时候又很不费力,他也就并不很愿意回到正常的状态里来。物恋现象到此程度,有时便会引起种种反社会的犯罪行为,尤其是恋物的偷窃,例如鞋、手绢或其他服饰之物。即或不到侵犯他人物件的地步,恋物所激发而不能自制的性的兴奋也不免使本人或其他在场的人觉得难堪,例如,有一位拿眼镜做恋物的青年女人,她一见别人戴着眼镜,即使戴的是一个女人,就不免春心荡漾起来。对于这种例子,以前常用催眠的方法来治疗,有时倒也见效。
就心理学的关系而论,有几种性爱的物恋现象是往往很曲折的。最显明的一例是脚的物恋现象或鞋的物恋现象;在文明社会里,穿鞋替代了赤脚,所以足恋可转移而为鞋恋,二者实在是一件事。把脚和性器官联系在一起,原是古今中外很普遍的一个趋势,所以足恋现象的产生可以说是有一个自然的根基的。就在犹太人中,谈到性器官的时候,有时就婉转地用“足”字来替代,比如,我们在《旧约。以塞亚书》里就读到“脚上的毛”,意思就是阴毛。在许多不同的民族里,一个人的脚也是一个怕羞的部分,一个羞涩心理的中心。在不久以前的西班牙就是如此,在1777年,贝朗(Peyron)写道,西班牙妇女掩藏她们脚部的风气如今正渐渐不大通行了,“一个把脚部呈露出来的女人,到如今已不再是一个准备以色相授的表示了”。我们不妨再提一笔,脚的色相的授与等于全部色相的授与,在古代的罗马也复如此。无论那个时代,一个正常的在恋爱状态中的人也认为脚部是身体上最可爱的部分。霍尔用征求答案的方法调查青年男女在这方面爱好的程度时,发现脚部实居第四。一是眼睛,二是头发,三是身材与肥瘦。不过别的观察家,例如希尔虚弗尔德,则发现手的可爱程度要在脚部之上,所以手的成为恋物要比足部为普通得多。婴儿对足部的兴趣也特别大,不过根本的兴趣是在自己的脚上。在许多民族里,特别是中国、西伯利亚的部分民族、古代的罗马、中古的西班牙,脚恋的现象是多少受人公认的。
到了现今,在文明最发达的社会里,对情人脚部表示极度爱好的人,是难得遇见的,除非这个人心理上有些不大正常,比较容易遇见的是把情人的眼睛认为最可爱的人。不过在少数而也并不太少的男子中间,女人的脚部与鞋子依然是最值得留恋的东西,而在若干有病态心理的人的眼光里,值得留恋的不是女人本身而是她的脚部或鞋子,甚至于可以说女人不过是脚或鞋的一个无足轻重的附属品罢了。在近代比较重要的文艺作家里,法国的布雷东是一个脚恋现象的有趣的例子,在他的生活表现里,脚恋的倾向是很显著的,但他始终并没有走极端,女性的鞋子,对他无论怎样可爱,还够不上做整个女性的替代物。
依据前文的讨论,可知足恋现象虽属很不正常,其实也无非是一个原始的心理冲动或情绪冲动的再度呈现罢了。也许在我们的祖宗中间,这种冲动是相当普遍的,后来在进化的过程中,它退化了或大致被淘汰了,但偶尔或因进化论所称的远祖遗传或类似远祖遗传的关系,或因发育中上的关系,终于在近代生活里再度呈现出来。这推论是大致不误的,因为在幼童的生活里,足的留恋始终是一个明显的事实,而大凡幼年表现而壮年不表现的品性,大抵都是当年祖宗的一般品性的遗留,在进化的历程中,这种事实是极多的。到了近代,这种冲动的所以能偶然复活,与所以能在少数例子的生活中维持下来而成为一种病态,也不外是这种因素里应外合的结果。因素之一是一个神经非常锐敏而通常又是发育得特别早的个体,另一因素是外界种种的刺激了。这些刺激,对于普通的欧洲人,不外发生三种影响,一是根本不感觉到,二是虽感觉到而为时甚暂,三是在恋爱与积欲的过程所产生的复杂的性情绪里,这种影响只占到一个很不相干的地位,而始终受全部性情绪的节制。但对于前文所说的少数神经过敏与成熟过早的人,这影响便非同小可了,充其量可成为脚恋或鞋恋的现象。宾斯旺格(L.Bin swanger )
曾用精神分析法很仔细地分析过一个有趣的例子:有一个名叫格达(Gerda )的女子,在孩童时就养成一个很特别的习惯,就是喜欢弯着腿坐在自己的足跟上,让鞋跟抵着她的外阴和肛门。这就引起了这部分发欲带的快感与兴奋,而兴奋到相当程度以后,她必须方便一次。溲溺也许就是幼年解欲的一个方式,观点已见前文。从此鞋就成为她的最亲爱的东西,平时保护得极周密,生怕被人看见。至于她的双脚,尤其是穿上鞋子的脚,从此和她的一切的性观念混而为一,成为男子阴茎的代表,以至于产生象原始民族经历过的心理状态,把它当做一切生殖与蕃育行为的象征。在这个基础上后来又堆上各种恐怖心理与其他病态心理的症候,年份一多,这些症候不免把原有的足恋的表现掩盖了一部分,减少了“一部分,一直等到一个精神分析家上场,才把它剥茧抽丝似的清理出来。
前文所说的先天的根基,并不限于足征的现象。在有几种别的物恋现象里,这种近似先天的倾向有时还要更见得显著,例如发恋、兽皮恋(带毛的皮)等等。
在许多物恋的例子里,我们对它们的发展,不但找不到一个起点,例如生活上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件之类(这也许可以解释开,就是说事件是有的,但是记不得了),并且往往发现它们发展得非常之慢,好像是很自然似的。因此,我们虽不能把足恋说成一个严格的远祖性的遗传现象,至少我们可以认为它是从一个先天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我们不如同意法国学者加尼埃(Garnier)的看法, 承认先天的成分是一个要素。
我们提到先天的成分,这就一般的性象征现象或性歧变而论,也是值得注意的,并且也许更值得注意。原来在一切歧变之中,各式的物恋,虽自有其先天的根基,此种根基却还比较最看不清楚,看得清楚的是后天在幼年时的体验里所发生的一些偶然的情绪与事物的联系,或因特殊事件而遭到的心理上的打击或震撼(上节说物恋的开始不容易就什么特殊事件的发生而加以确指,当然是就一部分的例子而言,并非一般之论)。同性恋的现象也未尝不是一种歧变,它的先天的根抵就要比物恋现象深得多,同性恋的发生与发展是一种自然的趋势的,后天的阻遏力量,无论多大,总属徒然。物恋的发生,虽也很可能要靠一个神经过敏、惧怯成性与成熟太早的心理基础,即多少要有一个神经有病态的遗传做张本,通常总还可以推溯到一个后天的起点,即早年生活中可以引起强烈的性情绪的事件,这种起点虽在许多例子里不一定找得到,但大体上往往可以找到。
这一类情与物的联系,即在最正常的人,也未尝不可以在早年的经验里遇到,这种联系对于未来的生活观感究属影响到如何程度,要看一个人情绪上接受感触的难易为转移,或者,要看他的遗传歧变倾向的大小。对于一种歧变的产生,发育太早无疑是一个便利的条件,一个孩子,如在春机萌发过程中,在把性欲的正常路线确定以前就对异性能发生异常锐敏的反应,这样一个孩子最容易受象征现象的支配,一遇上有象征意义的事物就一下子上钩了。象征意义的深刻程度,当然也因人而异,各有不齐的。我们可以大致为三种程度。一个普通感觉不甚锐敏的人也许根本看不到这种意义,但在一个神经灵活与想象丰富的人,它是全部情欲的画龙点睛处,全部的最引人入胜处。再进一步说,在一个神经格外脆弱而易受震动的人,一旦一种象征现象在心理上长下了根,它就成为用情之际一个绝对少不得的条件,倘若爱人身上或左右无此条件,那根本就不成其为爱人,最后,到了一个精神完全不健全的人,一个象征就会扩大成为全部的用情对象;异性者到此是用不着了,她成了象征的一个赘疣,一个废物,可束之高阁。至此,只有象征是值得注意的,只要象征有着落,就不怕得不到性欲的满足。这三种程度之中,第一种比较还可算正常,第二种已有几分病态,第三种就完全成为一种歧变。
在一二两种程度里,象征现象虽存在,但整个的女人还是少不得的,因此,性交与生育的功能依然多少有它们的地位;到第三种程度,整个的女人就遭到抹杀,性交既不需要,生育自不可能,那就完全成为一种病态了。
克拉夫特一埃平认为鞋恋大部分也就是一种被虐恋,不过由于转了一个象征现象的弯,所以看起来不很显豁罢了。一个被虐恋者见了所爱的人总要表示一番恭顺,一番屈服,而脚与鞋子便是这番恭顺与屈服心理的一个象征。这观点怕是错误的。冒尔的看法比较合理些,他认为鞋恋或脚恋往往和被虐恋有些联系。“加尼埃也有此见地,不过他很细心地指给我们看,在许多例子中,这种联带关系是查不出的。
我们一方面完全可以承认这种常有的联带关系,但如我们想把脚恋与被虐恋混为一事,那就得特别小心了。从我们所了解的广义的象征现象而言,被虐恋与脚恋都可以看作象征现象的一部分,而不妨相提并论。但双方的象征与所象征的事物实在是不一样的;就被虐恋者而言,卑躬屈膝的冲动与行为是象征,对爱人的崇拜仰慕是所象征的事物。就脚恋或鞋恋者而言,脚或鞋是象征,而爱人的人格中一切最美好、最华贵、最富于女性的表现是所象征的事物。双方虽各有其象征与所象征之物,但究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现象。被虐恋的行动有时固然有些像脚恋或鞋恋,但只是像而已;在利用到鞋子的被虐恋者,那鞋子决不是象征,而是所由行使他冲动的一件工具罢了;对于他,真正的性象征不是那链子,而是自我作践的一番情绪。反过来,在脚恋者,脚或鞋不只一个工具,而是一个真正的象征,是不借顶礼膜拜的东西,是一个理想化的对象,摩掌时固需极其虔敬之诚,想象时更不免忘餐而废寝。脚恋者自己大抵既不需作卑屈的行为,更丝毫没有自藐与足恭的情绪。不但没有,并且往往适得其反,前面提到过的法国作家布雷东是一位典型的脚恋的例子,他就反复他说到,凡是足以打动他的脚恋倾向的女人,他都想“征服”她们;在童年时,他曾经特别看上一个弱不禁风而有凌波欲仙状态的女人,因为这样一个女人,他觉得征服起来不大费力,童年即已如此,成人后更可想而知了。布雷东一生的性格与态度是自动的,是富有男性的,而不是接近被虐恋的。
我们要决定一个例子究竟是物恋的抑或是被虐恋的,我们必须把这人的理智与情绪态度通盘地考虑一过,两个人的性行为也许一样,但这行为对彼此的意义也许很不一样。克拉夫特一埃平认为凡是甘愿被人在身上践踏的人,绝对是有被虐恋的症候的。这是错的。这种心甘情愿的表示也许只与脚恋现象有关,其间并没有被征服的愿望在内,单单为自我作践而教人践踏,他是不愿意的。笔者的记录里就有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人笔者认识,现在已死,他未尝不喜欢有人在他身上践踏,但他却始终是个很豪强、积心于进取而不受人家颐指气使的人。马尔尚(Marchand)与富勒(Fuller)后来也记载着一个情形很相类的例子,他们指出,这人也没有被虐恋的迹象。即使在脚恋发展的过程里,中途发生被虐恋的倾向,那是后起的,附属的,是象征现象上的一个寄生事物。
脚恋者有时所感到的喜欢受人践踏的愿望本身也是很有趣的,因为这种愿望所表示的,不只是一种恋物的狭义的趣味盎然,并且是一切象征广义的引人人胜的力量;对于脚恋者,爱人的脚或鞋子不止是件值得崇拜的体质的东西。它是一个力的中心,一个会施加压力的机构,它是活的,生动的,不是一件静物,也不止是供象征化的用途而已。它在活动时所表示的力实际上就等于性器官在活动时所表示的力。所以一样是象征现象,比起其他静物的物恋来,脚恋是完全另成一格的;脚恋是一个生动的象征现象,它所给人的满足是从它的动态中来的,而此种动态,因为同样有节拍,同样用压力,最足以教人联想到性交的基本动态。夏尔科和马尼昂(Magnan)观察到过一个脚恋的例子,特别喜欢在女人鞋子上钉钉子进去。在钉的时候,它性的兴奋就到达了极度,这显而易见是一个性交的象征;钉子的活动虽和脚或鞋本身的活动不一样,但一种醉心于动态的倾向是一样的。
在结束性爱的物恋现象的讨论以前, 我们不妨再提一提所谓反物恋现象(anti-fetishism),该名词是1897年意大利研究犯罪学家朗勃罗梭所提出的,其目的在概括一切对品性或物件的强烈的性的反感,一样一个品性或物件,在彼可以唤起兴奋的情绪,而在此则适得其反,那就是反物恋现象了。朗氏又特别把反恋物和春机萌发期开始前后一个人对于性现象的厌恶心理联系在一起。希尔虚弗尔德也曾采用过该词,他以为这种反感是相当重要的。宾斯旺格则赞同在物恋现象的名词上加一个“负”字。
● 第五节 兽毛皮革恋与动物恋现在我们必须讨论到另一类的性象征了。此类的性象征现象与物恋现象很有几分相像,所不同的是,恋爱的对象或恋物虽也和体不无关系,通常却是和人体不相连接,这显然和前文所论的品性或衣饰一类的对象颇有不同。这一类的现象里包括凡对人足以激发性欲的一切动物身上的产品,例如带毛的皮或不带毛的革,以至于动物的活动,特别是交配行为的景象等等。这些现象是建筑在相像的联想之上的;交配教人联想到人的性交,动物成为人的象征,所以也不妨总括在性的象征现象之内。
此类现象又可分为若干小类。(1)一般的人,尤其是青年人, 有时看见动物交配, 会感受到性快感。 这有人起过一个名词, 叫做观察性的物交恋(inixoscopic zoophilia)。这是在正常的变异范围以内的。 题目中所说的兽毛皮革恋是这第一类的别派。(2),另外有一些例子, 在动物身上摩挲的结果,也能唤起性兴奋或性满足;这是一种狭义的性的物恋现象,克拉夫特- 埃平把它叫做性爱的动物恋(zoophilia erotica)。(3)另有一些例子,喜欢比拟着和动物性交,甚至真的和动物发生交配的行为。这种例子所表现的便不是狭义的物恋现象了,但还没有越出我们所了解的性爱的象征现象范围以外。这第三类不妨就叫做人兽相交(克拉夫特。埃平拟的名词是zoocerastia)简称兽交。 兽交事实上又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比较自然的,当事人在人格上并不能算不正常,不过因为文明程度大低,不知自我裁节罢了。另一派也许是一些教育造诣与社会地位相当高的人,但因为神经上有病态,意志薄弱,根本不能裁节。这两派不妨分别叫做榛狂的兽交(bestiality)和病态的兽交(可即以克氏的zooerastia当之)。
儿童中,无论男女,动物的交配往往是富有神秘性的一种景象,最值得观看。
这是很自然,也是很难避免的。因为在儿童看来,这景象富于所谓“拆穿西洋镜”
的价值。性的现象对儿童多少是个讳禁的题目,在人与人之间所看不到的,居然在兽类之间看到了,岂不是等于一大神密的揭穿?况且,这秘密也不只是别人的,儿童在自己的身体里,也未尝不感到一番鼓动挣扎,即在完全天真烂漫与知识未开的儿童,这种交配的景象也未始不可激发一些隐约的性兴奋。就一般的观察而言,似乎女孩中有这种兴趣的比男孩要更多些。在成年人中,这种兴趣自然也有,而也以女人为多,在十六世纪的英法两国,王家与贵族的女人几乎很公开地表示过这种兴趣,即不免特地找这景象来观看。到了较近的近代,很多人以为这种景象是有伤风化的,爱看这种景象,多少是好色贪淫的一个表示,也是一种病态。
就神经不稳健的人而言,确乎是如此,但这种景象本身却是无所谓的。
动物交配的揣摩与观看,其所以为性情绪的一个象征,是不难了解的,如果在童年有这兴趣,其为象征的表示,更可以说是相当正常的。但在这物交恋与上节所讨论的在人体上有其系恋中心部分的物恋之间,还有一派象征的现象,就很复杂了。这派就是所谓兽毛皮革恋(stuff-fetishism)。 兽毛皮革恋的对象便是毛和皮革或类似毛和皮革的货物,大致上可以说都是动物身上的产品。这一派现象是比较复杂的,它所包括的恋物表面上也不只一种,而情欲在行为上的表示也不只一式。有不少例子对女性所穿的衣服不免发生性的兴趣,因为衣服的原料里大部有兽毛皮革或其他相类的成分。在很多的例子中,我们发现性欲的表示偏重于触觉一方面,即当事人特别喜欢抚摸玩弄这一类动物身上的产品,从而获取性的兴奋与性的满足。此外,有的例子所恋的对象可能就是兽毛所美丽的那动物,有的很自觉的,有的却存在于潜意识里而不很自觉,兽毛皮革的所以成为恋物,而带毛的兽皮的吸引力尤其强大,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 我们不妨把发恋(hair-fctishism)看作人体的物恋与动物恋中间的一个过渡的枢纽,而归到动物恋里讨论。人发是与兽毛一路的东西,虽是人体的一部分,也是可以分割而脱离人体的。这样看去,人发便和兽毛皮革可以归做一类的事物。实际上,它比兽毛皮革更容易成为恋物,其重要性要远在兽毛皮革之上。克拉夫特-埃平说过, 毛发的诱惑力极大,它和性择的视、听、嗅、触四种感觉全有关系。
严格地说,发恋应当属于上节所讨论的物恋现象,因为发和脚一样,都是人体的一部分。不过因为它可以从身上截割下来,而即使发所从出的本人下在,它也足以引起性的反应,事实上便很可以和衣服、鞋、手绢、、手套等物相提并论。
从心理的立场论恋发并不成为什么特别的问题,不过一则因为发的性的效能特别广大(眼睛而外就轮到它了),再则因为编成辫子或扎成辫子之后,它是很容易从头上截取下来,因而从法医学的立场,它是很可以引起复杂的问题的。
在西方犯罪者中,有一种人特别喜欢切取女人的头发,这种人有个特称,就叫头发截劫者(hair-despoiler, 法文叫 coupeur desnattes , 德文叫Zopfabschneider)。自女人剪发之风盛行,这种人的活动已日见减少, 但从前在各国的大都会里都可以找得到,而曾被研究得最仔细的例子则发生在法京巴黎。
窃发者大都是一些神经脆弱而遗传恶劣的人,他们对于女人头发的爱不忍释,有的在早年即已开始,有的则发展较迟,大抵总在一度严重的热病之后。所恋的发有的是通常的散发,有的是辫子。大抵所恋的只是二者之一,即不是散发,便是发辫,一个人兼恋两种的可以说是没有的。此种人摸到女发,在切取的时候,就会感到性的兴奋以至于发生射精作用。割取到的发,在后来手淫时,也有用处。
大致说,截劫女发的人是纯粹的物恋者,在他所得到的快感里倒并没有施虐恋的成分。
兽毛皮革的对象,最普通的是带毛的皮货和类似此种皮货的丝绒;其次是鸟羽、丝织品和不带毛的皮革。总之,直接间接都是动物身上的产品。其中最有趣的也许是皮货。因为皮货所引起的性恋又往往和被虐恋有些联带关系。霍尔曾经告诉世人:儿童的情绪生活里,对于皮货的爱或憎,是相当普遍的。即在婴儿时期,即在始终没有和动物发生过接触的幼儿中,这种爱憎的心理也可以找到。大多数比较纯粹的兽毛皮革恋的例子也似乎都有一些先天的根苗,因为这种物恋情绪的产生,不但很早,而且找不到什么特别的起因。兽毛皮革恋所牵涉到的官觉,大多都是触觉,只有极少数的例子与视觉有关。假如性的知觉是由怕痒的知觉演变出来的话,那我们不妨说此种物恋的象征现象多少是怕痒心理的一个先天的歧变,不过这种歧变只适用于对动物的接触罢了。
由这种根据触觉的歧变再进一步,我们就到达了前面所提的性爱的动物恋了。
该名词是克拉夫特-埃平起的,克氏也记录着一个很富有代表性的例子。 这例子是一个先天神经上便有病态的人,智力相当高,但很清瘦,血色也不好,性的能力也薄弱他从幼年起便对家畜特别表示宠爱,尤其是对犬猫。每次在它们身上抚摸着玩,他就感到一些性的情绪。但在那时他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性是什么东西。到了春机萌发的年龄,他方才明白这种特殊的情绪是有性的意义的,遂设法加以纠正。他居然成功了,但从此以后他就常做性爱的梦,而梦境中总有猫犬一类的动物在场,一觉醒来,又不免手淫。而手淫之际,意念中也总有这一类动物的成分。同时他却并没有和这一类动物交配的欲念。实际上他见了动物就觉得可爱,起初不问那动物是雄的还是雌的。总之,他的性观念,在这一方面倒没有什么不正常。这样一个例子所表示的似乎是完全建筑在触觉上的一种物恋现象,比起一般的兽毛皮革恋来,它是进了一步,比起人兽相交来,它的程度还不够,易言之,它是介乎二者之间的。
克氏认为人兽相交与性爱的动物恋是截然不同两事。这见解笔者以为是不能接受的。笔者以为从性爱的动物恋到人兽相交,中间只是程度的不齐,而不是品类的不同,实际上是一路的现象,所不同的是,犯兽交的人大抵知能要薄弱些或精神上要多些病态罢了。同时,前文不是说过人兽相交有两派,一是棒狂的兽交,一是病态的兽交么?这两派也是不能绝对划分的。在所谓棒狂的兽交的例子里,我们如果加以仔细的研究,恐怕十有八九可以找到一些心理的变态。冒尔说得好,我们在癖(vice)与病(disease)之间,是很难划一条清楚的界线的。 这句话在这里也正很适用。
讨论到兽交,我们就到达了这类歧变中最粗野而又最屡见不鲜的一个方式了。
凡是用和动物交配或其他紧密接触的方式而取得性满足的行为,我们都叫做兽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