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春天是播种希望的季节, 进入三月后,气温渐渐升高,春回大地, 偶有淋漓小雨,依旧挡不住卓蕴心中对未来的憧憬。
边琳接到消息后, 对卓明毅说去钱塘看望女儿, 顺便玩几天, 卓明毅并未起疑,边琳就来到A大,作为家长和卓蕴一起办理休学手续。
学校没怎么为难卓蕴, 每一年都会有学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休学, 有些家长不同意,或是不出面,而学生已因故无法上课, 学校才更难办。
像卓蕴这样和边琳一起和和气气地来办手续,理由也说得清楚明白, 老师们就没多问, 只告诉她们,休学期限最多两年, 如果两年内不复学,学籍就会取消, 做自动退学处理。
用了几天时间,卓蕴办完了一切手续, 连着寝室里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准备离校。
除了苏漫琴, 所有人都很震惊, 袁晓燕和程颖回校后听到这个消息, 嘴巴半天没合上,连卓利霞都想不明白,怎么过了一个寒假,卓蕴就要休学了?
离开的那一天,天在下雨,卓蕴上下楼跑了好几趟,把行李搬到一楼让边琳看着,最后一次回到寝室。
她爬到上铺,检查有没有落下东西。那只毛绒小熊已经被她挂在背包上,当做一个玩偶挂件,而那只小玉乌龟则被她妥善地藏进了行李箱。
卓蕴爬下床,又打开各个衣柜和抽屉查看一番,掸掸手上的灰:“好啦,没东西落下了,我得走啦。”
她回头看,苏漫琴、程颖和袁晓燕都哀哀地看着她,卓蕴乐坏了,“你们干吗呀?我还是在钱塘啊,有空就回来找你们吃饭。”
三个女生一个个过来拥抱她,同住两年半,她们有过小矛盾,大多数时间都处得很好,分别来得猝不及防,虽说卓蕴只是休学,但三个女生都知道,她大概率是不会再回A大复学了。
程颖抱着她:“我希望,很多年后你想起这两年半,不要是那些讨厌的课,你可以多想想我们,咱们316还是很快乐的,对吧?”
袁晓燕想哭了:“你怎么说走就走呢?你有这么讨厌咱们学校吗?下学期就写论文了,你都混不到毕业吗?”
卓蕴的眼睛也湿了:“我不是讨厌咱们学校,只是讨厌这个专业,我甚至都不讨厌那些老师,至于你们,我好爱你们啊!”
她把程颖和袁晓燕一起抱进去:“你们加油,晓燕努力保研,颖颖努力考公,我也会换个方向重新去努力,这一次,我一定不做咸鱼啦!”
袁晓燕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程颖安慰着她,苏漫琴向卓蕴走来,卓蕴张开双臂,两个女孩就抱在了一起。
“漫,我永远爱你。”卓蕴的眼泪掉下来,“这两年多,要不是有你在,我早就垮了。”
“我还不是比不过小赵同学么。”苏漫琴也哭了,紧紧地抱着卓蕴,“宝,你一定要加油,这次可是你自己做的决定,再苦再累都不能放弃,我祝你心想事成,前程似锦。纽约是吧?我记住了,运气好的话,咱们到漂亮国去继续做姐妹。”
卓蕴笑:“好呀,我也祝你能申请到心仪的学校。”
苏漫琴问:“以后再叫你出来喝酒,你还来吗?”
卓蕴说:“来啊!只要有你在,我就来。”
“等你的小赵满十八了,把他也叫上。”苏漫琴说,“姐姐们带弟弟好好感受一下快乐的夜生活!”
卓蕴晕倒:“你饶了他吧,人家还在上高二,再说了,他那样子还夜生活?喝醉了我怎么弄得动他?他1米9的个子!”
苏漫琴哈哈大笑,豪气地一挥手:“叫上kevin和倪航帮你抬!”
两个女孩抱了好一会儿,说着只有彼此能听见的悄悄话,终于,苏漫琴松开怀抱,抽来几张纸巾帮卓蕴擦眼泪:“傻不傻,明知道要哭,还化什么妆,你看我就没化妆,知道今天肯定会哭成狗。”
卓蕴破涕为笑,泪汪汪地看着苏漫琴:“漫漫,我真走了,等我忙过这一阵子,再来找你玩。”
“嗯。”苏漫琴点点头,又摸摸卓蕴的脸,“去吧,你妈妈在楼下等好久了。”
告别室友们,卓蕴走出门,看到对门和隔壁寝室都开着门,几个女孩挤在门口看她,王馨问:“卓蕴,你这就离校了?”
“嗯。”卓蕴说,“有空回来找你们玩,蹭你们的饭卡去吃食堂。”
王馨说:“随时欢迎。”
卓蕴人缘还不错,归功于她啥都不在乎的性格,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在乎的东西了,也有了一个很在乎的人。
卓蕴和她们道别,下楼梯时迎面碰到卓利霞,卓利霞叫住了她:“卓蕴。”
卓蕴奇怪地看着她,在丁虹老师那里穿帮后,卓蕴再也没和卓利霞有过私下接触,她知道卓利霞看她不顺眼,不明白卓利霞叫她干什么,莫非这人也想和她说声“好走不送”么?
卓利霞走到卓蕴面前,扭捏半天后,问:“你要走了?”
“嗯。”卓蕴说,“有事么?我赶时间,我妈妈还在楼下等我。”
卓利霞说:“丁虹老师有个侄子也不知道外甥,就是那个坐轮椅、长特别帅的男孩,你给他做过几天家教的,你还记得吗?”
卓蕴说:“记得啊,怎么了?”
卓利霞说:“去年十二月底,有个周末的晚上,天很冷,你和苏漫琴出去玩了,他开着个轮椅车到楼下来等你,我看到他了。”
卓蕴:“哦。”
卓利霞一脸紧张地看着她,“他那天等到很晚,我十一点睡觉前去阳台上看了一眼,他还在,你后来见到他了吗?”
卓蕴说:“见到了。”
卓利霞表情很奇怪,卓蕴渐渐反应过来,指着她问:“你是不是和他说话了?!”
“昂。”卓利霞说,“我和他聊了几句,那天特别冷,风很大,我看他冻得直打哆嗦,想叫他别再等你,我怕你不回来了。”
“你!”卓蕴五官都皱了起来,“你是不是告诉他,我会约炮?”
卓利霞讪笑几声,算是默认了,问:“你俩吵架啦?”
“我的天!”卓蕴一巴掌拍上脑门,“卓利霞!我真是要被你气死,我招你惹你了吗?你这么造谣我?人小男孩都当真了!”
卓利霞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反正你要走了,我就向你道个歉吧,咱们也算是两清了。我就是觉得,那男孩是个残疾人,你又老在外头玩,你俩根本不合适。”
“你知道个屁!”卓蕴指指她,“卓利霞呀卓利霞,你可真是……”
她也懒得再说什么,转头就往楼下跑,听到卓利霞在后面大喊:“卓蕴,加油啊!”
卓蕴苦笑一声,心里明白得很,她和卓利霞,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把行李都装上车,卓蕴载着边琳离开A大。
雨一直在下,车子开在学校主干道上,卓蕴看着窗外熟悉的校园景色,说:“妈,你看,本来觉得没可能做到的事,这不也做成了么,休学,一点儿也不麻烦。”
边琳淡淡地说:“你将来不后悔就行。”
“我不会后悔的。”卓蕴开着车,“我甚至都没后悔,没早两年来办休学。这两年多除了上课,待在学校其实挺开心,比上高中时开心很多,有聊得来的朋友,有自由自在的空间,没人能干涉我的生活,最重要的是,如果早休学,我就没机会认识赵醒归了。”
“赵醒归,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呀?”边琳问,“小蕴,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的关系啊……”卓蕴想了想,笑了,“妈,你以后会见到他的,你一定会很喜欢他,他是个超级可爱的男孩子,比卓蘅可爱一万倍。”
一小时后,卓蕴把车开到美院附近,她在一个高层小区租了一套89方的精装修房,十四楼,家具家电俱全,可拎包入住。
小区周围配套完善,菜场、超市、商场、医院……什么都有,画室也找好了,就在小区附近,步行就能到。
把行李都搬进出租屋后,母女俩一起打扫卫生,边琳忧心女儿的吃饭问题,叫她不要成天点外卖,最好能学着自己做饭。
卓蕴看着那崭新的厨房,很有点伤脑筋。她一点儿都不会做饭,真就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是到了寝室,她才学会洗衣服、拆换床单被套,偶尔扫地、拖地、抹桌子,稍微大件的衣服她和苏漫琴都是丢到学校的洗衣店去洗。现在要一个人生活了,她心里还真是有点没谱。
边琳已经在钱塘待了好几天,为防卓明毅起疑,卓蕴还带妈妈去几个景区逛了一圈,换过两件外套拍了好多游客照,每天在朋友圈晒几张,这天手续办完,边琳就要回嘉城了。
卓蕴开车送妈妈去高铁站,一路上,边琳沉默着。
这几天,卓蕴和妈妈聊过好多次,就像陷入一个死循环,边琳想离婚,又害怕离婚,她被卓明毅“圈养”很多年,脱离社会,没有朋友和亲人,自卑自闭,自厌自弃,心里明明极度渴望自由,却又觉得离开卓明毅后,她会没办法独自生活。
母女夜聊时,卓蕴还问过边琳一个很隐私的问题:“妈,你和爸现在还有X生活吗?”
边琳窘得不行,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问家长这种问题,卓蕴说:“这有什么?苏漫琴说她爸妈到现在都亲热得很,老在她面前接吻的。”
边琳听得目瞪口呆,还是回答了问题:“很多年没有了,他不想碰我,我也不想碰他,我都这把岁数了,怎么还会去想这种事?”
卓蕴说:“妈,你别老说自己岁数大行吗?我觉得你还很年轻呢。”
边琳大惊失色:“我年轻?我都快五十了呀!”
卓蕴说:“五十怎么了?你都还没绝经呢!”
边琳更惶恐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现在说话这么没遮没拦的?你不害臊我都要替你臊死了!”
卓蕴:“……”
待在车上,卓蕴知道妈妈心情不好,因为回家后就要见到卓明毅。
卓蕴意识到,边琳对卓明毅的恐惧已经刻在骨子里,卓明毅不打她,却可以数年如一日地羞辱她、贬低她、咒骂她、冷落她,把她作为一个人的自尊践踏在脚底。边琳试图反抗过,每次都不成功,久而久之,她被卓明毅洗脑,自己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个离了丈夫不能活的废物。
也亏得卓蕴生有反骨,又懂得伪装,熬了多年终于离家上大学,幸运地遇见苏漫琴,后来又遇见赵醒归。前者教会她,女孩要为自己而活,后者教会她,人生苦短,要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
哪怕老天折断了你的翅膀,那就换一个梦想,继续奋斗。
只要不死,一切都有希望。
——If one dream should fall and break into thousand pieces,never be afraid to pick one of those pieces up and begin again.
卓蕴终于理解,赵醒归在背诵这句英文鸡汤时,心里其实是认同的,可当时,她却觉得这话很讽刺,还生气地打断了他。
真正讽刺的人是她才对啊,可怜的赵小归,估计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
车子到了高铁站,边琳取好票,卓蕴送妈妈到进站口,抱了抱她:“妈,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你从那个泥沼里拖出来,我现在经济还没独立,还需要再努力几年,但思想上,我觉得,我已经完全脱离卓明毅了。”
她甚至都不愿意称呼他为“爸爸”,边琳抬头看女儿,嚅动着嘴唇:“你年轻啊,又聪明又漂亮,你胆子向来都很大。”
卓蕴摇头:“我以前也怕过他,他骂我,我也会哭。但现在我一点都不怕了,他已经掌控不了我的人生,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知道是骗人的,我不会对他有丝毫的心软。妈,你其实也知道,他对你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想要控制你,想让你屈服,想让你自卑,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边琳的眼泪涌出眼眶,卓蕴用手帮她抹泪,“他才是个外强中干的废物,你没有他说的那么不堪,你也一点都不老,你好能干,一个人生活绝对没问题,如果不想一个人生活,你也可以再找男朋友。而且,还有我在,我们有一套房子啊,外公留下的房子,说是留给我的,其实就是留给你的。妈,离开他吧,我们以后一起住在那个小院子里,你一层楼,我一层楼,多爽啊。”
边琳呜呜地哭着,卓蕴又说:“订婚宴我不会去的,明年的学费,我也不指望家里给我拿,我会自己去想办法,我借得到。从现在开始,我会很少回家,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就和我说。你不知道,离开那个神经病,我有多快乐。”
——
卓蕴开始了一种全新的、忙碌的、又非常充实的独居生活。
白天,她去画室画画,夹在一群艺考生中,捡起荒废已久的技能,在老师的指导下拼命练习,开始准备申请学校所需的作品。
晚上,她去就近的培训学校上托福课程,卓蕴之前就和苏漫琴一起上过一阵子英语课,不过那时是玩票性质,不像现在这么认真,回到出租屋后还会背单词、刷真题。
她还是不会做饭,三餐都吃外卖,外卖吃厌了,就在周末开车去紫柳郡,给赵醒归带点儿奶茶和甜品,顺便在他家蹭一顿家常大餐。
她和范玉华、赵相宜越来越熟悉,和苗叔、潘姨也处得很好,坐在客厅沙发和他们一起看电视吃水果,再也不会感到拘束。
阿团和阿圆分别住上一栋三层豪宅,两小只分开了,别墅贴着放,它们有时会隔着透明的亚克力板看着对方,赵醒归问卓蕴:“它俩是不是在想念对方?”
卓蕴说:“你要是想让它们生宝宝,就把它们合笼吧,它俩会记得对方的味道,不会打架的。”
每次见到卓蕴,赵醒归心情都特别好,拉着卓蕴在房里聊天,说说自己这一个礼拜都做了些什么。
赵醒归的忙碌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卓蕴,除了上课和复健,范玉华还帮他找了一位有名的老中医,开始做针灸治疗,周末,他还会去篮球队训练一次,每天日程排得很满,见到卓蕴就是他一周里最放松、最愉悦的时刻。
赵醒归告诉卓蕴,爸爸在三月中旬去了一趟北京,医生看过他的病历后,建议他本人去北京做检查,看看符不符合手术要求。
如果要做手术,他需要在北京待一个月,赵醒归不想落下功课,决定五一时去北京检查,如果顺利,他会在期末考结束后、趁着暑假去做手术。
赵伟伦还帮赵醒归定制了一架打轮椅篮球专用的竞技轮椅,三月下旬被工作人员送到家里。
那是一架超级酷炫的轮椅,价值十几万,卓蕴咋舌:“这都抵得上一辆车啦!”
赵醒归说:“这是我的腿。”
三月底的一个周六下午,赵醒归拉着卓蕴去紫柳郡篮球场玩。篮球场上,李贺霆、俞琛和其他几个男生都在,一个个围过来好奇地看那架竞技轮椅,问赵醒归是不是真的要去打轮椅篮球了?
赵醒归说:“是,我已经在那边试训过几次。”
他转移到那架竞技轮椅上,对卓蕴说:“卓老师,我给你表演一下运球,现在熟练多了。”
他穿着黑色卫衣和运动长裤,上身微微前倾,右手拍球,左手划动轮椅,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在拍球的间隙,他会用双手去划轮椅,等球弹起来又腾出手去拍,这样就能持续不断地往前冲。
除了前进,还要会转弯,竞技轮椅特别灵活,卓蕴被赵醒归的蛇形走位和花式转圈搞得眼花缭乱,他满场转,篮球始终牢牢地控在手里,在地上“砰砰”地弹跳着。
“接着!”赵醒归突然叫了一声,篮球就向卓蕴迎面飞来,卓蕴“呀”一声尖叫,跳着躲开了,赵醒归摇摇头,又划着轮椅去捡球,取笑她,“你好没用啊,这样都接不到。”
卓蕴气得哇哇叫:“你多大力气自己没点数吗?”
李贺霆和俞琛在场边大笑,招呼过几个男生,喊赵醒归:“小乌龟!投篮比赛来不来?”
“来啊!”赵醒归又让篮球在手指上转了起来,划着轮椅潇洒地来到罚球线附近,与他们击掌,“每人投十个,输的人请喝奶茶。”
卓蕴盘腿坐在场边看他投篮,她好喜欢赵醒归在篮球场上的样子,就是个青春洋溢、活力十足的大男孩。
他在那些男生面前会板起一张酷脸,进球后又会帅气地竖起食指,只有在看向她时,嘴边才会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这幅场景很美妙,天空湛蓝,阳光温暖,坐着轮椅的英俊男生,还有那高高的篮球架,和一个个划着抛物线飞过的篮球……
卓蕴拿出手机拍下来,心想,这将会是她的作品之一。
赵醒归的投篮命中率高了许多,十个球能进八个,在这些男生里最为厉害。
俞琛又是倒数第一,愿赌服输地买回一大袋奶茶,赵醒归没喝,把奶茶给了卓蕴,坐着轮椅夹在那些男生中间和他们一起打球。
别人可以跑,可以跳,可以三步上篮,赵醒归只能仰着头看,在这些健全的男孩里,他不太抢得到球,需要别人传给他,他也没沮丧,只要拿到球就会划着轮椅奋勇往前带,然后投篮,然后命中。
玩了好一会儿,赵醒归累了,轮椅划到卓蕴面前,向她伸出手:“我帅么?”
“臭美!”卓蕴拍了下他的手。
他没把手收回去:“起来,我累了,我们回家去。”
卓蕴握住他的手,他用力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那架昂贵的竞技轮椅由苗叔扛回去,赵醒归坐着自己的轮椅和卓蕴一起回家,来到院门口时,两人听到小孩子吵闹的声音,扭头一看,有四个小孩在人工湖边玩,为首的就是小男孩杨杨。
双马尾点点也在,童花头不再是童花头,脑袋后面扎了个小辫子,另外还多了个小胖男孩。
几个孩子都长高了一些,杨杨在教胖男孩打水漂,赵醒归说:“卓老师,我们过去看看。”
有卓蕴在,那块草坪挡不住赵醒归了,卓蕴推着他,绕过一些凹凸不平的地面,终于来到人工湖边。
杨杨看到他们就叫起来:“啊!小乌龟哥哥!”
几个孩子呼啦啦地围到赵醒归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他怎么了,生的什么病?为什么要坐轮椅?赵醒归怕吓到他们,说:“我受了点伤,暂时要坐轮椅。”
点点问:“小乌龟哥哥,你会好起来吗?”
赵醒归说:“会,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杨杨仰着脑袋打量卓蕴,觉得这个漂亮姐姐有点眼熟,卓蕴弯腰拍拍他的头:“你把我忘啦?是谁教你打水漂的?”
“噢!”杨杨记起来了,“姐姐是你啊!你好久没来玩啦!”
卓蕴说:“哪有啊,我经常过来的,就是一直没碰到你。”
赵醒归问:“你们在玩什么?”
“打水漂啊。”杨杨指指湖里,又对卓蕴说,“姐姐你还记得吗?那边有一群野鸭,它们现在还在!”
这时候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紫柳郡里处处花红柳绿,人工湖边更是美景怡人,桃花、樱花开得正盛。
卓蕴推着赵醒归来到湖边,远远看去,真的有一群野鸭在湖里游过。
卓蕴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就看到一只鸭妈妈带着一群鸭宝宝,是它们吗?”
赵醒归牵住她的手,捏一捏:“不一定,说不定小鸭子已经长大了。”
胖男孩不认识赵醒归和卓蕴,依旧在边上练习打水漂,卓蕴说:“你们四个来比赛吧,我给你们做裁判,这是紫柳郡杯第二届打水漂大赛!”
几个小朋友都很兴奋,杨杨对点点说:“这次我一定要赢你!”
点点不服气:“上一届我可是冠军!”
赵醒归说:“我能一起参加吗?”
四个小朋友茫然地看着他,卓蕴笑死了,拍了他胳膊一下:“人家小朋友比赛,你凑什么热闹?”
赵醒归认真地说:“我还没成年呢,我也是小孩啊!”
于是,赵醒归就以一个大龄儿童身份,和四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一起进行打水漂比赛。
他一出手,卓蕴就知道这人深藏不露,石头每次都能跳七、八下以上,几个小朋友比得都想哭了。
卓蕴小声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让着点他们。”
赵醒归不答应:“不让,我要拿冠军。”
卓蕴:“???”
比赛结束,赵醒归小朋友毫无悬念地拿到冠军,杨杨第二,点点第三,杨杨瘪着小嘴巴,气鼓鼓地瞪着赵醒归。
他苦练数月,好不容易赢过点点,半路却杀出一个陈咬金!
赵醒归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对卓蕴说:“卓老师,颁奖吧,冠军不是有奖品吗?”
卓蕴很懵:“奖品?什么奖品?”
赵醒归不高兴地看着她,又去问点点:“第一届冠军是什么奖品?你告诉姐姐。”
点点说:“姐姐,上次我拿冠军,有个花环!”
卓蕴:“……”
她去摘来几段柳条,还采了几朵桃花混在里头,现编了一个花环,赵醒归一直看着她的动作,卓蕴编完后,嘴角抽抽地把花环戴到赵醒归头上。
赵醒归闭着眼睛,表情虔诚,好像国王被加冕一般。
杨杨在边上都快气炸了,赵醒归睁开眼,只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杨杨:QAQ
卓蕴哭笑不得:“赵小归你怎么回事?还和小朋友抢这种东西?”
赵醒归摸摸头上的花环,仰起头说:“卓老师,我们合个影吧。”
他端坐在轮椅上,头戴花环,卓蕴站在他身边搭着他的肩,点点笨拙地拿着手机帮他们拍照,背景是那片春意盎然的人工湖。
赵醒归不想告诉卓蕴,这也是他的心愿之一。
他曾经好羡慕那些小朋友,能在湖边蹦蹦跳跳地玩耍,打水漂,在草坪上野餐,还能戴上卓蕴亲手编的柳编花环。
半年多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