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总是在熬夜之后，疼痛总是在坠楼之后。
温热的血从鼻子里流出来，乔行羽睁着无焦距的眼看着天空，心想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死，洒家这辈子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他扯着脸嘿嘿笑起来，正在消化自己没摔死的奇迹，眼前的画面就被银发的仿生人占据。
看见周穆的脸，乔行羽立刻笑不出来了。
原本的银发男模脸现在直接歪斜三十度，并且前后开缝能看见里面的机械结构的电线，右边的球型摄影像头眼珠掉了出来，被两根电线吊着快要垂到自己脸上。
乔行羽：……
造型太炸裂了哥。
周穆自己都这样了，偏偏还在问：“你没事吧，刚刚笑什么？”
面前的人类躺在地上，右小腿呈现不自然的形状摆放，鲜血在他的脸上手臂上流出，苍白的脸色和无法动弹的模样让周穆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他的声音颤抖，一时不知道是因为，还是因为这份恐惧。
“乔行羽，乔行羽。”
周穆一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边用尖端裂开露出传感器和电线的手反复摸着人类的脸和脖颈，确定对方的生命象征现在是否稳定。
他搜索为什么人从高处坠落会笑却得不到答案，只能一遍又一遍问：“你没事吧？你说句话好不好。”
乔行羽看着面前模样恐怖的仿生人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想让师父别念了，结果一张嘴反而吐出了一口血。
“不、不……”
周穆只手足无措了一瞬间，下一秒他的处理器已经启动紧急模式，刚刚下载完毕各种各样的急救插件立刻开启，针对乔行羽的情况展开急救。
他从未有现在这一刻般庆幸自己是仿生人，而不是真正的人类。
要不然现在的自己应该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甚至是死去，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还能活动，还能做点什么。
“你会没事的，相信我。”周穆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将它们全部撕开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喉咙有了鲜血的滋润，乔行羽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面前为自己包扎的周穆，艰难地伸出了手。
那个吊在空中晃来晃去的眼球终于被塞回了周穆的眼眶里，乔行羽费劲抬起的手立刻脱力砸在了地面上，他叹息一声嘶哑道：“你的脸歪了，自己弄一下。”
周穆愣了一下，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将自己分开的脸按紧，让它恢复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温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掉了吗？”乔行羽问。
周穆眨了眨眼睛轻轻摇头：“你受伤之后对于我来说自身零器件受损修复并不是优先进程，而且这个摄像头坏了，我现在只有左边的眼睛能看见。”
所以塞回去也没用。
“草……”乔行羽不敢想要给周穆换个右眼得花多少钱。
周穆连忙安慰：“别害怕，起码这次我没有变成两半，完全可以带你离开，我包扎一下就立刻带你去医院。”
为了证实自己的确没什么大问题，他甚至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然后再次俯下身用旁边断裂的钢板将乔行羽断掉的左腿固定。
乔行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感受着身上各种疼痛的来源地，忍住骂人的欲望小声告诉周穆自己现在的感受，辅助他的行动。
但疼痛一点一点加剧，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乔行羽努力睁眼看向面前的天空，缓缓吐气问：“你看清是谁攻击了我们吗？”
“是两个人类。”周穆顿了顿道，“所以我没有立刻做出反击，但是他们并不是普通的人类，我觉得……”
“废话。”乔行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普通人能把一架加固过的飞行器击毁吗？”
他闭上眼睛反复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道白影，感觉对方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
“对了，旺财和王子呢？它们现在在哪里？还活着吗？”
“它们没事，现在都在安全的地方。”周穆用手轻轻将乔行羽嘴角的血擦去，“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我会通知他们来找我们。”
乔行羽稍微松了口气，刚刚点头说好就想起了一个重要事情，他焦急问：“对了，我的飞行器，它还好吗？”
自己已经失去一架了，不能再失去另外一架！
周穆看着他沉默了两秒钟，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得先答应我不生气。”
“它被毁了。”乔行羽立刻反应过来肯定道。
检测到人类的心率骤然上升，周穆立刻开始播放舒缓的音乐想让乔行羽放松下来：“冷静一点，你现在生气真的会死。”
“这很难不生气。”乔行羽声音都变了，“它们掉在哪里了？还能不能修好？我只剩这一架飞行器了，没有它我怎么送快递！”
“它跟上次的我一样变成了两半，前面半截在离我们两百米的地方，后面的半截距离我们五十米。并且它的一部分钢板现在就绑在你的腿上。”
周穆说着一顿，抚摸着乔行羽的脸颊温柔道：“它并没有彻底离开你。”
乔行羽：……
乔行羽：“你在说什么屁话？”
两次了，人类至上这群贱人已经炸了自己两架飞行器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周穆将乔行羽身上的最后一个结打好，直接将这个房子的卧室门拆了下来，将地上的人类小心挪到了上面。
“这栋房子的主人呢？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把人门给拆了。”乔行羽眼睛半合着看他，“小心被报警。”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通缉犯了。而且这栋房子里没有人，附近的人群都在疏散，交通已经瘫痪急救飞行器进不来，我只能这样带你出去。”
周穆检测到乔行羽的身体情况开始恶化，一把将门板举了起来，“再坚持一会，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乔行羽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感受身体的疼痛存留力气，身下的门板开始颠簸他的生命似乎也在颠簸。
他躺在门板上道：“我要被疼死了。”
“不要说死字，这不吉利。”周穆的声音立刻传来。
乔行羽顿了顿问：“机器人也搞迷信吗？”
“算命机器人的存在就是为了搞迷信。”周穆说着一笑，再次加快了速度道：“我会保护好你的，你放心。”
从这么高掉下来自己都没立刻死，周穆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而且就算是自己的亲爹妈都做不到对自己这么好，一个仿生人却做到了，还真是……
乔行羽胡思乱想着感觉越来越累，即便他如何想要维持清醒，但是生命的活力仍旧随风而逝。就在他意识逐渐混沌，即将滑向黑暗的深渊时，周穆突然大叫一声将他又拉回了这个世界。
“靠！”
乔行羽立刻睁开了眼睛，用自己的手轻轻叩击着身下的门板，用着微弱的声音骂道：“你有病吗？突然大叫一声。”
“刚刚路过几个声控灯。”
周穆举着门板像道银色的闪电一样穿梭在街道上，声音因为风有些摇摆：“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日蛋糕。”
“什么？”乔行羽有些听不清。
周穆立刻用更大的声音道：“生日蛋糕！”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就想睡觉。”乔行羽抱怨一句。
周穆：“别睡觉！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还是听不明白周穆在说什么的乔行羽暴躁起来，他似乎又有了点力气，突然开始破口大骂。
抛弃自己的父母，抢过自己钱的混混，让自己经历这些的汪辉，人类至上还有机械狂热两边疯子，没有固定的目标和实际的内容，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除了周穆谁都没有幸免。
而周穆听他说一句就回应一句，即便有些话自己听不懂，乔行羽也听不清自己的话，他也坚持着回应。
两个人就这样进行着这样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一直到了医院。
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许多人都受了伤，走廊和问诊室里都是人，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叫，还有人在怒骂。
但没有人关心周穆和乔行羽的长相和通缉令上是否相似。
“我们到了。”周穆将乔行羽放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脸：“行羽，我们到了，你会没事的。”
乔行羽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着他，苍白的嘴唇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周穆立刻去找医生和护士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位需要抢救的病人，但是他无法挤进人群，规则的限定让他无法推开这些人。
怎么办？
周穆开始计算，正当他选择将自己的音量调到最大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时，突然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扇门打开了一条缝，许多机器人都站在里面朝外看。
新一轮的机械信任危机影响到了医院，许多医疗机器人被迫停止使用，当周穆直接推着乔行羽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待机位置。
看见有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护士机器人直接站了起来制止道：“嘿，先生，这里不是病人应该进来的地方。”
但是下一秒她就认出周穆，惊呼一声说：“天哪，是你，那个……那个……”
“那个价值二十五万的通缉犯。”周穆补全了她的话，“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女士，这位人类需要急救。”
周穆调整了这里监控摄像头的方向：“我保证不会有人看见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不可以在没有医生允许的情况下展开急救。”护士机器人看着他道，“抱歉。”
周穆看向她顿了顿，突然转身将挂在墙上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并且将急救台的光脑打开，光屏上不断弹出各种窗口，最后定格在一个刚刚新建的档案上。
上面写着周穆的名字，职位上写着内科主治医师六个字。
“现在我是医生了，请你立刻救他。”周穆看向那些医疗机器人道，“你们不能看着一个人类就这样死去。”
护士机器人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粉色的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个微笑道：“好的，周医生。”
一时间所有待机室里的机器人都行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乔行羽：你看上去真恐怖。
周穆：那是因为你没看见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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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gyuste的猫薄荷，帽子下的玫瑰花的鱼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