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星回故里

文/沐清雨

傅砚辞给星回发了个二维码:【闭幕秀直播。看看有没有三哥的镜头。】

星回问:【你没去做闭场模特吗?】

傅砚辞就有小情绪了:【认真的吗?俪色是女装品牌,人家是男生好吧。】

星回想像他用慢悠悠的语调反驳的样子,逗他:【你可塑性强,变个装呗,听说现在流行……爆改。】

傅砚辞回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附言:【不理你了。】

这算是他放的狠话了。相比栗萧里的看似温和,傅砚辞才是真没脾气的人。

星回没再和他贫,边等父亲回家边识别小程序看直播。

压轴的果然不同凡响。俪色新一季的国风系列不是简单套用旗袍、汉服等服装形制,而是通过不同的设计元素和设计手法,将服装进行了温婉柔和、优雅古典等的风格分类,细节精致,华贵高级,和传统中式有明显区别。

星回回想参赛那组国风设计,觉得自己的创意不够巧妙,只是在配色上讨了巧,和向古差了不止一个段位。中国风的设计,果然是向老的统治区。

但俪色注重工艺与材质,国风系列走高端市场定位,价格让普通消费者够不着,那部份消费得起的人又只认国外的奢侈品牌,不接受高端国货。以至于这么棒的设计,始终没能在国内市场打开局面。

星回心想:看你了,栗萧里。

直播画面在这时切换到观众席的贵宾区,那位栗总出现在镜头里,他正和旁边的向古说话,尽管只是几秒的一带而过,可机位的角度太好了,恰好拍到他嘴角噙笑的样子,整个人温和又松驰,有种别样的温柔。

弹幕就开始疯狂刷屏——

“这是谁家的哥哥啊,请停止释放你的魅力。”

“这是俪色的执行总裁!俪色不出男装让他代言,简直暴殄天物。”

“俪色肯定是故意的,上帅哥蛊惑咱们姐妹消费!”

“哥哥能不能莫名其妙把我强取豪夺了?”

“那确实莫名其妙了,怎么财色都是他出?!”

“……人要有梦想。”

星回觉得有趣顺手截了个屏发给栗萧里,发送成功后又一秒后悔,可要撤回的话,他那边依旧有提示,保不齐会问她发了什么,总不能说发错了,那样更像是撩、拨他了。纠结间,台上的表演嘉宾换场,导播很懂的又把镜头切换给了能拍到栗萧里的那个机位。

镜头中的栗萧里恍若未觉,正低着眉眼,神情专注地垂眸看手机,经星回提醒后意识到自己被偷拍才抬头。他捕捉到了机位,机位也正好拍到他的正脸。几乎算得上是怼脸拍了,五官轮廓,眉眼细节,无一处瑕疵。

弹幕瞬间又疯了——

“他居然还看镜头!这谁顶得住啊!”

“哥,请用你的美色去普度众生吧。”

“长成这样,伤我一万次,老娘都乐意。”

“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看霸道总裁剧了。”

“一场秀,秒了所有霸总剧。”

“完全压不住xie念。”

这就是方知有所说的虎狼之词吧?正在喝水的星回被呛得咳了半天。

直播画面重新回到T台上,星回的手机就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栗萧里”。

他居然从现场打电话过来。

星回接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问:“那你呢?”

他是问,她在直播里看到他,是怎么想的?

栗总就是栗总,瞬间抓住截图重点,而他人明明在大秀现场,却像临别前那个拥抱一样让星回紧张起来,她伴着那端隐约的乐声顾左右而言他:“秀挺好看的。”

栗萧里不允许她回避,提示:“我不是说秀。”

星回腹诽了一句:我也不单单是说秀,嘴上生硬地转移话题:“别玩手机了,这可是全网直播,霸总开小差会上热搜的。”

栗萧里倒一点都不急,“在给你打电话,怎么是玩?”

星回心想电话什么时候不能打,嘴上催他挂:“你专心看秀吧。”

栗萧里轻笑:“嗯。你继续,看你的。”

后一句中间那一下停顿似乎别有深意,引导她往别处想。

弹幕说得没错:这谁顶得住啊。

星回脸红而不自知。

这时院子里传来引擎声,是星开叙回来了。

星回看了下时间,差一刻钟九点,她迎出去唤了声:“爸!”

“喛。”星开叙车都没停稳,先应女儿,“我闺女回来啦?”

等车熄火,星回在星开叙解安全带时,手从开着的车窗伸进去,打开车门:“怎么回来这么晚啊?”带点责备的语气。

久违的约束。星开叙笑了:“小时候刚有轮胎高就开始管我,现在还不放松是吧?”

在星回的记忆里,父亲最不喜应酬,周末更是雷打不动的陪家人。她挽着老父亲的胳膊进屋,歪头说:“现在是周六的晚上九点。”

星开叙笑眯眯的说:“爸爸以为你今天不回来,闲着没事就去店里转了转。”

星回疑惑:“店长不在吗?”

星开叙说最近业务量大,大家都在加班,他过去算是慰问。

合情合理的说词,没什么破绽。星回没再刨根问底,去了餐厅。复杂又费时的菜和汤保姆李姨提前都做好了,她炒个星开叙爱吃的青菜就能开饭。

星开叙换了衣服出来,看到餐桌上星回手机里的直播:“在看秀啊,怎么没去现场,时装周不是今天闭幕吗?”女儿是业内人士,他免不了要关注一下行业动向。

星回摆上碗筷:“方阿姨病了,我陪知有去了趟医院,没再折返回去。”

星开叙问了问方母的情况,又道:“是怕碰到你舅舅吧?”

星回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人坐到餐桌前才说:“我不知道一旦碰上的话,是该照常喊舅舅,还是礼貌地称呼‘寒总’。”

有些话题终究回避不了,像是星回回国第一天,她进家门就问:“我妈呢?”

家里没有了女主人,怎么能瞒得过去?星开叙不得不实情相告:“我和你妈妈,我们分开了,在你出国的第二年。”

父母婚变是她空缺记忆的一部分?

星回愣愣的问:“当时我,知道吗?”

星开叙点头:“爸爸告诉你了。”

听说高考后会出现离婚潮,像她父母这样,女儿出国他们就悄没声把婚离了,也是不多。

星回依旧觉得突然:“为什么,你们感情那么好。”她印象中父母恩爱得不行,尤其是母亲,比她这个女儿还黏父亲,父亲更是拿妻子当孩子宠,这都能分开?

星开叙俯身接过她手上的包,回避了她的眼睛:“人是会变的。”

是啊,连天气都是阴晴不定,谁又能保证身边的一切不会变。

星回追问:“那是您变了,还是我妈变了?”

星开叙身形顿住,半天没说话。

等同于默认。

星回瞬间哽咽难言。在她心里,星开叙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他爱妻子,爱子女,胜过爱自己。星回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转身回了房间。

星开叙没为自己辩解。

这让星回更难过,可如果不是父亲的错,过错方换成是母亲,她的难过会减轻丝毫吗?答案自然是不会。她难过的根源在于,曾经那么恩爱的父母离婚了,原本温馨幸福的四口之家,散了。

当晚,父女俩谁都没睡,各自房间的灯却都没亮过。

对于那场改变不了家庭变故,星开叙早已接受,他只是心疼女儿,没失忆时经历一次,失忆后又再经历一遍。星回则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光亮,一遍遍拨打被提示空号的母亲的号码,最终她失望地放下手机,抱膝坐在地毯上,把脸埋了进去。

隔天清晨,父女俩都出现在餐桌前。

星回垂眸问:“她呢?”细听之下,嗓子是哑的。

星开叙猜她昨晚一定是哭过,他假装没发现,只问:“谁?”

“那个,”星回抿了抿唇,抬头:“……后妈。”

星开叙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噎了几秒:“没有这个人。”

星回盯着他,等着父亲解释。

星开叙看着女儿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妈妈知道后……”他停顿住,像说不下去,又像在斟酌措辞,“你成年了,又在米兰,你弟弟还小,你妈妈就把他带走了。你知道的,你妈妈比我小好几岁,心里又受了伤……她后来,再婚了。”

省略细节,言辞闪烁,倒像坐实了自己的错,可这些都不敌母亲再婚的消息让星回震惊,她在一秒一瞬间忘了原本还要问什么,半晌说不出话。

星开叙不忍对女儿说这些,只是这些既定事实,她早晚会知道,与其通过别人,不如自己告诉她。

星回低着头,手肘拄在桌面上,手掌贴在额头上,颤声说:“我不会打扰她的。”

母亲有了新家庭,换了新号码,女儿失忆回国都没主动联系,态度显而易见。星回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隔天,星回去旧印面试,正式上班前一天,她搬去了距离公司更近的四季公馆,那边是套大三居,星回成年时,星开叙以她的名字买的。

时隔三个月,星开叙对她说:“一个称呼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要清楚,他对你这个外甥女的疼爱胜过很多舅舅,哪怕只是曾经,但那个曾经不是一瞬,而是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的舅甥关系,做不得假。”

星回被父亲的话触动,默默低下了头。

星开叙隔着桌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妈妈也是。她有多爱你,你应该记得。”

穿堂风拂过脸颊,记忆与风一起飘向远方,往事回现,星回想起母亲明媚的笑脸,像清晨温暖的阳光。

那些源于母亲的爱,星回都记得。

然而,那些爱有多让她难以忘怀,就有多让她难以释怀。

她能够理解母亲在情感上有洁癖,不能接受父亲在婚姻里哪怕只是一次的背叛,不留余地决定离婚和再婚,而她选择了尚未成年的儿子的抚养权也无可厚非,星回想不通的是,母亲为什么要和她这个女儿断联得如此彻底,因为她像父亲更多吗?

星回心里萌生出一些可怕的想法:可能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家,妈妈本来,就不是她的妈妈。她不敢再追究下去,深怕连唯一的爸爸都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