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在熟睡中。但和睡梦中的人不一样的是,任凭别人怎么叫他,他也永远不会睁开眼睛了。
马凯将手指搭在朱平的颈动脉上,查验他是否还有颈动脉的搏动。
其实当他查验完朱平的鼻息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已经走了。但职业的习惯还是让他再检查一下颈动脉的搏动,毕竟这是最准确的判断死亡标准。
“马凯,朱平、朱平他怎么样了?”普伊莎在门口紧张地问。而其余的人也都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瞅着马凯。当马凯走进朱平的房间前就已命令谁也不要再进入屋子。此刻,众人都无比焦急地看着马凯。
马凯摇了摇头,示意朱平已经死了。然后掏出手机翻出了一个电话,递给张威:“打这个电话。这个探长负责我们这个区域,是我的朋友。”
“天啊!”普伊莎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惊愕地掩住了口,呆呆地看着床上的朱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愣着了,快去打电话!你第一个看到现场的,赶快把详细情况告诉公安机关。”王国栋催促着身边的张威,然后看着朱平的尸体顿足道:“不让你们喝,非喝那么多……”
“谁也没想到他昨天酒量那么差,以前他喝个一斤八两的都没问题啊。”李海峰嘟囔着,但马上被方明亮冷冷的话语打断了:“以前能喝是不假,可昨天呢?他心情那么差你还和他喝那么多,那不是要他的命是什么?”
“你别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我害了他?!”李海峰狠狠瞪着方明亮,火气又要一触即发。
“都别吵了,等着公安局的人来吧!”随着吴士明厌烦的声音响起,这两个人的争执才平息下来。
“马凯,这里交给你了。我得先处理一些事务。”吴士明阴沉着脸对马凯说。转身离去之前又加了一句:“千万不能让事态扩大,特别是先别让记者知道消息!”
说罢,吴士明掉头离去。
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再关注朱平的善后事宜,因为还有一大堆讨债鬼在等着他。如果事态继续向坏的方向发展的话,他这个康达集团的领航人只有用转让部分股份的方式来继续维持局面了。
他的这些事情马凯是不关心的,他所关心的是朱平的尸体和房间的情况。
朱平到底是不是自然死亡呢?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萦绕在马凯心头。
他自然知道保护现场的重要性,所以朱平的尸身、周围的物件等等他都丝毫没动。他只是用眼睛近距离地仔细查看。
朱平的面部光滑完好,并没有切割伤和其他的类型的伤口,也就更谈不上出血了。脸上的表情也很安宁,似乎正在睡梦中一样,看起来在死前根本没有感受到痛苦。
马凯又将目光投向朱平的双手和双脚,四肢也自然地摊垂着,没有扭转,并没有呈现出挣扎的姿态。总之,朱平躺在床上的姿势看起来一切都很自然。
马凯将目光从床上移开,环顾着房间。
晨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让人感觉凉爽舒适。房间里也是这样,处处都透着干净整洁。如果不是朱平的尸体躺在床上,就和没人进来过一样。电脑键盘和鼠标藏在电脑桌的抽屉里面,不像是使用过的样子;电视遥控器也摆在电视机的上面;沙发茶几上的杯子都规整地摆放着;浴室里面也是干干净净,毛巾、浴巾、洗涑用品都完好无缺。
最后,马凯又走到窗户前,伸出脖子看着窗户周围的情况。
窗户上没有灰尘、窗台上没有脚印,如同室内一样清洁。
“马凯。”普伊莎在门口小声地叫着他。“检查得怎么样了?”
“看起来像是意外死亡。但最后结果还要等公安机关来认定。”马凯皱着眉头说。虽然经过肉眼观察他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但他总觉得朱平死得很蹊跷。
“昨天晚上朱平大概喝了一斤白酒,虽然很多,但对于他来说也并不算什么,顶多是喝醉而已。怎么突然就死了呢?”马凯心里嘀咕着,也盼望着公安机关及早到来,那样就能利用技术手段彻底检查一番现场。
当刑警队的探长张广文带着手下的警员和法医赶到时,只剩下几个运动员和马凯在现场等候。刚才吴士明的一个电话打来后,几名教练员都匆忙地赶了过去。
马凯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隐约听到毕林森的回答声中提到股市、股份几个词。
“想必又是俱乐部资金周转的问题吧。”这个念头在马凯脑子里略微转了一下,便马上又集中到了朱平的身上。
他一言不发地呆在房间里,直到张广文叫他的名字时才“哦”了一声。
“马侦探架子是越来越大了呵。我不问,你就不向我汇报现场情况是不是?”张广文的声音在马凯头上响起。
马凯笑了一下,抬头看着这个身高一米九的探长。
他们两个人很熟悉,自从在学校的时候起就是好朋友。甚至马凯还有望成为张广文的亲戚,但张广文妹妹的一米八五的身高最后让马凯望而却步了。
“我等你半天了,怎么才赶过来,白长那么长的腿了。”马凯口中虽揶揄着张广文,但脸上却没有多少笑意。说完,他冲床上朱平的尸体怒了努嘴,然后道:“我先回房间了,等你检查完了咱们再谈。”
马凯虽然和张广文是好朋友,但在这个时候也是要尽量回避,免得打扰张广文的正常工作。而且马凯也深知张广文的业务能力,他是很信得过这个大个子的眼力的。
和马凯一起回到房间的还有普伊莎、赵菁和李海峰,张威因为是第一个发现朱平的尸体,所以留在现场接受询问。
“这事情赶得真不是时候,上午我还要训练呢。我们还要待多久?”李海峰一边用手理着长发,一边郁闷地问着马凯。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看起来早上刚洗过澡还没有来得及擦干。
“你要是觉得你的训练比调查朱平的死因重要,那你现在就可以走。”马凯白了一眼李海峰,毫不客气地回答。
说完之后马凯就后悔了。对于这样自私的男人,根本就不应该回答他什么,不予理睬才是最好的回答。想到此处,马凯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搭理李海峰。甚至马凯也没有看一眼普伊莎,只是在心里嘀咕着:“普伊莎怎么看上这么个人呢?”
马凯的心情直到张广文走进来的时候才好转。
“俱乐部的负责人呢?”张广文问马凯。
马凯指了指自己。“我全权代表。”
“个子没长,官职倒是长了。”张广文也揶揄了马凯一下,然后严肃道:“死者的死因还需要进一步核实,我们要将朱平的尸体带回去,必要时需要尸体解剖。通知你们一下。”
“没问题,关于朱平的事情我能作主。还有什么需要配合的?”
“其他几个房间我也要看一看,也有些问题要问你们。”
张广文说完,马凯就向屋子里的几个人做了一个向外走的手势。有李海峰在场,马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意说了。
“这是赵菁的房间。”马凯将张广文领到朱平隔壁的这间客房。
女人的房间永远都有香气,赵菁的也是。虽然只是住了一个晚上,但房间里荡漾着苹果香味,似乎是香水味,也有沐浴液的清新味道。
“以后我也买这样的沐浴液,味道不错。”张广文笑着瞅了一眼赵菁,然后走了出去。而赵菁倒是被这个大高个子的男人的话语弄得脸红了。
“这个房间是谁的?”走到下个房间门口时张广文问。
“我的。”普伊莎说着,替张广文打开了房门。
或许是赵菁房间里的香味让张广文喜欢女人房间的味道,他转悠了一圈,然后吸了两下鼻子,忽然问普伊莎:“你抽烟吗?”
看到普伊莎摇头的动作,张广文冲马凯挤了一下眼睛小声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呵。”
马凯知道张广文一定闻出了房间里的烟草味道。这个家伙是狗鼻子,特别是对自己抽的烟敏感度特别高。不过马凯什么也没说,耷拉着肿眼泡装作没有听见,慢吞吞地向外走去。事情总是越描越黑,什么也不说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知道张广文只是随意打趣,他留着嘴巴和这个大高个谈论正经的事情要紧。
“这是我的房间。”从普伊莎房间出来,马凯介绍完自己的房间后快步又往前走,因为他看到张广文丝毫没有参观他房间的意思。
“这是李海峰的房间。”随着马凯的介绍,张广文走了进去。
室内干干净净,被褥叠的平平整整。
“你什么时候变得勤快了?起床还知道叠被子。”普伊莎看着平整的被褥笑道。
这话虽然是对李海峰说的,但马凯听了禁不住一愣。他瞅了一眼李海峰,然后装作随意地走进了浴室,耳边也传来李海峰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你怎么就说我的缺点,我难道不能勤快吗?”
马凯听了微微一笑,扫了几眼浴室,顺便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毛巾很干燥,这让马凯的手受了不少的摩擦,也让他的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了,升官以后手也变得娇贵了?”随着张广文的声音,毛巾也被他拿了过去。马凯白了好朋友一眼。“我猜你也会过来凑热闹。”
张广文哈哈一笑,并没分辩什么,将毛巾挂好走了出去。不过在走出去之前向马凯使了一个眼色。
这其中的含义马凯懂得。果然,张广文向这几个人问了一个问题以后就将马凯单独叫到了房间里。至于张威的房间,在最初进行询问的时候张广文已经去过了。
问题都是一样的:“今天凌晨一点左右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于是马凯知道,朱平是在凌晨一点左右死的。
不过张广文的问话没有得到有意义的回复。这几个人的回答都一致:“没有,那时候我在睡觉。”
“我那个时候没睡觉。”当马凯和张广文单独在房间里的时候,马凯对他说。“不过我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你没睡觉,那普伊莎怎么睡觉了?”张广文白了马凯一眼。
“我在她那里待到两点就会自己的房间了。”马凯不得不解释一下。“少说没用的,现场检验的结果怎么样?”
张广文收敛起笑容。“法医检查后确定,朱平是在凌晨一点到一点半之间死亡的。现在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但具体死亡原因还有待查明。”
马凯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房间里有六个人的足印,张威、李海峰、普伊莎、赵菁、朱平,还有你的。这些脚印都比较凌乱,结合昨天晚上你们几个人搀扶朱平回房间,所以这些脚印没有什么价值。至于房间里的其他用具,也都没有指纹留下。”
“那阳台呢?朱平房间里的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马凯不甘心。
“也同样没有脚印和指纹留下。如果有人从阳台翻进房间作案,那不光是老手,而且是绝顶高手。因为即便从阳台翻入,那么多少会有些动静。如果你在这期间都没有听到异常响动的话,那么更可以排除这个可能了。更何况,目前调查显示朱平并没有仇家,杀人动机目前是找不到的。”
“随身物品都在?”马凯的问题没有停止。
“是的,没有失窃的迹象。”
“都有什么?”马凯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发现你越来越像我的上司了。”张广文白了马凯一眼,将自己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马凯打开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只见上面记载着:房间内只有手包一个。内有钱包(含3200元人民币、银行卡)、身份证、驾驶证、参加比赛证件、照片三张、小耳塞一副。
当马凯看这个清单的时候,张广文发现他的好朋友眉头仍然紧锁着。“怎么,你认为这是谋杀?”
马凯若有所思地道:“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朱平是被谋杀的,但我总觉得他死得很蹊跷。从目前看,最有可能的死因就是饮酒过量引起的酒精中毒死亡。但是据我所知朱平的酒量很大,一斤八两的不在话下,昨天他顶多也就喝了一斤左右,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到饮酒过量的程度。再有,他昨天在喝酒的时候说过,要对我说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句话是醉话还是真话呢?如果是真话,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一点被人杀害了呢?”
“你的意思是朱平的死有可能是杀人灭口?”
马凯点了点头。“而且他的搭档陈娟刚刚在比赛中莫名其妙地受伤致死,这两件事情难道只是巧合吗?”
“如果朱平是被谋杀的话,那么凶手肯定参加了昨晚的晚餐。”
“而且凶手也应该就在楼梯的左侧。因为我的房间里楼梯很近,而且在四点之前我都没有睡,如果凶手在楼梯右侧的房间,那么他到朱平的房间会很远,即便是脚步再轻我也会能听到。楼梯左侧的这几个房间只有朱平、李海峰、赵菁、普伊莎、张威和我六个人住,除去我,就只剩下四个人了。至于普伊莎,也不会有作案时间。因为二点钟的时候我才从她的房间离开。”马凯说完,看着张广文脸上露出的坏笑,忙又补充了一句:“聊天而已。”
张广文坏笑不减。“没事,不管你们做什么,只要能排除嫌疑就好。”
马凯没兴致和他抬杠,正言道:“剩下的三个人里面,从举止来看,我觉得张威也似乎不大像凶手。凶手的心理应该是朱平的死越晚被发现越好,因为时间越晚,判定死亡时间、做相关检查的难度就越大。而张威又是第一个发现朱平的死,从凶手心理上来说不大可能。”
“那你的怀疑目标就是赵菁和李海峰两个人了?”
马凯嘿嘿一笑:“你不是也怀疑吗?否则你也用李海峰浴室里的毛巾擦手干什么?而且还在赵菁的房间里警犬一样地闻了半天。”
见马凯道破,张广文也不再装糊涂。“李海峰是撒谎了。他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在自己的房间睡,而是在赵菁的房间。但也仅此而已,男女偷情历来都是司空见惯的,你难道就凭这个怀疑他们俩是凶手?还有一个重要的证据,那就是宾馆的监视录像设备,虽说房间里没有录像装置,但是走廊里安装了。我刚才看过,昨天晚上自从将朱平扶进房间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入过他的房间。”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从窗户进入了。”马凯愁容不减。因为刚才他也查看过阳台和窗户,并没有发现足迹、指纹等等线索。
“先别胡思乱想了,一切等验尸结果出来以后再说吧。”张广文善意地安慰着马凯,站起身准备离去。
马凯看了好友一眼,欲言又止。
虽然没有丝毫线索,但是李海峰和赵菁却越来越令人怀疑了。李海峰和普伊莎相处之时还保持着和赵菁这样隐秘又暧昧的关系,这仅仅是用情不专吗?李海峰和赵菁两个人都有时间和机会来打勒索电话,甚至两人可以互相作不在场的证明,这是不是他们保持隐秘关系的原因呢?至少从现在来看,在所有涉及人里面李海峰和赵菁身上的疑点是最多的。
不过这些思索他暂时还不能对张广文说,起码也要等到朱平的死因查清以后,马凯虽然在心里怀疑李海峰和赵菁,但是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他不想搅乱张广文的办案方向。
送走了张广文一行人,马凯正准备去舅舅的办公室汇报情况,但经过普伊莎的门口时,却站住了脚步。
普伊莎的房门开着,这个一向开朗的女人低着头坐在床尾,似乎正忧伤地落泪。
“怎么了?”马凯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普伊莎抬起脸看了下马凯,欲言又止。
这让马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是不会劝人,但遇到流泪的女人他便没了语言。而眼前的普伊莎正是泪眼涟涟的。
“怎么了?”马凯动了好几下嘴,结果还是问出了和刚才一样的话。
不过这次普伊莎回应了。
“我忽然间觉得人都是不可相信的。”普伊莎幽幽地说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着马凯。“就像李海峰。”
“李海峰怎么了?”马凯很纳闷,不知道普伊莎提到李海峰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苦笑,普伊莎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昨天晚上李海峰是在赵菁的房间里睡的。”
“你怎么知道的?”马凯吃惊。
“他房间里的被子叠得平平整整,这就说明他昨晚上没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因为李海峰在家里都从不叠被子,在宾馆里就更不会这么勤快了。而他头发湿湿的,一定是刚洗过头,甚至刚洗过澡,但是他浴室里的浴巾、毛巾却都是干的,这就证明他不是在自己的浴室洗的。而他头上的那种沐浴液的味道只是在赵菁的浴室里才有。所以我知道,昨天晚上他是和赵菁在一起。”
虽然知道普伊莎是个聪明的女人,但当她说出这番推理之后马凯仍然惊讶不已。而更令他佩服的是,说完这些话以后普伊莎抬头冲他笑了笑,脸上的忧伤也在这一笑之间仿佛一扫而空了。
“怎么这么快就笑了?”马凯担心地问。他总觉得人在难过的时候露出笑容不是什么好兆头。
“难道我应该郁闷很久你才满意?”普伊莎笑道,但马上就张大了嘴巴。
马凯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不会是突然又难过了吧?”
“我知道了。”普伊莎兴奋地看着马凯。“我知道赵菁那次坐谁的车了,一定是李海峰的!”
马凯服了。
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而且反应还相当快。
“你吃惊啊!”普伊莎冲马凯掘着嘴,那意思是:“你怎么不吃惊?”
马凯耸了一下肩膀小声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没告诉你。”然后马上补充一句:“我是担心你会难过。”
沉默了片刻,普伊莎抬起头看着马凯:“他要是有你这样的心就好了。”
声音很细微,却很温柔,马凯不禁心里一荡,几乎想伸出手抱住这个女人。不过手虽动了一下,但还是止住了。
“怎么了?”象马凯瞅着自己的脚一样,普伊莎瞅着马凯的手,笑了。似乎猜出了马凯的心思。
“忽然之间想抱你。”马凯发觉,在这个女人面前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
“其实我早该知道李海峰不是真心喜欢我的,他喜欢的只是我的钱。”普伊莎又想到了李海峰,神色也暗淡下来。而马凯却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
“前一个多月他跟我说手头紧,向我借了一百万,后来又借了二百万元。”
“你都借给他了?”
普伊莎点头。“那段时间他对我特别好,我也就没想太多,谁没有难处的时候呢?不过现在想来,可能他对我那么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借钱。”
“他借那么多的钱干什么?他有公司?资金周转不开?”马凯追问。
“他哪有什么公司。”普伊莎撇了一下嘴。“谁知道他把这些钱用在什么歪门邪路上了。”
“歪门邪路”这四个字从普伊莎嘴里冒出来的时候,马凯一下子楞住了。他忽然想起昨天晚餐的时候,方明亮和李海峰争吵时提到的一句话——“能赢球怎么样?赢球那也是你赌球的结果!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
而大脑飞速运行之间,方明亮的另一句话又萦绕在了耳边。
那是马凯在足球场和方明亮交谈的时候,当提到下一场比赛时,方明亮说:“要是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李海峰这场球又会大放异彩了。”
马凯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狐疑地看着方明亮,问:“既然还担心他的状态不好,怎么还认为李海峰会有出色的发挥呢?”然后方明亮神神秘秘地甩了一句:“你要是有空看看以前的比赛录像,或许就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这两件事情让马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问你一件事情,关于李海峰的。”
“问吧,还弄得那么神秘。”普伊莎笑道。
“李海峰赌球吗?”
“这个我不大清楚,他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不过……”她迟疑了一下说:“不过,似乎方教练是这么认为的。好几次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李海峰有打假球、甚至赌球的嫌疑。”
普伊莎的这番话更让马凯陷入了沉思,他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去找方明亮。
方明亮很好找,当马凯从电梯间出来,向吴士明的办公室走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方明亮爽朗的笑声。
“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高兴呢?”马凯疑惑地敲门而入。这才发现,不光是方明亮,室内的另外四个人——吴士明、毕林森、王国栋、孙连朋也都露着兴奋的神色。
“解决了一个资金运转的大难题,危难时刻这四大金刚为我分忧了呵。””见马凯进来,吴士明掩饰不住兴奋,大声对外甥说着。
“什么好消息?”马凯自然十分感兴趣。
吴士明瞅了一眼四个教练员,笑道:“俱乐部资金运转这几天十分困难,这个你也知道——各个赞助商的索赔、股市的损失、股东的撤股,几乎让俱乐部陷入绝境了。不过我们刚刚谋划出一个好办法,这四大金刚各自认购了俱乐部5%的股份,这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虽然现在抛售了一些股份以后,我的股份在董事会内只占40%,但依靠这四位携手,在董事大会上我仍然能够掌控俱乐部。”
马凯忽然感觉身上被寒意所包绕——朱平尸骨未寒、死因不明,而舅舅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甚至连句问话都没有。似乎一个生命的逝去根本无法和这些金钱相提并论,这让马凯感觉一阵阵的心悸。
“刚才公安局的人来过了。”他提醒着舅舅。
“哦?你不提我还忘了,事情怎么样?”话语虽是轻率,但好歹是反应了过来。
“目前死因不明,只有等进一步的调查之后才能作结论。”马凯如实汇报。
“那这件事情你就全权负责。”吴士明向外甥下达着指示,但谁都听得出来,那轻飘飘的声调分明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果然,说完这句话后吴士明就把笑语对向了四名教练员:“今天中午我们畅饮一番,这几天我们都焦头烂额的,应该轻松一下了。”
老板如此开心,下属的脸上自然也绽开了笑颜。毕林森收拾着皮包、王国栋和方明亮也已站起身来、至于孙连朋则拿出胰岛素的注射器,将注射器里空的胰岛素药瓶扔掉,换了一管新的,然后掀起上衣往小腹上注射了一小格的药量。
看着这些,马凯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这几个人也如同吴士明一样,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开怀畅饮上了。
如果是以往,马凯肯定掉头就走,但是现在他却只能忍耐着心中的不快。因为他有些事情要问方明亮。
“方教练,问你个事情好吗?”在走廊里,马凯叫住了方明亮。
“哦?什么事情?”方明亮稍低下了点头。
“你所说的李海峰赌球是真的吗?”马凯直截了当地问。
方明亮嘿嘿笑了两声:“你以前也是踢足球的,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难道你没看过李海峰的比赛吗?”
马凯尴尬地摇了摇头:“退役以后我已经很久不看足球了,那是伤心之地。”
方明亮不以为然地道:“那也简单得很,你去俱乐部资料室找几盘带子看看不就知道了?以你这个足球运动员出身的侦探眼力,应该能看出有趣的东西出来。”
“我这人不愿意浪费时间,有现成的我干吗还要去找?足球教练员手里的资历肯定比资料库里的更实用。”马凯看着方明亮,摊出手笑道:“所以快把你的宝贝送给我看两天吧。”
作为曾经的足球运动员,马凯知道一个好的足球教练家中最多的就是比赛录像带。本队的、联赛对手的、外国强队的,更细致的还包括所关注球员的比赛资料、球队防守进攻的局域比赛画面等等。而像方明亮这样的教练员手头肯定有最细致的比赛资料,管他要肯定没错的。
“谁都没你精,那你跟我来吧。”方明亮哈哈大笑,领着马凯向他的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