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星海大道2号,体育俱乐部联盟。自从退役以后,马凯已经七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他没想到,当自己的身份由有名的足球运动员变成了私家侦探以后,还会走进这幢大楼,而且是坐在体育俱乐部联盟主席何洪达的对面。
“请你来是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件案子,关于体育界的。”乒乓球运动员出身的何洪达打球时以凶狠的直拍快攻闻名,说起话来也是直截了当。
“即使是不方便公开调查,体育俱乐部联盟也有下属的专门机构,怎么会找到我这样一个私家侦探呢?”马凯礼貌地笑问,同时尽量抬起眼皮。他的眼皮较常人要肿很多,如果不抬高一些,很容易被人认为没有仔细聆听。
“选择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以为我只知道你球踢得好,就不知道你开的侦探社协助公安机关破获了很多起大案吗?”何洪达笑着说,同时将几张照片递给了马凯。
第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交通事故现场。在十字路口,一个男人仰卧在一滩血迹之中。这和普通的交通肇事现场没有什么区别。马凯很快便抽出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死者被碾压部位的特写。照片分辨率很高,能清楚地看到尸体被碾压以后的创伤痕迹。
“这是故意杀人。”马凯肯定地说,“从轮胎痕迹以及被碾压的部位看,至少有三次致命的碾压。这分明是想致人于死地,绝对不是意外肇事。”
“是的,这也是公安机关的结论。你再看看第三张照片。”何洪达很满意马凯的分析。
当看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马凯疑惑了。
——被害人的左手搭在脸上,右手抓着耳朵,而脸上竟没有痛苦的神情,除了给人无助的感觉以外,竟似乎还有欣慰的含义呈现在脸上。
“这个人的胸廓被压扁了,骨盆也碎了,但脸上并没有伤。人在死之前都会下意识地将手放到最疼痛的部位,或者是无意识地随便摊着,这个被害人为什么在死之前把手放到脸上呢?”马凯又拿起第二张照片仔细观看,不解地自语着,然后抬起头问何洪达,“这人是谁?”
“是兴奋剂检测中心的王振华博士。去世前他正进行一个新型违禁药品的检测研究工作,他对这种新型兴奋剂的研究要比国外兴奋剂检测机构的研究更有成效,可以说已经接近成功了,但目前不得不停滞下来。”何洪达叹着气说道。
“新的情况是什么?”马凯问。
“你怎么知道有新的情况?”何洪达看了一眼这个貌似无精打采的私人侦探。
“王振华被害已经接近一个半月了,您要是找我破案不会这么久才找,现在一定是有了新的情况。”
何洪达笑了,这个马凯头脑确实很灵活。
“是有新的情况,而且暂时还不能动用公安机关公开调查,所以我找到了你。”说着,何洪达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马凯,“她被人举报服用了兴奋剂。”
当看到照片上的女人时,马凯呆住了。
“普伊莎?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他诧异地看着何洪达。
普伊莎是个美丽性感的女人。
她的照片上过很多时尚杂志的封面。
她也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女人,高到成为十多个产品的代言人。从内衣、食品到汽车、楼盘,各种行业的广告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成为广告界的宠儿不仅仅因为她知名度高,更主要的是因为普伊莎在公众心目中的印象。人们喜欢普伊莎,因为她不像别的名人那样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在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脸上永远挂着纯真开朗的笑容。不管是什么时候,哪怕她已经疲惫不堪,但只要你把笔记本递到她手里,她一定会微笑着签上自己的名字。当然,前提是你能穿过拥挤的人群将笔记本递过去。
虽然这样出名并惹人喜爱,但普伊莎并不是歌星、电影明星,也不是模特。
她是一个在宝石般美丽的球台旁跳舞的女人。
就比如现在。
——能容纳两万人的体育馆里座无虚席,人们的视线都在聚光灯的牵引下投向场地中央。虽然是如此偌大的体育馆,但场地中央只有一张天蓝色的乒乓球台。远远望去,在棕红色地板的衬托下,兵乓球台宛如一块长方形的蓝宝石。
在球台的两旁,两名乒乓球运动员正在挥拍激战。
紧瞄着银白色的乒乓球,胳膊扬起,小臂带动着大臂挥拍猛击,球台一侧的运动员将球狠狠地扣了过去。
而球台另一侧的普伊莎不慌不忙,轻盈地跟随来球移动着脚步,像芭蕾舞演员的舞蹈动作那样舒展。乒乓球飞快地冲来,砸到球台上又急速地下坠,而普伊莎右手紧握的球拍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乒乓球将落地的一瞬间迎击上去。
也就在球拍和球即将接触的那一瞬间,普伊莎的手忽然拧动一下,球拍也在刹那间转了几圈,原本是正面胶皮迎击来球,一下子变成了反面的胶皮。而那个凶狠地砸过来的乒乓球像是遇到一个柔软的回力,轻飘飘地被削了回去。而这时,普伊莎身着的超短裙也像是芭蕾舞演员的舞裙一样美丽地飘舞起来。
没有掌声,因为观众都在紧张地看着对面运动员的回击。
依旧是瞄准来球,小臂带动大臂,在球的上升点狠狠地挥拍一击,十分标准的拉弧圈球的姿势。
但伴随而起的是全场的轰然叹息声。
——乒乓球没有击过网。
“普伊莎一定又使用了倒拍的技术,她的球拍两面贴着不同性能的胶皮,刚才她回球的时候一定使用了生胶的那一面,这样回球就变得下旋力特别强。”
体育解说员蔡蒙喋喋不休地评述着,而且意犹未尽。“各位观众,现在我们为您转播的是中国乒乓球公开赛女子单打决赛,对阵的双方是中国运动员普伊莎和韩国运动员金英美。在前几轮的比赛里,普伊莎可谓是如履薄冰,四轮比赛都是惊险地以4:3取胜,但是今天的比赛却完全呈一边倒的局面。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第四局,前三局普伊莎以3:0领先,三局的比分是11:5、11:4、11:6,现在第四局的比赛打到了10:9,韩国运动员金英美只落后一分!她的发球被誉为是当今女子选手里最好的,希望这个发球能够得分,金英美加油啊!”
蔡蒙的解说一向是错话连篇,经常让人贻笑大方,但这次他没有说错。
他确实在为韩国运动员金英美加油,观众们也是。
不仅仅是同情弱者,更主要的是他们想多看一局普伊莎的比赛。如果金英美再输一分,那么比赛就将结束,想要再看到穿着超短裙,在乒乓球台旁“舞蹈”的普伊莎就要等到下一项赛事了。
于是,当金英美准备发球的时候,体育馆内响起了有节奏的掌声。
普伊莎笑了,她喜欢这种感觉。不是有掌声的感觉,而是比赛到赛点时的那种兴奋。她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动作——抛起银白色的小球,球拍抖动着干扰着普伊莎的判断,胳膊似乎无意地在拍子前晃动了一下。普伊莎笑了,她知道这是对方在遮挡着自己的视线,虽然现在的乒乓球规则禁止遮挡发球的动作,但是运动员仍然会用快速隐蔽的动作遮挡一下。
但这些不重要,因为普伊莎对来球的旋转已经了然在胸——对方发的是侧上旋球。
当对方的球刚刚在自己的这半边球台跳起的一瞬间,普伊莎右手轻舒,轻巧地一拨,乒乓球像是受了指挥一样急速地奔向金英美另一侧的空当。
普伊莎笑着击出这最后一球,她知道金英美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个球了。
赛场内静了一秒钟,然后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而蔡蒙的喋喋不休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真是奇妙的一击!一年半以来,普伊莎囊括了世界锦标赛、世界杯、职业巡回赛总决赛三项女子单打世界冠军,另外还包括八个职业分站赛的单打冠军。这一击,给她带来了第九个分站赛的金牌!”
不过蔡蒙的声音被淹没在观众的掌声之中,他们不光关注这些金牌和冠军头衔,因为普伊莎还有更特别的地方。
——她是国家队的队员,但是却不在国家队训练,而是在康达体育俱乐部由自己的私人教练训练。用她的话来说,这名私人教练更能指导好她的削球打法。
——她每次训练后回到家都会像练瑜珈那样在花园的小亭子里静坐半小时。用她的话来说,这种安静不但很享受,还能听到蚂蚁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她不穿运动短裤进行比赛,而是穿着款式新颖别致的超短裙。当每一次击球或者飞奔的时候,超短裙都在翩翩飞舞,这对于观众来说无疑是美的享受。而超短裙内白皙、匀称的大腿更是吸引了许多眼球。
于是当她第一次穿超短裙进行比赛以后就立刻引起了关注,当时就有记者问她:“你为什么穿超短裙比赛呢?”
普伊莎笑着回答:“因为这样你们记者就会有新的报道内容了,否则你们光写比分多单调。”
于是记者们知道,这个名字很特别的乒乓球运动员不光长得漂亮、球技出色,而且头脑也不简单。
而随着普伊莎声名鹊起,记者们了解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包括普伊莎喜欢看推理小说,喜欢蹦极、攀岩这样刺激的运动,也因为听力特别好而喜欢听淅沥的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总之,无论是观众还是记者,甚至包括对手都十分喜欢这个性格开朗、独特的女孩子。
不过,就在此时,有四双眼睛却是在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普伊莎。
“这些我来料理,你先去做兴奋剂检查。”普伊莎的教练毕林森一边帮她装比赛用具,一边提示着,“那几个人已经等半天了。”
每每在赛后看到教练忙碌的样子,普伊莎心里就涌起感激之情。如果不是这个四十五岁的男人慧眼识珠,自己的削球打法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现在世界第一的水平。而且虽然现在已经成了知名教练,但毕林森仍然如以往一样事必躬亲,就像父亲对女儿一样,生怕女儿多干一点累坏了身体。
但现在普伊莎却没有工夫和教练员一起收拾比赛用具。顺着教练的视线,普伊莎看到两男两女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四个人的脸色严峻甚至于冷酷,如果在电影里就纯粹是杀手的面目,但他们胸前佩戴的徽章表明,这四个人是赛后执行尿检的官员。
“像气势汹汹的四个杀手。”作为运动员,对于赛后的尿检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普伊莎还从没见过表情这么严肃的尿检官员。
毕林森摇了摇头,“别管杀手不杀手的。咱们一起去尿检室吧。”作为尿检的必要程序,被检测的运动员可以要求同行人一起进入尿检室,所以自从经历尿检开始,普伊莎都是由毕林森陪同的。
“一会儿的记者招待会,我应该告诉记者,我不喜欢什么。”普伊莎一边跟教练开着玩笑,一边向那四个人走去。
记者曾经问过普伊莎,不喜欢什么,不过却没有得到答案。
这一点只有普伊莎和她的教练毕林森知道。
——普伊莎不喜欢卫生间。
当然不是一般的卫生间,而是她现在进入的这间。
十多平方米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坐便,坐便周围还没有隔板,反而在对面摆放了两把折叠椅。卫生间的四壁也不是贴着瓷砖,而是亮晶晶的镜子。除非闭上眼睛,否则无论看哪里,视线里都是自己上厕所的样子。
这并不是她不喜欢这里的全部原因,让她反感的是被对面的人看着小便。
而且是在身体近乎于全裸的情况下。
就比如现在,她已经将胸罩解开,把T恤短衫拉到了胸部以上。
坐在折叠椅上的两个女人紧紧地盯着普伊莎的身体,其中一个还略微皱着眉头,似乎视线钻进普伊莎的体内她才能真正满意。
“这两个人应该练射击,盯着看这么久也没眨眼睛。”普伊莎郁闷地想着,将超短裙褪到了膝盖以下,然后坐到了坐便器上。
虽说不喜欢,但普伊莎不能拒绝。
她其实已经习惯了在监察员面前留尿,因为随着药检次数的增多,以及百分之百的通过率,监察员已经不再盯着她赤裸的身体了,甚至在留尿的时候还经常和她聊天。
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的超短裙又换款式了呵。”
然后普伊莎就会笑着回答:“是呵,我喜新厌旧的。”
但是这次,那两个监察员一句话也不说,面无表情,只是紧紧地注视着她。
两个女人注视着一个女人小便,这让卫生间内除了寂静之外又多了尴尬的气氛。
普伊莎坐不住了,被女人盯着比被男人注视还让她不自在。她站起身提上超短裙,将运动T恤衫拉下来向门口走去。
“我去喝点饮料,要不然尿不出来。”
一个监察员点了点头,看着普伊莎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后对同伴轻声说:“或许是她的身材太好了,才招惹这场是非也说不定。”
同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对普伊莎印象一直很好,也因此而为这个漂亮的女运动员默默担心。因为今天这次赛后药检任务来得十分突然,她们也是在早上才接到了命令,而且电话中的声音十分严肃:“赛后立刻对康达体育俱乐部的乒乓球运动员普伊莎进行药检。严格执行药检程序,严格保密。”
职业的敏感让她猜测普伊莎一定惹上了兴奋剂的麻烦,但是她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一年多以来对普伊莎的十多次药检都是阴性。而且乒乓球项目是以技巧和灵敏为特点的,而大多数违禁药物的作用是增加肌肉力量、增强耐力以及加速消除疲劳,对于乒乓球运动员来说,服用这些药物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当两个监察员暗自揣测的时候,普伊莎的心里也充满了疑问。因为刚才关上门以后,听力超常的普伊莎听到了监察员的那句话:“或许是她的身材太好了,才招惹了这场是非也说不定。”
“身材好还有错吗?”普伊莎苦笑着想,不过苦笑很快就变成了愉快的笑容。毕竟女人都是喜欢被人称赞的,哪怕这称赞背后带着悬念。普伊莎就是这样,无论怎样不开心的事情她都会找到一个轻松的念头来解脱,就比如现在她更多的是想着那两个女人的表情,“不但严肃,而且神经兮兮,像是谁欠了她们多少钱似的。”普伊莎嘀咕着走到尿检室。
尿检室里坐着三个人,都面色凝重。其中两个是和卫生间里的女人一样神经兮兮的取样官员,另一个是她的教练毕林森。
看到普伊莎出来,毕林森急忙问:“结束了?”
“没,我再喝点儿水。”普伊莎简单地回答。她一向和毕林森有说有笑,但今天这几个严肃异常的尿检官员让她没了说话的兴趣。而且普伊莎能感觉到,从卫生间一出来这两个取样官员就一直盯着她,甚至每走一步都盯在眼里,以往普伊莎常常为自己走路的婀娜姿势而自我陶醉,但是此刻却尽量避免着扭动腰肢。
“这两个人不做药检官员肯定能做出色的流氓。”普伊莎白了那两个人一眼,走到摆在毕林森身旁的冰箱前。
冰箱是药检室必备的物件,因为运动员如果尿量不够就要在这里进行液体的补充。不过这个冰箱里只装有矿泉水、碳酸饮料和果汁三种类型的饮料。因为按照规定,供应的饮料中不能含有咖啡因和酒精等成分,所以含有咖啡因的可乐不在供应之列。
虽然冰箱就在毕林森身边,但他没有起身帮普伊莎拿。这是个常识——在兴奋剂检测过程中,运动员如果需要饮水只能自行去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和运动员有接触。
普伊莎拿出一瓶矿泉水和一瓶芬达大口地喝着,因为比赛或剧烈的运动之后如果只补充矿泉水会使失水的运动员“水中毒”,而饮用甜味饮料是必需的。作为经历了很多次药检的运动员,普伊莎对于这些细节了如指掌。
她一边喝一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尿检瓶和尿检杯,在这些前面放着一个深蓝色的标志牌,上面写着“请运动员自行领取”。为了保证运动员的“清白”,检察官不能碰一切取样用具,这些只能由运动员自行领取。
这些普伊莎自然都清楚,她是在回忆着刚才拿尿检瓶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检查。因为尿检杯和尿检瓶都有层层密封,运动员取用具后,首先要检查其是否完全密封好,而且尿检瓶的密封包装外还有编号,拆封后要认真核对A、B尿检瓶、瓶盖和包装上的编号是否一致。
“刚才的检查应该没有问题。”普伊莎确定了以后将目光又投向桌上的检查表。
检查表共有四份,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检查号、运动员身份和检察官身份等信息,而最后一张要递交检测中心的表格纸上,特意把运动员及检察官的信息“挖掉”了,上边只留有运动员的性别。这是为了在检测专家测试时,不会被其知道运动员的信息。
“填表的时候也没有错误。”普伊莎回忆完毕,将芬达一口气都喝进了肚子里。“这些过程如果没有错误我还担心什么,我真是有点庸人自扰了。”
心情放松,脚步也变得轻快,当普伊莎款款地走进卫生间以后,便意也很快地就来了。
当普伊莎的心情放松下来的时候,有两个人的心中却始终忐忑不安。
她的教练员毕林森是一个,另一个人则是康达体育俱乐部的老板吴士明。
此时,这个45岁的男人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自己的“王国”——康达体育运动基地。
这座多功能的体育运动基地位于城市的南郊,占地面积约五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二万平方米。基地内空气清新,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虽是体育基地,却布置得如同公园一般。
基地分为A、B、C三个区。A区为体育训练区,有草坪足球场4块;两块标准400米炭渣跑道田径场;1座乒乓球馆;1座举重馆;1座室内滑冰馆;6块灯光网球场(其中室内软塑胶标准网球场2块、室内沙地标准网球场1块、室外硬塑胶标准网球场3块);游泳训练馆1座;室内篮(排)球馆2座;室内专业健身房1座;此外还有一个攀岩会馆。
而对外开放的综合馆建筑面积达到一万平方米,馆内设有室内足球、保龄球、台球、乒乓球、羽毛球、壁球、模拟高尔夫球、健身房、棋牌等运动、娱乐健身活动场所以及4个大小会议室、1个语音训练室、4个舞厅等配套设施。每到周末、节假日的时候,这里便成了体育度假的绝好去处。
B区是住宿区,有接待楼4幢,其中1幢为宾馆,3幢为标准客房楼,床位达到600张。中、西餐厅各一座。西餐厅主要以单间雅座为主,而中餐厅除了这些还有一座能容纳500人就餐的大餐厅。此外,咖啡厅、酒吧、茶室、小型购物超市在这里应有尽有。
至于C区,则是办公区。办公区没有太多的建筑,只有一幢办公大楼,但16层的高度足以令其在基地内鹤立鸡群了。康达体育俱乐部的各项目组织机构成员都在这里办公,包括康达俱乐部最知名的四大支柱项目:乒乓球、花样滑冰、举重和足球,也包括为了方便进行兴奋剂检查而建造的尿检室,就是普伊莎现在光顾的这个地方。
吴士明的办公室就在第16层,每当身体疲惫的时候,他就站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自己经营了5年的这个王国,然后便会在心旷神怡之中得到满足感。
但是今晚,吴士明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美景却没有丝毫惬意之感。夜空虽然漆黑一片,他却仿佛看见大片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他的王国上空,让他觉得周身阵阵寒意。因为刚才比赛结束后他接到了毕林森打给他的电话。
——“那几个药检官员看起来来者不善。”
正当他紧锁眉头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吴士明急忙掏出来看,果然是他等待的来电。
“林森,药检结束了吗?情况怎么样?”没等毕林森开口,吴士明就急忙催问。
“结束了,就等着药检结果了。不过,我看这几个药检官员的脸色都很严肃,而且操作程序一丝不苟,看起来对这次检查极为重视,不像是常规的赛后药检。”
“你的意思是这次药检有更深的含义?”
电话里静了片刻,然后传来毕林森肯定的声音:“我觉得是。因为常规的赛后尿检都是检查前三名的,大家都在一个尿检室里接受尿检,但这次,这几个药检官员是让普伊莎单独在一间尿检室。按常规来说没必要这样谨慎的。”
吴士明的心猛地一沉。
——难道那个神秘电话所说的确有其事?
“你确定普伊莎没有服药吗?”他下意识地问。事实上自从接到那个神秘电话以后,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毕林森好几次了。
“当然!对于这个,我打一百个包票。”
毕林森的回答自然是让他放心的。因为这名乒乓球教练员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从来不会说出口。
但这次,吴士明听了毕林森的回答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他看着桌上的台历——5月23日,星期五。“真是个黑色星期五。”他郁闷地嘀咕两句以后,又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马凯,我是舅舅。过几天有可能需要你来调查一件事情,先跟你打个招呼,别到时候你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放心吧舅舅,那我这几天等您的电话。”马凯慵懒地回答着,如果单纯听这声音似乎他还躺在床上没睁开睡眼。
其实他就是这样,无论什么紧要的事情都不会让他的声音激动起来,顶多是抬抬那双略微发肿的眼泡,这就算是注意力集中的表现了。
此刻,马凯又抬起了眼皮,瞅着对面的何洪达。“我舅舅刚给我打来电话,要我过两天帮他调查一件事情。”
“估计就是普伊莎的这件事。”
“难道普伊莎真的服药了?”马凯的眼皮又抬起了一些。
“如果过两天你舅舅给你打电话,那就是了。”何洪达若有所思地说。
“您认为普伊莎的这件事和王振华之死有关?”
“这个就需要你来调查。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王振华在生前很关注、也可以说怀疑康达俱乐部运动员的药检,也包括普伊莎。而这次普伊莎又被人举报服用兴奋剂,我确实怀疑这两者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何洪达凝视着马凯。
何洪达说的没错,马凯在第二天的傍晚就接到了舅舅的电话。
“马凯,立刻到我这里来一趟。”
“舅舅,出什么事情了?”
“俱乐部的一名运动员的兴奋剂检查呈阳性,但这事情很蹊跷,我要你来调查这件事。”吴士明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办公桌上那份普伊莎的药检报告。
尿样中的表睾酮(epitestosterone)浓度318毫微克/毫升(正常范围:低于200毫微克/毫升)
睾酮、表睾酮比例为39:1(正常范围:低于4:1)
结论:表睾酮含量超标。
吴士明放下电话后,阴着脸看着对面的毕林森。“普伊莎怎么样了?”
“情绪自然是有些消沉,不过总体来说还算稳定。刚才体育俱乐部联盟兴奋剂调查部门的官员对我们进行了调查,核实了一些情况,普伊莎的应答很得体。”
吴士明稍微放心一些:“嗯,等马凯过来以后,我们三个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否则不但普伊莎的运动生涯可能就此被毁掉,而且我们俱乐部的声誉、经济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些话仿佛耗尽了吴士明的力气,说完之后他颓然跌进沙发里,眉头紧锁,目光呆滞。
他仿佛能看见不久以后那些可怕的场面:报纸的头版会登出震撼性的新闻——“美女乒乓冠军普伊莎服用禁药”;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会死缠烂打地不停拍摄;康达体育俱乐部会名声扫地;普伊莎带来的一系列赞助费、广告费都将烟消云散,而且根据合同还会额外赔偿;最可怕的是,作为上市公司,康达体育集团的股票会跌得一落千丈。
“或许真应该给那个人钱。现在的损失一定比五百万元多很多。”吴士明郁闷地自言自语着。但很快,这个久经风浪的男人恢复了理智:“一会儿我们去体育俱乐部联盟,和何主席面谈一次,一定要争取到最好的处理结果,至少在事实没调查清楚以前一定要封锁消息。”
毕林森皱眉点头。
老板心中的那些事情他并不是很关心,他在乎的是普伊莎,这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世界冠军。一想到普伊莎此刻的处境,毕林森就一阵阵心痛,仿佛有把刀子在一点一点割着他身上的肉。
在以往,每每一提到爱将普伊莎,这个中年男人就会满脸欢喜,脸上是像看着宝贝女儿一样的表情。但此刻,他露出的却是茫然无助的表情。“怎么会表睾酮含量超标呢?这根本不可能的啊!”他瞅着老板嘀咕着,但也知道吴士明此刻差不多也是这个心理。
但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舒服,他准备等马凯来了以后再大倒苦水。或许这个私人侦探真的能让真相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