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憋了一肚子闷气,躺在床上朝头顶上运转中的监控摄像头干瞪眼。
陆追源这一趟出去,态度转变得这么突然,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姓裴的在后背捣鬼。裴正远是什么人?习惯了在女人堆里讨便宜的人。就凭陆追源那个书呆样,恐怕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石岩怕她吃亏,可她却连问都不许他问一声。
在他看来,某些时候陆追源和小石头真是一样一样的。一样不知人情险恶,一样自以为能掌控局面,还一样不听他劝。他简直要操碎了心?,可这两个家伙都不领情。尤其是陆追源,打?不得骂不得,重话都说不得,让他更加郁结。
生了大半个晚上的气?,眼看着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石岩烦躁地拉上被子挡住光亮。
算了!她嫌他管闲事,他还懒得费心管。她又不是小石头!
话是这么说……但是几天之后去楼顶散步,电梯从负一楼的地下车库上来,门一打?开,露出了裴正远的脸的时候,石岩还是拉了陆追源一把?,示意等下?一趟。
陆追源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石岩一眼。
裴正远一手按在关门键上,在电梯里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到底上不上去?”
“上去的。”陆追源忙说。
石岩给了她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脸不爽地跟在她后头进了轿厢。
电梯开始上行,一阵诡异的沉默。
裴正远臂弯里搭着一件女式风衣,嘴巴抿成一条线,专注地看着显示屏上匀速跳动的楼层数字,仿佛电梯里的另外两人并不存在。那冷漠的样子与以前的热络劲判若两人。
陆追源态度倒是没多大变化,见实习期已经结束他还在研究所工作,有点好奇,问他:“你怎么还没回家?”
“陈主任留我做实习助手。”裴正远一个字也懒得多说似的。
作为助手的实习与学生十几二十天的假期实习不同,算是比较正式的,最短六个月,期满后表现出色的能拿到知名研究员的推荐信,不管对留在研究所还是去其他机构深造,都是很有帮助的。基本上,得到做实习助手的机会等于半只脚已经跨进了研究所的大门。不过这个机会很少,每年也才那么一两个名额。
陆追源说:“那恭喜你了。”
裴正远冷淡地点点头。
石岩在两人背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想裴正远今天这唱的是哪出?
疑惑间电梯已经到了顶楼,裴正远出电梯往右去实验室,石岩和陆追源往左再走一段楼梯上到天台花园。
石岩落在后面,上楼梯前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的中年女人从实验室迎出来,一边接过裴正远手里的风衣一边说着谢谢:“麻烦你跑了一趟,我的车还好找吧?也不知怎么,今天中央空调的温度好像打得低了点……”
裴正远体贴地帮那女人穿风衣,脸上的笑容又殷勤又卑谦。
石岩冷笑一声,顿时了然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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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裴正远阴魂不散地出现在周围,石岩得了几天清净,心?情畅快,睡得安稳,再被陆追源一天四五顿地喂着,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凹陷的脸颊渐渐又丰盈起来,似乎慢慢从那个面黄肌瘦的难民模子里脱胎换骨了。
石岩最近无?意间发现,陆追源时常长久地、深深地注视他。
刚发现的头几回,他都疑惑地回望过去,视线一交汇,她立刻带着一种被抓包了的小慌张,强作镇定地移开目光。如是几番,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陆追源飞快地否认,耳朵有点红。
石岩心?如擂鼓。自恋一点说,他多少知道自己这张脸对女人们的杀伤力,尤其在入狱暴瘦之前。他不由自主地想得有点多,发了一会儿呆,脑补出一个九曲十八弯的暗恋故事脚本,然后就开始叹气——暗恋这种事发生在陆追源身上,大概与电饭锅里正在炖的那条鱼跳起来说要?和豆腐结婚的可能性差不多吧。
“说吧,你到底在看什么。别急着否认,”他说,“我两个眼睛的视力都是5.0,我想应该不是我错觉。”
他目光如炬地逼视她,一副不容易糊弄过去的样子。
陆追源支吾半天,说:“就是……瞧着你的身体一天天结实起来,眼看着过几天就能达到实验要?求的体重了,我心?里高兴。这种心?理?你能理解吗?就好像……好像,”她想了半天,不知如何才能表达这种由衷的喜悦,只好做了个挠不到痒处的比方,“好像小时候培养洋葱根尖细胞,根须旺盛生长那几天总是忍不住一遍遍去看……”
“理?解了。”他凉凉地说,“就跟老农民看他地里快收割的麦子和圈里要?出栏的猪一样。”
“对,就是这样的!”陆追源击节叹赏,真情实意地说,“就是这种老农心?态,形容得太精准了!”
石岩:“……”
他脑子短路了才挖了个巨大的坑给自己跳。
陆追源再次将实验提上了日程,兴致勃勃地掰着指头数日子。到了预定的实验日前一天,她忽然想起,问小昭借来的那包光盘还没有筛查过,这次可不能犯跟上回同样的错误了。
自己亲自筛肯定是来不及了,那些光盘容量都是用T做单位的。所以她用了最快捷的方法——向光盘的主人求助。
“不要?,不要?重口味的,不要?调×和S×?就最普通的,最常规的,跟教学片似的那种?行、行……我明白了,回头、回头我列个单子发给你,你比照着、照着名字去找。”叶昭在电话里一句话喘三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在干什么呢?”陆追源纳闷。
“越、越野跑。”小昭说,“不,不说了,我都落后维新一个山头了,我、我得去追她。”
陆追源新买的手机差点就摔了。要?知道叶昭从小体育就是渣渣,也不爱锻炼,大学1000米长跑从来没有及格过,年年补考年年挂,后来去附属医院的师姐那里弄了一张先天扁平足的证明,体育老师才给他放水过了。
结果好不容易毕业了,体能战五渣的叶昭却碰上了前特种兵的赵维新,闲来无事约个会,居然是二十公里越野跑,真是……中华儿女多奇志,爱情力量真伟大。
晚些时候叶小昭发来了邮件,陆追源按照他邮件里开出的单子,挑了五六张光盘出来,装进一个牛皮纸的大信封。
到了实验那一天早上,她布置按照上回的样子布置好采精室,又郑重地把操作流程向石岩原样重申了一遍。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拖鞋,不耐烦似地说。
她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那个牛皮纸信封放在他手边,轻声说:“放心吧,我保证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失误。”
石岩哦了一声。他的头越来越低,几乎要埋到膝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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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样本的采集非常顺利。半个小时之后,她在外面听到了代表结束的两记敲门声。等了1分钟,她推门而入。
石岩进卫生间洗澡了,桌上留着她等待了这么多天的样本,旁边是那个原封未动的牛皮纸信封。
——等等,原封未动?信封自带封胶,她记得她把光盘装进去的时候,顺手就把口子给封了,不撕开无?法把?里面的东西取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用到这些光盘?
不过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样本中的细胞正在以对数级的速度衰亡,她来不及多想,匆匆把?它拿去实验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娃娃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