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瑰晴敲门,不久后池寂星打开门,就自顾自往屋里走。
见她关门停在玄关不动,池寂星说:“不用换鞋,每天有人来打扫。”
宁瑰晴龟速挪到茶几边坐着。
池寂星扔来一沓纸:“你先看看,我去洗澡。”
他本来也打算洗澡,刚进浴室听见动静,就先来给她开门。
但这话放在宁瑰晴耳里,宛若惊雷:来、来真的?!
这沓东西似乎刚打印不久,纸张散发着墨香。
但这在宁瑰晴眼里就是欲盖弥彰,她坐如针扎,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
要不还是趁他洗澡的时候溜了吧。
但还要在剧组待这么久,这里都是他的势力范围,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其实,她还是比较相信池寂星的底线,没准她言辞拒绝,他就收敛放弃了呢。
宁瑰晴脑海里天人交战,各种戏码都想个遍。
池寂星十几分钟洗完,擦着头发出来,看了她一眼:“不热?”
宁瑰晴早出汗了,此时更是觉得今天被蚊虫咬的一身包,被闷热得胀痒难受。
“没事,今天在池边冷着了。”
春日的夜晚微凉,但她穿的是冬大衣。
池寂星坐她对面:“刚给你的剧本看了吗?”
宁瑰晴心不在焉:“嗯。”其实一个字没看,都没注意这是剧本。
“后面几场戏有改动,我应该没时间去A组看了。”
“哦。”
距离不远不近,宁瑰晴正好能闻到他刚洗完澡身上带有冷冽的薄荷香,发梢湿漉服帖,整个人的锋利冷漠都比平时淡了几分,多了些随和。
她听说了,B组辛苦且凄惨,全是雨天大夜戏,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叫苦不迭,池寂星今晚就放他们休整放松。
“手机拿出来。”池寂星说。
宁瑰晴警铃大作,什么意思,终于要切入正题了吗,上缴她的通讯设备,防止她录下证据?!
“我忘带了。”
池寂星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两下,宁瑰晴的兜里响起手机振动声,很轻的两下,但在此刻安静的屋内,两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
池寂星抬眼看她。
“我忘记我带了。”宁瑰晴认命地拿出手机,怕他抢去,握得死紧。
“好友加上。”池寂星说。
宁瑰晴愣了下,点开手机微信,看到新的朋友那栏有个红点数字1,估计他刚才拿起手机就是给她发送好友申请。
但她的头脑风暴没停,什么意思?打算用微信转账来支付一晚的费用?那还不如继续用邮箱联络。
盯着人将好友加上,池寂星给个小奖励似的,递来一小罐东西。
宁瑰晴拿起来打开,是浅绿色的膏体,散发淡淡的中药味。
“这是什么?”
“蚊虫叮咬的,你拿回去涂吧。”
宁瑰晴应了声。
安静片刻,池寂星说:“还有别的事吗?”
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宁瑰晴睁大眼睛,就这?
难道是因为她身上有烧烤味,还是因为她卸了妆,再或者是穿得太多?就导致她吸引力全无……
打住,这些都不是重点,全身而退才是最好。
宁瑰晴站起身的同时,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随之而响的落地声格外醒耳。
池寂星垂眼,是一把小刀,刀刃被光线镀出一层寒光,肉眼可见地锋利。
“为什么?”他问。
宁瑰晴浑身热汗都变成冷汗,总不能说怕你做个衣冠禽兽,想刀了你吧。
但她又不做菜又不切果,连包都没带来,怎么会随身携带一把小刀,曾经熟悉过的人不太好糊弄,虚心又使人丧失演技。
“呃……”
她弯下腰,僵硬地捡起那把刀,脑里疯狂在想理由。
谁知池寂星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将桌下的东西踢出来。
一小瓶黑色包装的防狼喷雾滚进视野。
“……”
宁瑰晴绝望闭眼,都不知道怎么圆。
衣服口袋浅,没想到一起身,小刀和喷雾一起掉,本来还心存侥幸喷雾滚进桌底,池寂星没看到。
还不是怕拿刀下手没轻重,又带个防狼喷雾预防事先。
都怪孙鄂留下的心理阴影,才有今天的修罗场。
宁瑰晴:“实不相瞒,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
池寂星屈起手背托腮,漫不经心地看她。
宁瑰晴硬着头皮编下去:“你看你经常上那荒岛拍戏。”
“不得拿点东西防身呐。”她说得非常贴心,“男人在外面,也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呢!”
“……”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宁瑰晴语速飞快,然后逃似地离开,没敢再去看池寂星的表情。
她回房洗澡,清晰的光线下,白嫩皮肤上的红包格外显眼。
这里的蚊虫也太毒辣,一叮一个大包,刺挠得很。
宁瑰晴收拾好,躺回床上,没涂身体乳,拿起池寂星送的膏药,涂在手臂和小腿的红包上。
药膏的清凉感瞬间舒缓痛痒。
刚经历完激荡的心理路程,宁瑰晴这会儿完全没有困意,摸过手机,点开和池寂星的对话框,不知道说什么,又退出来。
点开他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要是他天天在朋友圈发动态,她会怀疑这家伙被人夺舍了吧。
宁瑰晴翻个身,点开他的头像,这才发现不是纯黑的图,而是一张星夜照。
黑夜中依稀有几颗微亮的星星。
池寂星这边,靠着沙发抽烟,眼皮半垂,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也打开了宁瑰晴的朋友圈,同样一无所获。
其实,宁瑰晴以前什么事都发朋友圈,开心的不开心的,就像她不擅伪装的表情,全都表露出来,内容非常丰富,有时是觉得有趣的一句话,有时是觉得美的风景,偶尔神经质地自说自话。
但后来她的经纪人朱芹截图出来,断章取义地公之于众,一字一句都变成他人审判她的证据,像是一处秘密花园被人发现,迎来烧杀抢掠,只剩废墟焦土。
宁瑰晴删掉除转发以外所有的朋友圈,由此浩劫学会只将情绪留存心间,不再发表记录。
也因此,池寂星现在看到她的朋友圈只剩转发流浪狗驿站的领养消息。
放下手机,他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直至天方初晓,星月渐淡,他才合上电脑,揉揉眉心,躺上床闭眼歇息。
许是拍戏见到宁瑰晴自然而然地画了颗星星,以至于池寂星梦到过往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还是同桌,宁瑰晴喜欢在自己的课本上乱涂乱画不算,还伸手画他的书。
池寂星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任由她去。
她还借题发挥:“池寂星,你猜我画的是什么?”
他不语。
她觉得没劲:“这都猜不出来。”
后来老师批改完随堂试卷,发下去时抽出池寂星的满分卷投影讲评,卷面上的卡通狗狗赫然展现在大屏幕上。
老师忍不住笑说:“看不出来,池寂星同学原来喜欢史努比啊。”
全班哄笑。
有同学说:“老师,史努比挺可爱的啊,我也喜欢。”
老师笑眯眯地说:“好,以后随堂测试有把握拿满分的同学,随你在卷子上画什么,多少个史努比都行。”
谁都没想到冷漠寡言的人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新奇的目光都聚焦在池寂星身上。
课堂气氛愈加热闹,唯有池寂星那桌诡异安静。
池寂星这才知道她经常画的东西叫史努比,她喜欢画狗,但都画得不怎么样,唯有具体形象的卡通狗狗画得像模像样。
而从宁瑰晴的角度还以为惹他不高兴了,她从不哄人,但那天心情格外好,于是有了点哄人的心思。
下课,她去接水。
池寂星的桌位靠窗边,他正在低头刷题。
宁瑰晴敲敲窗。
他抬头。
她蘸水在玻璃上画了颗星星。
隔着玻璃,她指了指他,而后露出明艳的笑容。
池寂星稍怔,对上她弯起的眼睛,明亮干净,像悬在星星之上的新月。
他很难形容当时的感受。
“无聊。”
少年的声音冷漠又生硬。
握笔的指间收紧,他重新低下头,脑里的解题思路却被格式化,半点不剩。
再抬头,人不在,画的星星也不复存在。
仿佛只是念想妄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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