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宁瑰晴头痛欲裂地醒来。

昨晚她回来,跟小宾馆的老板反应暖气不行,老板扛上工具捣腾半天,愣是弄不好,只得笑着说:“我明天叫人来修,还有别的空房,要不给你安排一下?”

换了房,宁瑰晴觉得床太硬,让加床被子来垫,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因为半夜暖气没了,只得把这用来垫的被子扯起来盖。

人已经凉了,盖上两层被子也是冰凉凉,还被重量压得慌。

这一觉睡得折磨,身心完全没有得到放松,反而有种负重训练的疲惫感。

宁瑰晴瘫在被子里不想动,抬手摸摸耳垂。

年纪小想打耳洞那会儿被池寂星整出心理阴影,以至于后来入行当明星有妆造需要才打了耳洞,并没有想象中的疼。

倒是没想到池寂星会戴耳钉。

他这人吧,哪怕戴上耳钉,既不显秀气,也不显酷,只和他冰冷冷的气质相称。

宁瑰晴拥着被子盘腿坐起来,拉开窗帘,看外面的飞雪。

在这冰冷的寒冬,他们有了久别重逢的第一面。

明明他们的初遇与离别,都在炽热的盛夏。

年前要确定选人,试镜的人又多,因此池寂星那边盯男主角的试镜,程彦他们这边负责看女主角的试镜,挑选各方面都不错的,将录像发给池寂星。

程彦发来两段备注女演员名字的录像:“你先看看,还没合适的再找下拨人。”

池寂星看完后,问:“昨天试镜的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

简历资料都筛过一轮,才通知人来试镜,所以试镜的有谁,他都清楚。

程彦不知道他想看谁,犹豫几秒,将宁瑰晴的试镜录像也发过去,并说:“刚才那两个其实挺合适的,一个虽然不温不火但演技老练,另一个当红小花最近势头正好,情感表达能力也在线。”

然而池寂星看完宁瑰晴的录像,敲定:“就她了。”

程彦:“虽然她确实更贴合角色,但近来她的风评容易引起争议……”

池寂星淡道:“我在乎这些?”

程彦:“我知道你不在乎,不过你第一次当导演,圈里的人都在看呢,要不要稳妥点?”

池寂星没说话。

程彦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认识?”

池寂星没否认。

程彦来了好奇:“还有能让你走人情关系的女人?”

“不是人情关系。”池寂星说,“她的试镜能看出合适。”

程彦当时在现场看也是点了头的,不过量身定做,非你不可的角色实属罕见,因此选人有多方面的考量。

这会儿池寂星终于松口答应,程彦也求之不得。

宁瑰晴从小到大被保护在象牙塔内,没见过真正的险恶,也没吃过社会的大亏,这也为后来的事埋下伏笔。

她毕业回国工作几个月,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按部就班,被人呼来喝去的工作,辞职后无意间参加选秀节目,因为一张脸和浑然天成的矜骄气质被骆娱传媒看中,成为签约艺人。

宁瑰晴没怎么接触过合同,看到厚厚一沓,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新任经纪人朱芹笑说:“翻到后面签名摁手印就行了。”

宁瑰晴草草看完,太多的专业术语看得云里雾里,提笔签下。

公司刚开始很捧她,让她走清冷人设,宁瑰晴属于家养的富贵花,自己的审美衣品也在线,凭着明艳得极有辨识度的脸,走红毯艳压群芳,还没什么代表作的时候,红毯图早已刷出圈。

刚开始她都是演恶毒女配,经常有人将她单独剪辑出来配BGM,或是和别人剪成相爱相杀的CP,非常带感,高点赞的评论是:她又美又坏,谁能不爱。

宁瑰晴刚出道火过一阵子,然后收到公司总经理孙鄂明里暗里的示意,她不想理。

有天录完一期综艺,朱芹让她去酒店见孙鄂,说对方要和她聊些工作事项。

宁瑰晴没怀疑,去了。

孙鄂喝得醉醺醺的,明显不是谈事的样子。

宁瑰晴要走被他拦住。

孙鄂意味深长地笑了:“知道公司给了你不少资源吧,比你优秀的大有人在,你就凭一张脸能走多远?”

宁瑰晴说:“不劳您操心。”

“给你立人设,你还真装清高了?”孙鄂贴近她,“别不识趣,跟了我,你不吃亏。”

孙鄂中年发福,还不至于到肥头大耳挺啤酒肚的程度,宁瑰晴却受不了似的,嫌恶地后退一步:“癞□□还想吃天鹅肉?”

孙鄂哪曾被人这样对待过,恼怒地瞪她:“有点人追捧就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了?我告诉你,只要我想,你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宁瑰晴转身要走,被他从后面抱住。

恶心地反胃感令她皱眉,她扯下发簪往身后刺去。

孙鄂惨叫,捂住腹部侧倒在地。

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最好讲求你情我愿,孙鄂没让其他人来,宁瑰晴得以脱身离开。

她觉得这种公司不待也罢,第二天提出解约,这才知道自己当初签的是阴阳合同,拿最低的抽成,违背所谓的公司意愿,以及提前提出解约,被压的钱拿不回来就算了,还要面临高额违约金。

宁瑰晴执意要解约,白打工还倒贴,就当这两年是被狗咬了。

她开始找其他娱乐公司,谁知被原公司背刺。

先是在网上官宣和宁瑰晴解约,理由不是双方和平解约,而是说公司发现该艺人品行问题,经多方面考虑,为降低其对公司和观众带来的负面影响,从而提出解约。

这通告出来,网友都在猜测是什么品行问题,以至于公开撕破脸皮。

没过一天,曝出宁瑰晴耍大牌,吐槽前辈的语音。

宁瑰晴点开来听,声音是她的没错,但被剪辑过,她是有点口无遮拦,私底下偶尔说两句,也只是应和朱芹说的话,多半是开玩笑,算不上吐槽和贬低,又不是不知礼数的人,谁知被朱芹录音。

谁能想到身边有个卧底似的人,时刻记录你的一言一行。

[我靠,她也太入戏了吧,说她是反派,她连前辈都敢得罪。]

[陈老师也是她能吐槽的吗?也不看看她自己演的都是什么臭鱼烂虾!]

[这就上升到品行问题,有点严重了吧?]

当天晚上,公司签约的其他女艺人纷纷站出来,含沙射影有人工作懈怠,业务能力不行,就想用其他方式走捷径,获得优待。

没发博的就点赞表明立场。

这个“有人”指的是谁,懂的都懂,是什么方式走捷径实属耐人寻味。

刚有名气冒出头陶韵直言道:她在公司里趾高气昂,不把人放在眼里,没人敢得罪她,我也被她‘指教’过,想要什么要靠自己争取。

陶韵走清纯小白莲的路线,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陈述,更显弱势,而人的天性就是站在弱势一方,举正义之旗帜。

一时出现碎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

宁瑰晴被讨伐了,微博沦陷。

她开口解释,只会被人截图转发,然后冷嘲热讽。

接着所谓的“石锤”被一个小号放出,是宁瑰晴那晚去酒店见孙鄂的视频。

只有短短11秒,清楚拍到宁瑰晴走到房间门口,男人打开门侧身让她进入。

很快有人搜出男人的身份,是宁瑰晴所在公司的高层。

这个爆料将此次声讨推向高潮。

宁瑰晴被人肉,手机消息爆破。

[难怪她可以在公司横着走,抱大腿呗,我就说她怎么红的,原来是潜规则啊。]

[贵圈真乱!]

[滤镜碎了。]

[下一步该不会是流出裸\'照了吧?]

[没见着亲密照啊,是公司高层的话,他们谈工作不行吗?]

[回楼上的,谁深更半夜去酒店谈工作啊?]

[感觉不像潜规则,真潜了的话,公司还会这么针对她吗?]

理智路人只是少数,转眼被淹没在张牙舞爪的洪潮里。

能够成功造星的公司,自然也能够毁星。

网上忽然发起抵制不良艺人的活动,只要有人带头集结,散沙也能迅速凝固,成为有方向的风沙,扫荡所到之地。

宁瑰晴知道这些舆论有人把控和引导。

她势单力薄,这才知道势力的可怕。

不但如此,孙鄂还要收紧资源,断她后路。

刚签下合作的综艺和电视剧负责人接二连三给她打电话提解约事宜。

那段时间宁瑰晴过得混乱,不敢看网上言论,现实中被追债,卖房卖车卖包,差点一穷二白才算结清这烂摊子的事。

[走投无路了吧?再给你次机会,回来当我的床伴,你还可以继续荣享富贵。]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但这又不够作为自证清白的证据,一看就是未实名的废号,而且她收到类似的骚扰短信不少。

宁瑰晴回复:[滚你妈的,癞□□。]

以她的性子,这样受气,大不了退圈不干了,可见到这种玩意使劲儿蹦跶,她又不甘心。

没了经纪人和助理,宁瑰晴只得自己留意工作机会,投资料大多石沉大海,回她的多半只有跑龙套或者不入流的角色。

好不容易有个女主角的试镜机会,遇上的还是池寂星,看他这样,这机会多半也是凉了。

正逢年前找不到什么事儿干,可没有收入还没有存款,这年怎么过?

宁瑰晴发愁,拿过池寂星给的银行卡,打算出门再去取款机试试密码,顺道买点吃的回来。

站在ATM机前面,听着“请输入密码”的提示音,宁瑰晴自恋一把,输入自己的出生年月日,密码错误。

她立即拿出手机查池寂星的生日,他现在出名,也是公众人物,基本信息很好查到。

密码错误。

啊?

池寂星这是什么意思,有这么报恩还债的吗?

但恩人也不是她,难道说……

宁瑰晴迅速输入老爹宁石琛的年月日。

还是密码错误。

银行卡又冻结,只能等明天再试。

她也是服了,池寂星不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意念和默契吧?

正想着,格逝剧组的工作人员发来消息:[宁老师,咱们年后二月底开工,预计拍摄时间两个月,您的档期合适安排吗?]

言下之意她的试镜基本没问题,问问她的工作行程安排,有意向,档期也合适的话,就可以敲合同了,到时候进组拍摄。

宁瑰晴反复盯着这两行字,心脏骤然加快,血液流输速度都好似快了不少。

[可以的。]

十有八九是稳了。

宁瑰晴露出这段时间难得真心的笑容,晒在身上的薄阳都暖和许多。

轻跃地迈开几步。

黑色皮靴踩在白雪上突然定住。

她缓缓抬手,看着手里的银行卡。

等会儿,《格逝》是他池寂星说的算啊,他真要潜规则……才告诉她银行卡密码?

作者有话要说:池寂星:你可以试试。

宁瑰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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