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亭月。
周亭月是谁?
周棠在脑海里快速检索这个名字,模模糊糊间,她对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但具体在哪里听过,她也记不清了。
似乎是高中?
周棠回眸望他,晏渡乌黑的发被风吹得扬起,身影匆匆,步伐矫捷地朝光亮处奔去,最后在视线尽头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不知为何,周棠想起了高中时候的晏渡。
她高二时,晏渡刚上高中,他是能轻易在学校里面搅动风云的传奇人物。
染一头张扬的蓝发,耳钻,项链叠带,铆钉皮衣。
爱抽烟,也喝酒,阔大的蓝白校服被尼古丁和酒精气味的浸润,凛透干爽,嘴里偶尔叼着根烟,模样痞坏,逃课打架样样不落,身后还呼朋引伴跟着一群小弟。
和他那位永远被当做模范生的亲哥哥简直天壤之别。
仗着成绩好,长得帅,家庭背景强硬,没人敢轻易动他,还有那张祸害脸,随便开开口动动手指,马上前呼后拥一群女生为他摇旗呐喊。
不过很可惜。
周棠并不属于为他摇旗呐喊的那一类女生。
周棠和晏渡唯一的交集是她每周周二的例行值日,晏渡永远是那个不遵守校规的问题生。
每周周二她值日时,都能见到晏渡。
升入高三后,周棠自动屏蔽掉和周遭无关的一切,全心备战高考。
再后来,她毕业了。
再次见面时是一年前的酒吧。
晏渡一头黑发,冷白皮,干净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身上有股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清爽自然,眉眼清秀,学生气很重。
和高中时候截然不同。
思及此,周棠敛神,收回思绪。
难怪她会把晏渡认成另一个人。
***
在教室里大概等了有十几分钟,晏渡回来了。
他步伐紊乱,神色有点慌张,额角淌着汗渍,顺着下颌线流入凹陷的锁骨,微微喘着气,喉结上下滚动,很性感。
周棠问:“忙完了?”
晏渡点点头:“嗯。”
他掀开一截衣服下摆,弯腰低头,脊背弓起,他攥住衣角往上,擦拭额头的汗。
几块结实的腹肌露出来,线条流畅。
左腹部还有一颗小痣。
很惹眼。
周棠脸颊泛红,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她默默挪开视线,不再看他。
晏渡没注意到周棠这点小举动,擦完汗后他整理衣襟,招呼周棠过去。
“走吧。”
没走出几步,周棠才想起来正事,她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问晏渡:
“对了,周亭月是谁啊?这是女生的名字吧。”
“怎么?吃醋了?”
晏渡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伸手揽过周棠肩膀,单手搭在她肩侧,屈指抚上她后颈,柔软的指腹摩挲她脖颈上的吻痕,力度逐渐加深,但说出来的话确是轻飘飘的。
“没谁,高中同学。”
晏渡推着周棠往前走,生硬地开始转移话题:
“走吧,吃饭去,他们该等不及了。”
“他们是谁?”周棠问。
晏渡步伐加快。
“我朋友,去了你就认识了。”
***
晏渡带着她很快就到了餐厅,进了餐厅,晏渡拉开包厢的门,里面闹哄哄的,声音很吵。
周棠愣愣地盯着包厢内乱七八糟的人,在门口滞住,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一群五颜六色头发的人围坐在一起,四仰八叉翘着二郎腿,花臂和脏辫,浓浓的一股烟味在打开包厢的那一瞬就呛得周棠直蹙眉,见周棠来,里面的起哄声更大了。
“哟哟哟,小周姐来了。”
“有没有点眼力见?还不给咱周姐让个地儿?”
......
周棠有些错愕,她知道晏渡人脉广,上至政商权贵,下至地痞流氓,不分阶级不论贫贱,晏渡都能完美地处理好关系。
但——她真没想到能好到和这种街边混混称兄道弟的程度。
周棠被一声又一声的“小周姐”叫得快要迷失自我。
这些人叫得是那么顺口且熟络,熟络到周棠甚至觉得他们叫的并不是自己。
这里面的人周棠都不认识,但见了她就鞍前马后地献殷勤,又是让路又是给她挪椅子,嘴里抽了一半的烟也扔了,麻溜儿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所有人站起来,他们在迎接周棠。
周棠知道肯定不是因为自己。
于是她扭头看了眼晏渡。
晏渡一米八五的身高,在旁边光是站着没说话就威慑感十足。
他双手抱拳,懒懒地掀了个眼皮,让周棠自己挑座位。
周棠视线在包厢内扫视一圈,选了一个男人身边的位置坐下。
晏渡薄唇紧抿,有些不悦地跟着她走了过去。
等周棠和晏渡都坐下后,其他人才敢坐下。
周棠选择坐在这里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
至少这个男人的发色是黑发,正常发色,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
没想到刚一坐下,身边的男人露出一个堪堪友好的笑容,先主动给周棠倒了杯水,开口自我介绍道:
“还记得我吗?陈定珂。”
“啊?”
周棠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
有点熟悉的名字和面容。
想起来了。
宁雪青似乎提过好几次这个名字。
“高中同学,同班一年。”
陈定珂淡淡地笑了,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继续说:
“忘记了也很正常——”
“毕竟你只会关心你感兴趣的事情。”
“对其他所有东西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陈定珂垂眸看她,他眸色很暗,仿佛拥有洞察一切的力量,一眼就能把她看透。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太好。”
周棠道歉,羞赧地低下头。
陈定珂没说什么,只是把水杯推到周棠面前。陈定珂身上有一种公子哥的贵气,和其他人的气质都不同,看着就是家世很好的富家子弟。
倏地,晏渡猛地抓住周棠腕骨,一把将周棠拽进怀里,占有欲十足的动作,和陈定珂隔开距离。
晏渡手劲大,周棠纤细软白的手腕顿时起了几道红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惹眼,像是在宣示主权。
陈定珂愣了瞬,随即嘴角噙笑,无奈地摊手,往后退了一步,解释说:
“别这样啊小晏,我什么都没做。”
一切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几个梳着脏辫的男人坐不住了,嗅到点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马上站起来当和事佬,笑着打哈哈:
“陈哥最近谈的那个模特你们见过没?身材可好了,胸大屁股翘。”
陈定珂很识趣地顺着这个台阶下,借着这个话题,和其他人打成一团,弯唇笑着回应道:
“挺好,□□声也很好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一听到这个就来了劲儿,满脑子就是男人□□里面的那点事。
“把妹还得是咱陈哥牛逼啊。”
“她的洞是松还是紧啊,我听说有些模特在床上还挺骚的哈哈哈哈。”
......
一群人男人的谈论越来越下流龌龊。
周棠听不下去了。
她看了看身边的晏渡,晏渡神色闲散,随意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周棠深吸一口气,猛拍桌子起身,其他人吓得一愣,讨论声戛然而止,周棠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快吗?这才来啊就走。”
“那喝一杯吧,喝一杯再走。”
虽然嘴上是这么朝周棠说着,但其他人都小心地斜眼瞧着晏渡的反应。
晏渡嘴唇翕动,但没开口。
周棠知道,男人间无非就是面子上的那点事,她这一走,等于是驳了晏渡的面子。
不过,晏渡的面子,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喝一杯就能走吗?”周棠又问了一次。
“啊对对对,喝了就走。”
几人先看了眼晏渡的反应,见他没说话,便觉得是默许了他们的举动,于是说话也大胆了些。
这可是高浓度的白酒。
周棠咬牙,忍着喉中烈焰般的灼烧感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下肚,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周棠捂着肚子,额角沁出细密的汗丝。
“喝点水吧。”
不知是谁递过来一杯水。
周棠拿过水杯,猛灌了一杯凉白开。
仰头时,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莹白脖颈。
随着周棠吞咽的动作微微颤动。
再加上白皙的脸上染上的几抹绯色。
很诱人。
沁凉的水润喉,舒服许多。
周棠放下水杯,再把视线放在其他人身上时,被这些人的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手都抖了抖。
这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太清白。
周棠惊慌失措地拿起包,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遮得严实。
最后捂着腹部落魄地逃了出去。
***
离开包厢,周棠马上去卫生间吐了,又灌了好多水,折腾许久,胃里才终于好受些。
出了餐厅大门,周棠觉得室外的空气简直太清爽且新鲜。
走出几步远,周棠在大门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定神去看,依稀能认出是刚才和她搭话的陈定珂。
周棠没跟他打招呼,匆匆地从他旁边绕过。
“周棠。”陈定珂叫她的名字。
周棠应声停步,但没转身回头。
“刚才差点没认出你,变化挺大。”
陈定珂笑笑,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看着周棠的背影。
“你刚进包厢的时候,我差点把你认成周亭月。”
“周亭月你知道吧?咱们高中一个学校的,跟晏渡同级,她那个时候不活跃,你对她应该没什么印象,但你俩一些方面挺像的,她跟晏渡谈了好几年恋爱。”
冷风砭骨,吹得周棠意识清明。
她不傻,自然听得懂陈定珂话里的言外之意。
——差点把你认成他前女友。
——你俩挺像的。
......
呵呵。
出乎意料的,周棠心情很平静,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她长吁一口气,缓缓地笑了。
她和晏渡原来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心中的负罪感荡然无存。
周棠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这俩都不是啥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