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苇风这话说得突然,语气熟稔得像两人是关系亲昵的好友,他似乎有急事,不等温稚鱼回应就抬腿离开。
客厅里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减不少,但氛围仍有些微妙。
陆鸣歪靠着沙发,一只手托腮,他长了张清秀小白脸,再吊儿郎当的坐姿也能透出几分清爽,他无语地骂了声:“怎么跟老狗撒尿一样?”
江苇风多年如一日的德行,不管是不是他的,看上了就撒泡尿说是他的。
幼稚得跟米线一样。
温稚鱼红润唇角微抿,她刚刚没反应过来,准备回家后跟江苇风说清楚。
安静的客厅只有陆鸣一个人的声音,她下意识看过去,就对上陆鸣探究的眼神。
陆鸣笑了声,直白地说:“看得出来吧,我不喜欢江苇风,他也不喜欢我,我和他待一起就忍不住像江隽一样嘴贱。不过你喜欢他没事,我和你玩牌,又不是和他。”
他话说得明白坦荡,一副“天王老子来了江苇风也是条狗”的模样,温稚鱼第一次发现有人这么讨厌江苇风。
她忽略他话中的江苇风,杏眸清亮,轻声说:“他没有嘴贱。”
陆鸣摸了一手牌,脑子不清楚地问:“谁?我没说江苇风嘴贱啊。”
温稚鱼愣了一瞬,耳尖突然泛红。
她总是下意识维护江隽,但她忘了江隽本人就坐在这里。
陆鸣过半晌反应过来,丹凤眼里浮起笑意,明知故问地说:“你说我们隽哥啊?你这是被什么滤镜蒙了眼,不是有个词叫人骚嘴贱,他骚不骚我不知道,但他那张嘴可是公认的贱啊。”
温稚鱼整个耳朵都红了,她不太习惯他们的说话方式,战术性抿一口可乐,露出小梨涡,看向话题主角。
江隽正靠着沙发接电话,利落黑发压向淡黄色沙发套,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手机,漆黑浓密长睫垂着,唇形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锋利的下颌线透着少年气。
草绿色冲锋衣的拉链抵着喉结,他嗯几声,喉结便缓慢滚动,大长腿屈起刺进茶几,工装裤短了一截,灰色的棉拖鞋靠近她的小兔子。
温稚鱼想起他超话里的女友粉说:“江隽打电话的时候超级无敌帅!就一个平时谁都不放眼里的拽比,在打电话时认真听你说话,有一种全世界我只在意你的感觉!谁懂我?!”
她之前不懂为什么好大儿打电话也能收获女友粉,但她现在觉得,这样是真的很帅。
她甚至有些好奇,他在和谁打电话,才会这么认真。
江隽似乎察觉到温稚鱼的视线,抬眸向她看去。
黑润的眼瞳似两抹烛火,烧得她脸热心慌。
温稚鱼握紧可乐,局促地转移视线,江隽将手机丢到茶几上,亮起的屏幕上是何哥的微信。
他声音散漫,开口呛陆鸣:“别谦虚,全世界最骚的奖项非你莫属。”
温稚鱼:“……”
陆鸣笑着给他们发牌,矫揉造作地说:“隽哥哥,这才哪到哪,还有更骚的你没看见。”
江隽薄唇勾起点无语的弧度,他快速齐好手中的牌,“你打完这盘就滚吧。”
陆鸣大吃一惊,“为什么?隽哥哥,你不是说好要和我去飚摩托?”
“我现在不飙车都想吐。”
“卧槽,没劲的狗东西。”
温稚鱼唇角翘起,她看了两张牌,才想起她要和陆鸣换牌,轻声问他:“不好意思,我看了两张牌,你还想换吗?”
陆鸣连声说:“换,当然换,你全看了也是我烧香感谢的祖宗。”
他拿了温稚鱼的牌,没见识地感叹道:“稚鱼你是我真祖宗!这一手牌我不赢谁赢?”
温稚鱼也拿了陆鸣的牌,小鹿眼里划过惊讶,她很难看到这么差的牌。
江隽的牌也不错,他眉眼浮起点雨后初霁的明朗,淡声调侃:“这里一个你爹,一个你祖宗,你不得跪着跟我们打?”
温稚鱼莫名因他话中的“我们”心跳漏了一拍。
陆鸣啧两声,“按你这辈分,我祖宗不也是你祖宗,稚鱼,别对他客气,直接打他个落花流水光腚回家找妈。”
温稚鱼被“光腚”两字惊到,她看着手中的牌,烂得乏善可陈,认真说:“我做不到。”
陆鸣大笑,突然饶有兴趣地问:“你知道为什么要光屁股吗?”
温稚鱼摇头,难道这里还有什么典故?
陆鸣喉咙溢出几声轻咳,他边出牌边笑说:“因为咱江大少爷,三岁多快四岁还穿着开裆裤,他妈给他穿正常裤子,他说小鸟不舒服,光腚绝对不是羞辱,是展示男人的荣光。”
温稚鱼没想到会是好大儿的大尺度爆料,她耳尖泛红,下意识捧场,比出大拇指:“原来是这样。”
江隽:“……”
陆鸣笑得像鸡打鸣,温稚鱼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羞愧地用牌挡住脸。
江隽听陆鸣讲那破事都快听包浆了,但今天莫名有股羞耻感,他不爽地喊:“胡牌,骂你对面那条狗。”
绿毛鹦鹉站在茶几上,桔色的眼睛正对着陆鸣,听到江隽的声音后立马一百八十度扭头,“狗东西!狗东西!”
“……”
陆鸣笑得肚子痛,出了一张牌,“胡牌,你真是干爹的贴心小宝贝。”
江隽有点无语,一把抓过胡牌,“再给你一次机会,转过头骂他。”
胡牌再次对着江隽一顿输出,还歪着绿色的小脑袋卖萌。
江大少爷难得好脾气,“事不过三。”
胡牌这回倒是转了头,但它只转到一半,对着温稚鱼就开始输出。
它才骂了半句,就被江隽强行拉了回来,少年眉眼不耐,“艹,你这两天别想听歌。”
陆鸣都快笑岔气了,温稚鱼也忍不住笑,只有胡牌气鼓鼓。
胡牌很喜欢听歌,还喜欢跟着歌跳舞,一听这话,立马飞到江隽的肩膀上,用鸟喙去啄他的头发。
江隽出了张牌,眉眼都没抬,迅速套上冲锋衣帽子,挡住了胡牌的攻击。
温稚鱼目瞪口呆,她这才想起来,好大儿似乎是近两年才开始爱戴帽子的。
原来他不是装酷,他只是防止被薅秃。
胡牌一气之下飞回自己的鸟笼,大骂“狗东西”。
陆鸣笑眯眯甩出一张二:“还是女儿好吧?看我家米线多乖巧。”
江隽没和他说屁话,一个炸堵住了他嚣张的嘴,陆鸣震惊:“靠,你牌这么好?”
温稚鱼这回爱莫能助,等江隽打出一条龙,手里还剩两张牌。
眼看他要一起甩出来,陆鸣立马制止,“哥,我给你养胡牌,你给我点票。”
他本来就这个打算,赢了万事大吉,输了就养江隽家这只鸟祖宗。
江隽不置可否,陆鸣咬咬牙:“一个半月。”
“OK。”
江隽的声音几乎与陆鸣同步,陆鸣顿时意识到不对,拿过他手里的牌。
“卧槽,一张三一张四,你也好意思用来威胁人?”
温稚鱼也很惊讶,因为正常打下去江隽肯定会输。
江隽草绿色的冲锋衣帽子随意搭在头上,头发凌乱透着少年感,他抱着米线,大半个人都陷在沙发里,松松懒懒,眉梢都是笑意,“你别太怂。”
温稚鱼第一次见到这么开心的江隽,像干了缺德事沾沾自喜的小朋友。
但是好可爱。
陆鸣气炸了,“我艹,我艹,真不愧是影帝呀。”
胡牌也还在骂江隽,一人一鸟跟唱二重奏一样。
江隽抱着米线直起身,给陆鸣递了瓶可乐,“陆哥,请你喝可乐。”
陆鸣:“你他妈就用这敷衍我?”
话虽这么说,陆鸣还是接了过去,毕竟江大少爷难得哄一次人。
哄了一个,还剩一只。
江大少爷耐心告罄,喊了声胡牌,懒洋洋开口:“别吵了,给你放歌。”
轻快可爱的旋律从手机里放出,胡牌愉快地跟着歌舞动。
“Dumb ways to die
(蠢蠢的死法~)
So many dumb ways to die
(有如此多种蠢蠢的死法~)
Dumb ways to die
(蠢蠢的死法~)
…………”
大家都很开心,只有陆鸣的脸越听越绿。
最后温稚鱼要走的时候,两个人一起送她出门。
陆鸣向她比了一个Solute的手势,“欢迎温大美女下次再来玩。”
江隽帮她拿了工具箱,直接送她家玄关,温稚鱼激动地双手合十感谢。
江隽顿了顿,被她整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这回没礼貌回去,不咸不淡的声音裹着调侃,“不用行这么大礼,再见。”
在他走之后,温稚鱼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她现在和好大儿……应该也算认识的朋友吧。
这真是个美妙的下午。
温稚鱼回家后想起给江苇风发消息。
香甜美人鱼:[咸鱼挥手.jpg]
她继续打字,“我和瑶瑶一起去同学聚会,不麻烦你送我去啦[玫瑰/]”,字还没打完,对方就回了消息。
江苇风:[稚鱼,我有话对你说,方便接电话吗?]
温稚鱼无奈地把字删掉:[可以的]
江苇风打了语音电话,他声线温和,问她:“稚鱼,你认识李爱香奶奶吗?”
温稚鱼有些惊讶:“我上次就是帮李奶奶拿体检报告单,你认识她吗?”
很奇怪。
李奶奶平时不爱出门,别说手机,连家电都不爱用,江苇风怎么会认识她?
江苇风轻笑:“她可能不记得我,所以需要你的帮助。我两年前成立了一个公益基金会,最近有一个婴儿时期在建章路附近被养父母捡到的男生来寻亲,可能是李奶奶的孙子。”
他还传了几份文件给她,温稚鱼点开第一份文件,标题写着“让爱团圆公益基金会”,小标题是“帮助每一个离散家庭实现团圆梦”。
温稚鱼杏眸睁大,她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惊喜地说:“我可以帮忙,需要我联系李奶奶吗?”
“对,后续事宜可能也需要你帮忙,因为李奶奶腿脚不方便。”
“当然可以,谢谢你们。”
“好,这周五我们先去见李奶奶,再一起去同学聚会。”
温稚鱼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到,突然迟疑地问:“你知道李奶奶的事情吗?”
其实李奶奶对于找孙子这件事,几乎完全放弃了,所以也不怎么向外人提起。
他们一家人之前找过十几年,寻亲网站、寻亲组织甚至寻亲节目,能找的全找了,都以失败告终。
寻找孩子的过程中,一家人产生许多矛盾,最终分崩离析,只剩下李奶奶一个人住在这里。
除了住在临安小区很多年的居民,其他人甚至不知道李奶奶有过一个孙子。
江苇风不仅知道李奶奶的事情,还知道她与李奶奶关系很好,不然不会找她。
温稚鱼纠结地看着语音电话。
“我小时候和养父母住在临安小区。”
“稚鱼,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你现在对我这么警惕,我有点难过。”
温稚鱼来不及对他第一句话惊讶,就因他下一句陷入恍惚。
他的声音比以前成熟很多,可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委屈,却让她梦回高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苇风喉间溢出轻笑,“开个玩笑,周五见。”
“好。”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直接喊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