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隽站在窗边,淡淡的日光透过毛玻璃笼在他脸上,像加了一层旧式DV滤镜。
清冷的白皮,立体的轮廓,满怀冰雪的少年感,他移开视线,一双漆黑眼瞳浮现嘲弄。
他没说话,低头拧衣服上的水,高大的少年向她走近,地面的滴答声像温稚鱼心跳的鼓点。
他比她高了二十多厘米,身高差让他的影子将她完整罩住。
温稚鱼突然紧张,不动声色后退两步,耳尖红得滴血。
她迟钝地意识到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在邀请一个还不算朋友的成年男性去她的房间洗澡。
虽然她对江隽很熟悉,但江隽甚至可能不记得她的名字。
一个越界又暧昧的邀请。
她看着他走近,健壮精实的腹肌几次滑进她眼里,人鱼线没入裤腰,劲瘦的腰身让她脸热,他的黑色背心变得皱巴巴。
温稚鱼看向他的手,害怕自己也变得皱巴巴。
江隽伸出手,肌肉分明的手臂向她头上探去。
温稚鱼退到了墙边,后脑勺磕一下,疼得她眼冒金星,小鹿眼泛起水光,唇边露出勉强的微笑,还有努力隐藏的警惕。
江隽想起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白兔,天天在家里乱闯乱跳,一旦有人主动靠近它,它就害怕得缩成一团。
他有点无语,觉得自己挺有分寸感,明明是她先瞎开口,不懂她怎么这么害怕。
“我去吹个头。”
江隽从温稚鱼头上的铁架抽出一条白色毛巾挂脖子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坠入纤维,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拉开浴室门。
温稚鱼看着他的背影,松一小口气,轻轻点头,“拜拜。”
她等他一走,立马腿软地蹲在地上,她回去一定好好看《高情商聊天术》《如何培养语言表达能力》等系列工具书。
但她该什么时候回去呢,她现在尴尬得只想原地成为一朵美丽蘑菇。
江隽在客厅吹头发,吹风机声音大,他没听到何咏的敲门声。
直到温稚鱼慢吞吞从他房间出来,他关了吹风机,听到门外的呼喊:“阿隽、隽哥、隽爷、隽姥爷!开门呐!你赶紧开门啊!”
“……”
温稚鱼停下脚步,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走。
江隽去开门,何咏一看清人,就拉着行李箱挤进来,他穿得圆滚滚,围巾帽子口罩墨镜一个没落下。
何咏把墨镜摘了,望着江隽,皱起眉苦口婆心说:“江大少爷,零下的天气,你哪怕身体好,也不兴穿成这样啊。”
江隽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清爽的黑发蓬松,让他显出几分乖顺,喉间懒洋洋溢出一声“嗯”,语调漫不经心:“但凡是个人,都不想在冬天穿成这样。”
言下之意,他没有衣服穿。
“……”
何咏顿时没了声,他知道江隽是怎么沦落到这地步的,那套上热搜的房子,里面有江隽大部分衣物,现在被私生跟踪进入,他连房子都不要了。
这位大少爷向来挑剔,吃穿用几年如一日用固定品牌,买个衣服还得让他跨城市选购,要不是短期找不到房源,他估计也不会住这里。
何咏看着江隽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衣服,叹一口气,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问:“你把虞总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说这事他对不起你,想和你赔礼道歉。”
江隽不在意虞总,但虞总是他大老板,平时对他也不错,他夹在中间,高低得劝一劝。
江隽挑了几件衣服丢到沙发上,听到何咏的话,粗暴关了行李箱,语气不耐:“要不是他,他女儿早该进局子了,我没兴趣听他鬼哭狼嚎。”
何咏又叹一口气,想到虞总那刚满十八岁的小女儿,“她还是个孩子。”
江隽眼皮微掀,随手扯开贴着的湿衣服,明显不爽的脸透着一股混不吝的拽劲,“楼上六七岁小屁孩都知道奥特曼不能随便进女孩房间,她纯粹是没脑子。”
何咏无话可说,想找补地说“你也是个孩子”,看了眼江隽,默默咽回这句话,他自己才是个可怜孩子。
江隽的经纪公司是星河传媒,这家国内最顶尖的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如云,江隽是这个公司最大的招牌。
他出道就签了这个公司,何咏一直是他的经纪人。
粉丝常说何咏又当爹又当保姆,何咏觉得粉丝说得不对,他明明是又当孙子又当保姆。
在这位大少爷面前,公司老板都是孙子。
老板的小女儿虞霖从江隽一出道就喜欢他,经常借着身份的便利来见江隽。
江隽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脾气,厌烦都摆在脸上,后来虞霖的行为越来越过,公司老板几次来求江隽不要报警,他们交情还不错,再加上江隽的臭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翻出什么水花。
但这次江隽真被虞霖惹生气了,何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隽身上衣服贴着不舒服,他拎起几件衣服往房间走。
他看到一直站着他房间门口的温稚鱼,她呆呆的,像只不知所措的呆头鹅,呆头鹅看见他过来,抬头对他笑。
他黑眸对上那双笑盈盈的小鹿眼,单手抄兜,不咸不淡说:“我去换身衣服。”
温稚鱼点头,唇边露出小梨涡,“那我先回去了,等加热器到了我给你换。”
“谢了。”
两个人说话,何咏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大活人。
小姑娘长相惊艳舒服,是当下娱乐圈很抢手的顶级初恋脸,虽然他不干星探很多年,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姑娘,你想当明星吗?”
温稚鱼有些懵,她以为他第一句话会问她是谁,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她仰起俏脸,虽然没有当明星的打算,但还是认真想了想,笑着摇头说:“我黑历史很多,不太适合当明星。”
何咏笑脸僵硬,好奇问:“什么黑历史?”
他已经把校园霸凌、谈恋爱劈腿、甚至私生活混乱都想出来了。
温稚鱼正色说:“严格来说,我在啃老。”
何咏:“……”
这好像是黑历史,但也没那么黑。
他明白这个小姑娘没有当明星的想法,不禁流露出遗憾的神情,他看见她脚边的修理箱,又问她:“我是江隽的经纪人何咏,小姑娘你是来修电器的?”
他知道江隽房间空调和热水器都坏了,却没想过是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来修。
温稚鱼笑着点头,白皙小脸划过遗憾,“但是还没修完,有东西缺货。”
何咏找到了话题,热情地说:“没事,江隽洗个冷水澡也没关系。”
温稚鱼有些担忧,漂亮眉眼浮现惆怅,小声说:“还是有关系的,您可以收留他洗一个热水澡吗?”
江隽一看就不打算去她家洗澡,但这么冷的天洗冷水澡肯定会感冒。
何咏:“?”
江大少爷与收留这个词能挨上边?
不对,这个小姑娘似乎很关心江隽,不会又是私生吧。他摇摇头,经历虞霖那一出,他这反应过于草木皆兵。
何咏扬起手机,“别担心他,他不会委屈自己,江隽付维修费用没?没付的话我帮他付。”
温稚鱼发现他误会了,忙摆手说:“不用付钱,我是房东,维修就是我的责任。”
何咏一脸惊讶,难怪说在啃老,他要有这资本,也得在家啃老。
到底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人,他几秒就恢复如常,笑着说:“房东就更要加个微信了,到时候江隽有什么事不在,房子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找我,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姓温,风清竹屋闻幽鸟,雨绿荷盆出稚鱼的稚鱼。何哥你叫我稚鱼就行。”
“名字真好听,今天麻烦你了。”
何咏帮她把修理箱提到门口,本来还想给她送回家,却发现她家就在隔壁。
温稚鱼那一刻感受到了来自娱乐圈金牌经纪人的压迫感。
好在他没有说什么,还调侃:“长得好看的人连这样都能扎堆。”
温稚鱼不好意思地笑,趿拉着自己小兔子拖鞋与他告别。
何咏送温稚鱼离开,回来就见江隽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黑绿色的耳机挂在脖子上,宽松的花灰色卫衣,搭着黑色工装裤,手里站着只绿毛鹦鹉,它懒洋洋埋着头打瞌睡。
他就说今天怎么没听到这只鹦鹉骂人,原来刚刚睡觉了。
他总觉得这只鹦鹉的作息时间和江隽一样不规律,但他也管不来这只鹦鹉,只能多嘴去劝江隽:“你又熬夜打游戏了?你家鹦鹉一听你打游戏就兴奋。”
它肯定是昨晚没睡,早上才会想睡。
江隽眉头轻皱,将鹦鹉放进客厅的笼子,“我昨晚冻得在被窝里装尸体,打个屁游戏。”
何咏:“……”
任何一件值得同情的事,从这位少爷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他活该。
何咏没打算惹这位大少爷不爽,他想起温稚鱼,犹豫几分钟后问:“你对刚刚那姑娘有意思?”
别人看不出来,他和江隽相处多年,对他了如指掌,一般人哪能让这位少爷交代自己去干什么。
江隽坐到沙发上,他戴上耳机,头发被压得凌乱,屈起的大长腿分开,双肘撑在膝盖上。
精致眉眼浮着散漫少年气,他打开游戏,语气带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烦躁:“别瞎猜,这是江苇风白月光。”
之前他本来没想起来江苇风白月光长啥样,直到昨天他俩一起上楼,他才依稀记起几年前遇见的场面。
那个让江苇风要死要活的人,是隔壁这个姑娘。
何咏一听江苇风就沉默了,这对兄弟关系挺奇怪的,怪到现在他也没看明白是个怎么回事。
说他们关系好,江隽没对江苇风露过好脸色。说关系不好,江隽明里暗里能帮江苇风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吝啬过。
他怎么想,都觉得和这对兄弟的父母有关系。
不管怎样,听到温稚鱼是江苇风的白月光,何咏放心下来。
江隽对与江苇风有关的事情,向来能让则让。
虽然江隽要真想谈恋爱,他也拦不住,但能不谈还是别谈,江隽不在乎,他可不希望有恋情影响江隽的星途。
这天下午,温稚鱼被何知瑶拉到同学聚会群里。
每个人都改了备注,发表情包欢迎她,几年前的隔阂似乎随着时间消失了。
温稚鱼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不尴尬。
她也在群里发表情包道谢。
在她睡了个午觉起来后,群里有一条艾特他的消息。
是虞茗发的,没有什么意义,依旧是欢迎她。
可单独把她艾特出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奇怪。
温稚鱼不知道该不该回,最终还是艾特回去,说了句谢谢。
一来一回,群里水群的人突然安静,他们都知道两人的往事。
温稚鱼没有在意,却在艾特后收到虞茗的私聊消息:【江隽是不是租了你家的房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她愣了愣,想起在江隽家里听到的对话,虞茗的妹妹就是那个私生。
作者有话要说:江隽:我以为她是我嫂子
鱼鱼:我以为他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