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陆老爷子的忌日,陆家人最近基本都聚在陆家老宅小住,今晚陆家要开家族会议,陆砚礼六点便从公司离开。
陆总不在,总裁办的气氛明显活跃许多,先是交头接耳的讨论晚上吃什么,没多会大家便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离开办公室。
很快整个总裁办便只剩下夏茉一个人还端坐在工位前,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飒拎着包到夏茉工位旁,关心道:“茉茉,工作还没做完呢?”
夏茉说:“还剩一些。”
“带回家做吧。”林飒出于好意,“陆总不在,大家都下班了,你一个人在公司加班多孤单,不如早点下班,刚好可以坐我车,我顺道把你带回家。”
夏茉笑说:“姐,你是不是忘了,我回家也是一个人。”
林飒这才想起夏茉是单身,也没和父母住一起,独自租房子住。
“瞧我这脑子,总是忘记你还没有交往男朋友。”林飒说完又替自己解释,“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长了一张不缺男朋友的脸。”
林飒抬手掐了下夏茉脸蛋,开玩笑说:“这么水灵灵的小脸蛋,我一个女人看了都心动,将来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臭男人。”
夏茉假装害怕,“姐,你这话要是被姐夫听见,怕是要来找我麻烦了。”
“他敢。”林飒趁机又捏了捏夏茉的脸,“放心吧,你姐夫要是敢找你麻烦,姐护着你。”
和林飒玩笑了几句,婉拒了林飒让她搭车回家的好意,目送林飒离开,继续加班工作。
夏茉原本打算在公司把所有工作都处理完再下班回家,反正在公司和在家加班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人,在公司还可以蹭公司的空调,省点吹空调的电费。
九点多的时候,夏茉手机震动,叶瑶瑶给她打来电话。
手机那边叶瑶瑶声音断断续续,刚开始还强忍哽咽,说到最后没憋住,到底哭了出来。
前几天叶瑶瑶租住的房子还未到期,房东突然要卖房,通知她一周内搬出去。
大城市短时间内想要租到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叶瑶瑶这几天每天下班后都跟着中介找房子,眼看着房东给的最后期限要到了,匆匆忙忙定下一个房子,和中介谈好了今天签约,准备签约的时候房东突然临时反悔不租了。
叶瑶瑶和前房东商量想让对方多宽限几天,结果今天下班一回家就看到房东两口子等在家门口,态度十分强硬,说明天一大早买家就要来看房子,让她今晚一定要搬出去。
这事属于房东违约,但叶瑶瑶一个外地来的小姑娘,很难和对方掰扯,只能满腹怒气的收拾东西搬出来。
夏茉见到叶瑶瑶的时候,她正蹲在之前租住的小区楼下,身旁大包小包的全是行李,双眼红彤彤,显然是哭过。
夏茉叫了搬家公司的人来,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她的公寓,让叶瑶瑶暂时住她那里。
等所有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时,已经凌晨一点多。
叶瑶瑶坐在客厅沙发上,总算恢复了些精气神,愤忿的把前房东两口子骂了一通。
“真是黑心烂肺的一对恶毒夫妻,明明是他们违约,凭什么让我大半夜的搬出来,我当时就应该报警。”
叶瑶瑶越想越气,气前房东人烂,气自己当时怎么就唯唯诺诺没敢据理力争,明明房租还未到期,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
夏茉跟她一起骂,两人发泄一通,骂的口干舌燥,夏茉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给叶瑶瑶。
叶瑶瑶说:“有酒吗?我想喝酒。”
夏茉一句话让她清醒,“明天还要上班,喝醉了起不来床,请假要扣工资的。”
叶瑶瑶向后一倒,气若游丝,“你说我们这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呢,高不可攀的房价,蛮不讲理说把你赶出来就把你赶出来的房东,我觉得这辈子一点盼头都没有。”
夏茉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成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除了少部分人掌握着财富,大部分人这辈子的生活就是忙忙碌碌,充满无奈。
她自己现在情况也没比叶瑶瑶好哪里去,都不知道等新秘书上任,她还能不能留在陆氏集团。
陆总几次询问她需不需要休长假,又问她压力大不大,不知道是不是暗示她主动辞职。
夏茉实在不想往那方面揣测,但陆总对她的态度确实有很大变化。
没有老板会想让自己手底下的员工休长假,集团上一个休长假的就是休着休着职位就没了,当时还是她这个总裁秘书亲自去通知那位副总监安心在家里休养,公司的事务不用他操心了。
人力资源部的工作效率很快,第二天下午就呈上了几份优秀简历。
陆砚礼亲自面试,当天下班前就敲定人选,说是明天就能入职。
夏茉进办公室给陆砚礼送文件时,陆砚礼又一次询问夏茉需不需要休长假。
夏茉十分心累,一时连溜须拍马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说谢谢陆总的好意,她不需要休假。
陆砚礼在签文件,全程头都没抬,语调十分平静吩咐,“明天实习生入职,他工作上的事情,你来安排。”
夏茉:“好的,陆总。”
“等他熟悉了工作,你休个长假。”陆砚礼这次不是询问,是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夏茉四肢发凉,还想说些什么,陆砚礼似乎是不想听她说话,在她开口前,漫不经心扫她一眼,语气淡淡,“出去吧。”
夏茉神色僵硬的从陆砚礼办公室出来。
总裁办的同事们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夏茉强撑着调整表情,冲她们笑了笑。
傍晚时分,准备晚上在公司加班的同事们结伴去公司食堂吃饭,夏茉没什么胃口,留在工位继续麻木的处理工作。
除了总裁办公室里的陆砚礼,外面的办公室只剩下夏茉一个人。
察觉到同事们都走了,夏茉整个人瞬间又被负面情绪淹没。
她不是爱哭的性子,相较于一般人,她算得上乐观积极,但她最近总有想哭的冲动。
她咬了咬唇,把眼泪憋回去,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向L倾诉:【L,我现在又想哭了。】
L这次没问她为什么想哭,回复她:【想哭就哭。】
夏茉:【不行,我在公司呢。】
L不解:【在公司为什么就不能哭,你们公司规定员工不可以哭?】
夏茉噎了一声,恍然发现,公司确实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哭,但是……
没等她想好反驳L的话,对面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L:【如果你觉得哭能缓解你的焦虑和压力,可以适当宣泄,不必强撑,要允许自己有脆弱的时候。】
夏茉心口一暖,似乎有被他的话安慰到。
夏茉:【L,其实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压力很大,但这些话我不敢说,也不知道对谁说。】
情绪是无法共情的,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夏茉还记得刚毕业时,对忙碌的工作十分不适应,和家人倾诉,家人都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那么拼,说她一个女孩子那么拼干嘛,早晚都要结婚生子,不如早点找个好人嫁了。
这样的话说了一次,她就再也不和家人谈及工作上的压力了。
L还是那句话:【想哭就哭。】
夏茉:【嗯。】
办公室里没人,这会宣泄一下情绪也没人会看见。
夏茉不再强忍眼泪,放下手机,眼泪瞬间在眼眶中翻滚,一滴泪顺着脸颊划过,滴落在办公桌上,夏茉想起自己这三年在陆砚礼身边工作的经历,又想起自己面临被辞退的境地皆是因为那子虚乌有的桃色谣言。
委屈克制不住,正准备掩面痛哭,总裁办公室的窗帘突然缓缓升起。
夏茉的工位正对着总裁办公室的窗户,窗帘升起,视线透过透明玻璃窗,夏茉一眼就扫到坐在办公桌后的陆砚礼。
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不知道敲着什么,唇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
夏茉泪眼朦胧,立刻侧身把脸转向另一边,不让陆砚礼看到自己脸上的眼泪。
总裁办公室和外面办公室之间窗户的窗帘平时都是关着的,很少拉开,也不知道陆砚礼今天为什么突然把窗户拉开。
夏茉迅速拿纸巾擦了擦眼泪,捏起手机往办公室外面走。
夏茉:【真是倒霉。】
L:【怎么了?】
夏茉:【哭一半老板把窗帘拉开了,他那个办公室和我的工位中间就隔了一个透明玻璃,窗帘一拉开他就能看见我哭了。】
L:【看见怎么了?】
夏茉:【看见他肯定又会问我是不是工作压力大,然后更有理由辞退我了。】
L似乎也很无奈了:【那怎么办,工作压力大,哭都不能哭,简直是没天理了。】
夏茉:【我跟你说。】
L好整以暇:【你说。】
夏茉:【我今天必须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我现在眼泪汹涌的能填满黄浦江。】
L:【不怕被老板看见?】
连流泪都不能自由,夏茉越发感受到资本家老板的剥削和压迫,再次强调。
【我今天必须要痛快的哭一场,我现在拿着手机出来了,老板看不见。】
L关心她:【万一有其他员工路过看见,把你在公司痛哭的事传出去?】
夏茉:【我去消防通道那边的楼梯口,那边没人过去。】
夏茉走到长廊尽头,拐弯进楼梯口。
楼梯口的光线有些暗,昏暗的环境下,愈显凄凉。
夏茉鼻头瞬间酸涩,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夏茉躲在楼梯门后小声抽泣,一包纸巾很快用完,没纸了,夏茉只能用手指抹眼泪。
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叠干净纸巾,夏茉瞥见对方手腕上的表,神色一僵,抬起头,正对上陆砚礼冷峻的脸庞。
夏茉一时怔愣,不明白为什么两次哭泣都会出现陆砚礼这个意外,难不成打工人真就那么悲催,连流泪的自由都不能有了?
夏茉心情无语到极点,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察觉,她在一向让她畏惧的陆总的注视下,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