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的语音消息发出去，直到坐上车都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不过她刚刚那条语音消息当着陈姨的面，即便没有收到L回复，目的也已经达成。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司机送她回公寓。
夏茉坐在副驾驶，目光盯着手机屏幕，和L的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在线，但迟迟没有任何回应。
夏茉抿了抿唇，想着自己刚刚的话是不是太过突然，让对方不明所以。
她发消息：【抱歉，L先生，我唐突了。】
她组织措词解释：【我目前是在一家公司从事秘书一职，因为我和我的上司都是单身，便有谣言揣测我和我上司的关系，大约是传到了我上司母亲的耳朵里，刚刚我去上司家里拿文件，上司的母亲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了着急我上司交女朋友的事，还说我和我上司很聊得来，话里话外似乎是试探我对上司有没有想法，为了打消上司母亲的质疑，只能假装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发完消息，夏茉看着自己刚发出去的一长串文字，想了想，补充：【我对我的上司绝无非分之想，我上司对我也没有任何想法，我和他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她玩交友软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和对方聊天的目的也是奔着谈恋爱的方向，关于她和陆砚礼的关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对方做出保证。
第二条消息发出去几秒，L回复：【为什么不直接向你上司的母亲说明你的想法。】
夏茉：【当然不能明说，那可是我上司的母亲，我直接在她面前说我对我老板没想法，那不就等于说我瞧不上我上司吗？即便人家也瞧不上我，听到这种话也会不高兴的。】
对话框沉默几秒，L问她：【你瞧不上你上司？】
夏茉觉得对方的关注点很奇怪。
她手指在编辑框敲字：【不是我瞧不上他，而是我绝对不会和他那种人谈恋爱。】
对话框又安静了会，L问：【他是哪种人？】
【他……】
夏茉正准备向对对方描述，刚编辑了一个字，后知后觉自己和L的聊天内容一直是对方问，自己回答，自己被对方引导着，继续这样聊下去可能L对她已经了如指掌，她对L还是一无所知。
夏茉手指顿了顿，把刚输入的字删除，重新编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安安稳稳的工作，不能因为和他的谣言影响到我的工作，这也是下载注册这个软件的原因。】
夏茉：【你呢，你为什么下载这个软件？】
夏茉反问他，想要拿到主动权。
L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抱歉，你请我帮忙，我没有语音回你消息。】
又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了，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夏茉握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对这位L先生的兴趣加重了几分。
既然是奔着谈恋爱去的，聊天没必要太过规矩。
夏茉抿抿唇，按着语音键，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没关系，这么晚了我还没回家，男朋友生气不回我消息也正常。”
这条语音消息发出去后，犹如石沉大海，L完全无视她。
夏茉丝毫不觉尴尬，隔着互联网聊天的好处在这个时候显现，双方谁都不认识谁，说话放肆些也不会觉得丢脸。
夏茉心底突然涌起一股为所欲为的爽感，她毕业后就进入陆氏集团成为陆砚礼的秘书，随他出席各种重要会议，参加大大小小的商业宴会，跟一群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打交道，她必须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很多时候都要顾忌对方的身份和场合，说着违心的话，陪着内心并不愉快的笑脸。
工作的这几年，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但她几乎已经忘了上一次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占满她所有时间的工作让她逐渐变得麻木，她都快忘记学生时代的她是个生动活泼又有趣的女孩子。
不用考虑后果，可以肆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松弛下来。
她向后靠着椅背，悠然的继续主动进攻：【L，你怎么不说话，是不好意思了吗？】
夏茉看着手机屏幕，等了会，对方依旧没回复，眼皮逐渐发沉，昏昏欲睡，夏茉正准备放下手机小憩，对面回了消息。
L：【什么？】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夏茉莫名瞬间就领会到他是在问她说的那句不好意思了吗是什么意思。
夏茉强撑着困倦的眼皮打字：【我说男朋友生气不回我消息也正常，意思是我在我上司家保姆面前给你发语音，你没回我，在她看来可能是我男朋友生气了才不回消息，毕竟我在她面前是假装给男朋友发消息，并不是真把你当男朋友，你不用不好意思。】
L：【我在工作。】
言外之意，他不回消息不是不好意思，是在工作。
夏茉：【这么晚了，还在工作，看来你的工作也很忙啊。】
夏茉困得不行，顺势结束话题：【不打扰你工作了，晚安。】
夏茉退出软件，把手机放到一边，闭眼休息。
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公寓，刚换下脚上的高跟鞋，手机响起来电铃声，是她妈打来电话。
夏茉边往客厅沙发走边按接听，“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在你二叔家。”林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静静今天带男朋友回家，你二婶叫我和你爸过来吃饭，你三叔三婶他们也在，晚上没回去，都住在这边。”
“静静交男朋友了啊？”夏静是夏茉二叔的女儿。
林宁嗯了一声，止不住夸，“小伙子生的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很懂礼貌，今天过来给你二叔二婶提了一堆礼物，你二叔二婶笑得都合不拢嘴。”
林宁语气里满是羡慕。
夏茉说：“那挺好呀。”
林宁：“静静和她男朋友准备今年国庆节结婚。”
“这么早？”夏茉有些意外，“二叔二婶能同意？”
夏静比夏茉小三岁，上个月刚大学毕业。
“同意，怎么不同意，哪个做长辈的不想让儿女早点成家，儿女的婚姻是父母心头最重要的事，我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能早点带个男朋友回来见我。
林宁话锋一转，从夏静说到夏茉身上，“静静比你还小三岁，人家都带男朋友回来准备结婚了，你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女婿回来？”
夏茉大学毕业后就经常收到家人的催婚，早就习以为常。
“妈，你别着急，我才25岁。”夏茉温声细语。
“我能不着急吗？你都25岁了，到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我们镇子上像你这个年龄还没结婚的女孩就剩你一个了，再往后，你就不好找男朋友了。”林宁语气越说越急。
显然，夏茉和她妈妈对于25岁这个年龄的看法大相径庭。
在夏茉眼里，25岁正值青春，是拼事业的年纪，但在林宁眼里，25岁的女孩还没有男朋友，以后找的男朋友质量就要大打折扣。
夏茉能理解妈妈为什么会有这种思想，她出生于一个小镇，在她们那个小镇，年轻人普遍结婚早，和夏茉一样年纪的女孩几乎都已经结婚生子。
这是新一代年轻人和老一辈思想的碰撞，彼此都没办法说服对方认同自己的想法，亲人之间没什么大道理可讲。
“你得趁着年轻才能容易挑到好男人，你知不知道，现在不找，以后男人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了。”
夏茉不和妈妈辩驳，顺着她的话哄她，“好，我知道了，遇到合适的我会尝试交往的。”
林宁抱怨，“你每次都是这么敷衍我，前年你就这么说，哄我说你会找男朋友，到现在都没带人回来。”
夏茉笑说：“妈妈，找男朋友又不是去大街上选白菜，说有就有了，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得用点心选吗？”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
“我知道。”没等林宁说完，夏茉打断她，“和你嬉皮笑脸没用，要多用点心思在找男朋友上面是不是？”
林宁：“别总说你知道，要付出实际行动。”
“好好好，付出实际行动。”夏茉全程顺着妈妈说话，让她再挑不出什么理。
“行了，今天先不说了，你早点休息。”
夏茉乖巧应声，“好的，妈，您也早点休息。”
结束通话，夏茉放下手机，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躺到床上，临睡前，翻看手机，确认陆砚礼没有工作上的消息吩咐，才放心睡觉。
隔天陆砚礼不在公司，夏茉工作轻松很多，距离下班还剩一个小时，手头上的工作便已经基本完成，把电脑屏幕上刚写好的报告再浏览一遍，确认自己没发现什么问题，发送到陆砚礼邮箱，等他确认。
难得上班这么清闲，夏茉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拿手机给L发消息。
【老板不在，终于可以玩手机了。】
L似乎不理解她的卑微：【老板在的时候不能玩手机？】
夏茉：【老板在的时候当然不能玩手机，老板都是资本家，当着老板的面玩手机是职场大忌。】
L不认同她的看法：【只要把自己工作范围内的工作做完，空闲之余玩手机没什么问题。】
夏茉叹气，怨气满满：【L，你不是我老板，你不知道，我老板简直变态。】
对面沉默了会：【怎么说？】
夏茉迅速打字：【他是个事业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工作到深夜，第二天还能精神抖擞的继续连轴转，都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
老板不休息，她这个当秘书的自然也要跟着他没日没夜的疯狂加班。
夏茉：【在他手底下工作，只有做不完的工作，哪里会有空闲，再这样下去，我真怕自己哪天会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L：【既然你觉得工作远超你能接受的范围，压力大，为什么不向你老板反应这种情况。】
夏茉觉得对方问出这种问题，一定是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当代社会谁敢向自己的老板抱怨工作压力大。
夏茉：【L，你太天真了，跟老板说自己压力大，并不会得到老板的理解，他只会认为你工作能力不足，然后冷漠的告诉你，既然无法胜任这份工作，当初何必浪费时间应聘这个职位。】
想到三年前面试时陆砚礼看破她的紧张，冷冰冰的问她何必浪费时间，夏茉心有余悸。
夏茉：【L，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L：【你说。】
夏茉：【我的上司，他是个极度自恋的男人！！！】
这次对面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夏茉以为对方去忙别的事情，不会再回她时，聊天框弹出消息。
L：【他怎么自恋？】
夏茉：【和我同一批面试老板助理的，一共有八位，都是能力出众的高材生，最后只有我留了下来，原本老板对我也是不满意的，差点就宣布我出局了，我当时灵光一动，死马当活马医，对着老板一通吹捧，最后居然真的留了下来。】
夏茉：【后来我回想我面试时的表现，这不就是溜须拍马合了老板的意吗？这几年，我在我老板身边，每次他心情不好，我都极尽谄媚之能，对他阿谀奉承，把他夸上天。】
L像是很无语：【你对你老板的夸奖都不是真心的？】
夏茉莫名其妙：【L，你好奇怪哦，对老板的夸奖当然都是为了碎银几两，违背良心的啊。】
陆砚礼坐在电脑前，检查完夏茉刚发过来的报告，在微信联系人列表里找到夏茉，发消息：【好的。】
好的代表他看过了她的邮件，没什么问题。
退出微信，陆砚礼再次点开交友软件，垂眼看着夏茉对他的控诉，心情一言难尽。
沉思片刻，陆砚礼重新打开微信。
陆总：【夏秘书，给我安排一个代班秘书。】
夏茉：【好的，陆总。】
夏茉等着陆砚礼接下来的安排，以往陆砚礼让她安排代班秘书，都是有别的工作要交给她。
陆总：【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休个长假吧。】
夏茉突然收到冷血老板的慰问，受宠若惊。
在他身边工作三年，她从未休过假，对于陆砚礼主动提出让她休长假，夏茉惊讶之后逐渐意识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段时间她的工作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哪里特殊，好端端的，陆砚礼怎么突然提出让她休假。
夏茉不得不联想到昨晚她去陆家，宋夫人找她说的意味深长的那些话。
昨天宋夫人才找过她，今天陆砚礼就提出让她休长假。
谣言既然都传到宋夫人耳朵里了，陆砚礼自然也是知道的。
难道陆砚礼不满外人揣测她和他的关系，想借着让她休长假的名义，把她开除出陆氏集团？
夏茉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完全猜不透陆砚礼想法的时候了，她警惕发言：【不辛苦，陆总，能够跟在您身边工作，让您这样的贵人为我指点迷津，是我的荣幸，我很珍惜在您身边学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不用休假。】
夏茉言辞恳切，对陆砚礼的崇拜和敬仰溢出屏幕。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砚礼的这位秘书性格温和，跟谁说话都是温温柔柔，落落大方，嘴巴很甜，说话总是让人很舒心。
陆砚礼看着微信上夏茉对他推崇的话，又点开交友软件再次浏览。
【我老板简直变态。】
【我的上司，他是个极度自恋的男人！！！】
【对老板的夸奖当然都是为了碎银几两，违背良心的啊。】
陆砚礼正盯着屏幕上充满怨气的话，顶部又弹出微信消息弹框。
他的那位秘书说话一如既往的讨喜。
【陆总，有您这样的老板，真是我的福气。】
陆砚礼低垂着眼，回消息：【夏秘书，有你这样的秘书，也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