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央跟着黎衫回家,除去一见面她喊她一声妈妈,她应了一声,两人这一路再没说别的话。
黎央是想和妈妈说话的,她坐在副驾驶位,几次小心翼翼地看开车的黎衫,她唇涂了很红的口红,那张脸仍显得年轻又漂亮。
只是表情很淡,没有一丝一毫久别之后和女儿相见的喜悦,带她回家,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应尽的义务。
于是黎央想说的那些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小的时候哪怕常年见不到黎衫,黎央也觉得妈妈是喜欢自己的,因为老师和课本上都说了,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等渐渐长大,她终于明白,其实是有的。要不是黎衫怀她时身体不好,她本来是会被直接打掉。
到家之后。
黎衫只开了门,把一串钥匙交给她,自己并没有进去:“你以后就住这里,我每个月月底会把生活费打你卡上。”
黎央乖巧应了好,拖着行李箱进去,黎衫便走了,她不知道她去哪儿,也没有问。
转眼9月1 号开学。
黎央提前查了路线,坐公交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小时,不过因为是第一天,对路况都不熟悉,她提前了一个小时出门。
转了两趟公交,下车后跟着导航走了几百米,黎央看找到了实验高中,不愧是市重点的高中,连校门都修得恢宏大气。
整个校园面积是她之前高中的四五倍,黎央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育才楼,又经扫地的阿姨指路,来到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她走到立着块“高二文科1班班主任”牌子的办公桌前。
女人四十来岁,及耳短发,正对着电脑敲字,模样严肃得近乎刻板。
“老师您好,我是新转来的学生,我叫黎央,这是我的一些资料。”她客气地把一个文件夹伸手递过去。
徐文华闻言转过头,她之前就看过黎央高一几次考试的成绩,还行吧,因此对于她插班到自己班级这事儿没什么意见。
然而见到黎央那张脸时,徐文华不由蹙起眉。
长得太过漂亮惹眼了,青春期的男女生心思都活络,他们班的男生又多。
“我们学校对学生作风抓得很严,不是你之前在小地方念的高中能比的,校规明确规定,学生不许烫发染发,也绝对不允许化妆来上学,脸上什么隔离粉底也不许擦。”她目光如炬盯着黎央,口吻严厉地训话道。
黎央被说得一懵,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被误会了,忙解释:“老师,我没有化妆,也没擦粉底。”
说完为了证明,她抬手在脸上蹭了蹭,有些着急,用了些力,白嫩的脸颊泛起红。
明显是没有擦任何东西。
是自己的判断失误,徐文华脸上没有愧疚,反倒有些丢了面子的恼和不悦:“行了,你先去总务处领一套新校服换上,然而去高二文科1班门口等着我。”
说完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班主任忘记告诉她总务处在哪栋楼,黎央只好自己边走边问人,登记完领了两套全新的夏季校服。
上衣是白色蓝领的,校裤是宽松的黑色运动裤,分别用透明塑料袋装着,她将一套装进还挺空的书包,抱着剩下那套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刚准备要换,隔间的门板被敲了两声,随后响起一道女声:“姐妹,你带卫生巾了吗?”
“我带了,你等下,我拿给你。”顿了下,她细心问:“你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呀?”
要是量大的时候,日用的就不太够。
“日用的就行,谢谢啦。”那女生回道。
黎央从书包里侧拿出一片,从隔间的门缝里给她递过去后开始换校服。
换好了走出去,水池那站着个女生。牙齿咬着发绳,正将一头长卷发扎起来,她回过头,长相明艳漂亮,唇色却有点发白。
见到黎央,女生冲她感激地一笑:“你就是刚才借我卫生巾的吧?谢谢啊,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儿等多久。”
黎央也笑了起来:“不客气。”
两人正好一块出去,上到二楼和三楼时,黎央脚步没停,继续往上走,女生转头看向她,语气肯定地问:“你是新转来的吗?”
黎央微微意外,眼睛睁圆了点:“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穿了一样的校服啊,难道她看着就不像惠德的学生吗?
“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之前是我们学校的,我肯定知道你啊。既然我都不知道,那你要么是新转来的,要么是高一新生,但高一所有班级都在二三楼,你又没过去,肯定就是新转来的啊。”女生分析得有理有据,又问:“对啦,你转到哪个班啊?”
“高二文科1班。”黎央回答道。
“这也太巧了,我和你一个班的。”女生惊喜笑道:“我叫夏露浓。”
“我叫黎央。”
说话间的功夫走到高二1班的门口,她对夏露浓道:“你先进去吧,我要在这儿等班主任来。”
黎央微低着头站在走廊,没多久徐文华走了过来,领着她进去。
还没到早自习,又是隔了一个暑假,班上闹哄哄的,有人讲话,有人赶作业,还有在嗞溜嗞溜嗦粉。
徐文华站上讲台,首先把那嗦粉的同学批评了一顿:“说了多少次了教室是学习的地方,不许把早餐带进来,这味道多影响其他学习的同学!方大为你把粉端到走廊,吃完了再进来。”
被点名的男生一脸讪讪地端着碗从教室后门出去。
其他同学都看到了讲台上的黎央,也猜到她是新转来的,都盯着她看,坐第三排的夏露浓还笑着朝她招了下手。
“我们班新转来的一位同学。”徐文华语气没什么波澜,侧头看了黎央一眼:“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黎央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随便说了几句希望和大家好好相处,一起进步的场面话。
同学们很捧场地给她鼓掌,徐文华目光在教室里逡巡,夏露浓这时主动举起手:“老师,我旁边位置是空的,让新同学坐我这儿吧。”
徐文华看了看她周围,都是女生,点头对黎央道:“行,你就坐那儿吧。”
黎央背着书包朝夏露浓走过去,不少男生眼睛还紧紧跟随着她,那点躁动的心思不要太昭然若揭。
徐文华板起了脸:“你们已经高二了,要知道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别一个二个的心都还飘着。女生啊也是,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高考看的是成绩,不是一张漂亮的脸蛋。长大再漂亮有什么用,试卷上能给你加两分吗?”
开头训的是男生,可到后面说着说着又有点像在阴阳怪气黎央,可明明她什么也没做错。
“你别放在心上。”黎央一坐下,夏露浓就凑到她耳边小声安慰:“老徐这人就这样,最会阴阳怪气,她儿子当初和班上女同学早恋没考上重点大学,从此以后她看我们这些长得漂亮的女生就带着成见。”
“我头发天生就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像海藻一样卷,她非说我是烫了的,开学第一天就让我拉直,真是无语。”夏露浓吐槽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黎央轻轻笑了下:“没事,我不在意。”看她手捂在肚子那儿,唇色更苍白了几分,关心问道:“你痛经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夏露浓丧起脸,后悔道:“我这个不规律,我压根不知道今天会来,昨晚还吃了个甜筒,现在痛得我想死。”
黎央闻言拉开书包拉链,从里侧拿出一个小袋子,手伸进去,摸出一颗裁得小小的药丸。
“给这是布洛芬,你先吃下,不过得过几个小时药效才会发作。”
又拿出一块单独包装的红糖块,声音温温柔柔的:“你把杯子给我,我帮你去泡杯红糖水。”
夏露浓看得叹为观止:“天哪,央央你是叮当猫吗,这么多宝贝!”
黎央露出个温软的笑:“我有时肚子也会很疼,所以准备得就比较充分。”
她前几年住在姥姥家,姥姥因为舅舅的死恨死她了,对她不管不问,所以很多事她只能自己上心。
黎央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帮夏露浓泡了杯红糖水,早自习的铃声这时打响。开学第一天,本该是有国旗下讲话的,但因为昨晚下了雨,操场还是湿的,于是改为了广播。
教室里同学全当成耳旁风,没有人听,全都看书或者写练习册。
校长念了长长一大篇演讲之后,开始总结上一届的高考情况,黎央对这个有些好奇,放下笔认真听起来。
她之前的高中是那个小城镇里最好的,但和这所完全没法比。他们高中文理加起来考上重点的不到十五个。
而实验的重本率高达97%,像B大和Q大顶尖学府都有二十多人,校长显然是对上一届成绩满意,语气都是上扬着的。
停了几秒,校长说得口干了,呷了几口茶才接着道:“当然了,你们这一届也不错,上学期全国物理竞赛成绩出来了,我们学校拿到金牌的有两个同学,分别是高三理科1班的梁嘉澍和……”
顿了顿,念出第二个名字,语气不那么甘愿,后面的话像是咬牙切齿念出:“和秦饶同学,大家给他们掌声鼓励,新的学期向这两位同学多多学习。”
黎央听到梁嘉澍的名字时还替他高兴的,等听到第二个名字,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班上没人鼓掌,反而都在哈哈哈笑,弄得黎央有些莫名其妙。
夏露浓看出她的疑惑,弯眼笑着道:“你听没听出校长最后那句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黎央歪头回忆了下:“好想……是有点。”
夏露浓解释道:“秦饶他理科是很好,但语文和英语次次不及格,校长还号召大家和他学习,这不是闹吗哈哈哈。”
“啊?”黎央下意识问道:“他这么偏科吗?”
“也不是偏科吧,就是他那性格又懒又拽,语文字一多的题就从来不好好写,英文单词也从来不背,反正他家里有钱,新修的一个体育馆就是他家捐的,老师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他爸就是融晟地产的总裁,特牛逼,我还在杂志上看过他爸的专访,从一个农村男孩一路拼搏到百亿身家。”
黎央怔了怔,脑海浮现起前天晚上,秦饶的爸爸拿着个玻璃杯砸他头上,鲜血直流的一幕,以及少年那双黑沉沉,戾气横生的眸子。
以及他讽刺的那句:“他当年只是入赘到我们家,倒不至于跟着把姓也改了。”
连叮铃铃的早自习结束铃声都没有拉回黎央的思绪,还是夏露浓抓了下她手腕,她才回神。
“央央,你要一起去厕所吗?”
“好啊。”她站起身。
一天时间感觉过得飞快,黎央有些没适应。
实验高中上课的速度比她之前学校要快很多,课本上的知识点一带而过,重点讲的是年级组资深老师自己编写的教案。
而且暑假他们补课了,黎央落了进度,别的科目还好,数学听起来就吃力些,上课时一秒钟都不敢走神。
晚自习下了,黎央抓紧时间把黑板上一道例题抄在笔记本上,然后替夏露浓把最后发下来一张练习卷折好,放进她抽屉。
夏露浓走的是艺考路,不用上晚自习,听说家里人给她请了专业老师指导舞蹈。
收拾好书包,黎央站在教室外的走廊等了十多分钟,没见到梁嘉澍的人,看了眼手机,也没有消息。
两人说好了放学一起去书店买练习册的。
黎央往楼上走,高三理科1班在五楼走廊顶前面那间教室,门紧紧关着,她走到一扇窗户前。
踮着脚探头往里望去。
前后四盏吊灯大亮着,黑压压一片脑袋,老师拿着本教案讲得口若悬河,非常投入。
原来他们班还在拖堂啊。
梁嘉澍手机没电了,没法给黎央发消息,正着急着,一转头看见了窗户外的小姑娘。
趁老师转头拿尺子在黑板上画辅助线,梁嘉澍赶紧给她做口型,又拿手指比了个2,意思是老师再讲两分钟就会放了。
他表情带着些害她久等的不好意思。
黎央清凌凌的眼弯下,对他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与此同时。
“我靠,这老师还在呢就敢眉目传情了,年级第一胆子就是大啊。”陈越阳听不懂这种高难度大题,也自甘放弃,眼神无聊地四处乱转,恰巧就瞥见了这一幕,小声和同桌逼逼。
而他同桌,也就是秦饶,早就把这题解出来了,懒散地转着手里的笔,翻到后面去看别的题了。
倏地闻言,他头朝窗户边侧去。
少女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住,眼角是弯着的,像一轮月亮,对着他前面的梁嘉澍。
黎央感觉有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凭着第六感转了转脑袋,下一秒就与少年透着明显不爽的眸子对上。
“……”
她不是已经从他家搬了出去吗,而且她又不是来找他的。
他怎么还是一副很不高兴的表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谁吃醋了我不说~
#年少不知老婆好,错把嘴硬当成宝#@秦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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