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唤闻到一阵熟悉的淡香,仿佛还夹杂着海风的味道。
又是她。
接二连三都是她,他无声询问。
向茗被他看得三分羞愧,七分懊恼,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错觉。总不能说“我是来送你上热搜”的,她缓了口气,微笑,“你好。”
她想起新节目的主题,自我介绍:“我是电视台编导向……”
没想到,刚开个头就被掐灭。
“抱歉。”齐唤桌下的手轻敲膝盖,一边听着会上几乎快撕破脸的争论,“我不接受采访。”
向茗笑容僵了一瞬,犹豫几秒,她解释:“你误会了,不是采访,我们节目是……”
她试图说服他,望着他的眼睛,又说不下去。
真漂亮的眼睛,但偏偏眼里没有光。他这么看着自己,感觉她在欺负人似的。
算了。
“对不起,打扰了。”她为自己的冒昧,也为刚才她的武断。
齐唤点头接受了:“没关系。”
说完,他收回“目光”,垂眸重回自己的世界。
向茗关了录音笔,去洗手间跟躲着围观的两个姑娘说明情况,也让她们删除这位齐先生的照片。
然后,她跟同事道歉:【有意外,我可以提供另一条选题思路。】
同事说没事,看了她的提议,惊喜道:【新方向!我等会儿就把你说的放会上讨论。】
服务生给向茗上了咖啡,她开电脑,心里头挺痒的,她悄悄去看落地窗角落的人。
赏心悦目,不止一点点上镜。
就冲这张帅比脸,她能写一百万字的场景设计和镜头构图。
向茗忍不住在闺蜜群说了刚才的事,蒋舒艺发来一串“哈哈哈”,问她:【你现在走了吗?】
向茗说“没有。”
蒋舒艺惊讶:【死灰复燃?】
向茗也说不清,看到他的眼睛,她心情挺复杂的。
比起打脸,更多的是惋惜。
再想起三天前他在她这焊死的“不仅没有礼貌,还毫无绅士风度,空有一张好皮囊的臭男人”形象,他可真冤。
【你说他不会把我当成LSP吧?】
【又是撞他怀里摸腹肌,又是留了口红印,还送行李牌,刚才那样会不会又显得我是在搭讪?】
【啊,机场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说他会不会信?】
向茗自顾自打了一堆,还有在“汀兰水榭”的电梯,怎么偏偏就是最不可能的可能。
蒋舒艺回了个没心没肺的笑:【你说你要是能把放他那儿的心思分个十分之一出来搁齐唤身上,你也不至于现在无家可归。】
向茗被灵魂暴击,手机一丢,只能靠帅哥续命。
从她回到自己卡座起,这位齐先生就没怎么变过姿势,只脸色忽然有些阴郁。他像是随手摘了耳机,整个人都往后一靠,放空了几秒,他阖了阖眼,表情依然没有多少温度。
就像是从南极回来的。
然后,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难怪会被人误会。
向茗目光从空白的策划案划过,有了主意。
傲慢与偏见,类似刚才的事只是冰山一角,他们本就是弱势群体。但这样的策划,也只是中规中矩而已。
向茗纠结:【你说我如果诚心邀请他参与我的策划创作,成功率有多高?】
念头刚起来又被她压下,不可能。
果然,蒋舒艺也说:【我看悬。】
【但试试不要钱。】她话锋一转。
手机不合时宜响了,是老师来电。向茗去洗手间接电话,再回来时,靠窗的地方人去楼空,只有桌上摆了个“已预订”的桌牌。
谁预订的?他?
向茗回到电脑前,再没写出一个字来。
等雨停,她收拾电脑包回家,一路想着策划和某人的脸,万万没想到她的惊喜大礼包早就在电梯里打包等拆。
电梯“叮”一声开门,他站在从B1上来的电梯里,灯光勾勒着他英俊的轮廓,光影下,他的身姿格外挺拔。
向茗抬起的脚步顿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随即,视线落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在机场咖啡厅就跟在他身侧的人,这会儿,这位慈眉善目的叔叔抬起手摁在开门键,朝她露出笑。
向茗回了个微笑,快步进去,严叔松开手,问:“要去几楼?”
“23,谢谢。”他帮她按了楼层。
向茗顺利看到被点亮的按钮,是跟23挨着的22,她看着离她半臂远的某人,“这么巧,齐越……”她顿了顿,“先生。”
严叔诧异地看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借着电梯镜面,他打量着,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笑容很甜。
齐唤往她的方向偏头轻点了点,算是回应。
“你住22?”向茗随口问。
“嗯。”
“我住23。”
“嗯。”
向茗:“……”这天挺难聊的。
她索性望着镜面观赏帅哥的颜,像是精雕细琢过的五官,带着一丝不容侵犯的骄矜。她学过素描,这样的五官笑起来绝壁温柔。
颜好,气质更好,要是真能让他参与她的节目就最好了。
向茗蠢蠢欲动。
电梯快速上行,一路畅通无阻。到22楼,严叔挡着门,齐唤已经熟悉电梯到门口的步数,走得尤为顺畅。
为什么不用导盲犬或是导盲棍?向茗视线追着他的背影。
等他顺利出去,严叔松开手,向茗自然接过棒,替他按着开门键。
临走,严叔对她点头表达谢意。
电梯门缓缓阖上,安静密闭的空间里,隐隐有股乌木香,很快又散去。
她不想放弃。
向茗回到家,开门就脱鞋蹦了个迪:【大帅比住我楼下!】
她喘着气给蒋舒艺发消息,还想蹦两下,又不知道楼下隔音好不好。
只好穿上拖鞋。
蒋舒艺打电话问:“真假?22不是空着?”
“当然,我准备拿下大帅比!”向茗坐到沙发,习惯性开了电视机,调到当地的频道。
蒋舒艺“哟”一声:“怎么的,想到让人当你灵感工具人的办法了?”
向茗眼睛半眯着摇头:“还没。”
“不过,近水楼台么。”她第一回注意力不在播放的节目上去分析镜头,“远亲不如近邻。”
她这两天忙着想节目,还没拜访过邻居,择日不如撞日。
蒋舒艺清楚她最多就是口嗨:“你会做饭?”
“不会。”向茗拿了ipad出来,搜她爱吃的蛋糕店,“但我会吃。”
吃喝玩乐她是一把手。
她之前没来过南城,最近吃饭也不过是照着排行榜来点,现在对着软件搜,意外搜到一家她特别喜欢的蛋糕店。
近两年横空出世的手工蛋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遍大江南北。乍一看这家叫L·Y的蛋糕店店名还挺奇怪的,价格更是离谱,可东西实在是好吃。
向茗在购物车加了一堆,听蒋舒艺问:“囊中不羞涩?”
她动作一顿,眼神黯了黯。
离开家前,向茗特意将公司分红用的卡和几张金卡副卡都留在家里最醒目的位置,只带走了自己的工资卡,以示她退婚的决心。
其实这几年她挣得是不少,奈何太能花钱,月月光。从前她挥霍着家里公司每年给到她的分红,花得随心所欲,现在一对比,确实得省着点。尤其她这么兴师动众的一番折腾,爸妈至今没点消息,她心里头塞满了棉花。
“怎么?要给我发零花钱?”向茗默默将购物车里给自己买的四寸榴莲给挪出去,改成性价比更高的芋泥蛋糕。
“那你得先叫我声爸爸,我再考虑考虑。”
“滚滚滚!”
蒋舒艺说正经的:“记得把标签撕干净,你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心灵手巧是指望不上了,也就只能抱抱佛脚刷好感!”
“支招就支招,损我干嘛!”向茗卡着羞涩的荷包删减购物车。
蒋舒艺直接挂了电话。
向茗下单,一下扣了近两千,她看着自己的工资卡余额,心很痛。
再这么下去,过不久她就得变负二代。
默念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安慰自己。
等了近半小时,蛋糕送来了,她将两份蛋糕分别装好,先送去24。楼上24是对小夫妻,给她装了一袋水果,说是刚从国外空运回来的,当作回礼。她再回到自己家,仔细检查给齐越那份。
她点了提拉米苏、便当盒子蛋糕和两袋小饼干。都是不甜的点心,齐家那位叔叔也能吃。
向茗撕了包装纸,改装到家里的点心盘,摁响楼下门铃。
开门的是严叔,见到她,扬起笑,“你好。”
里头传来新闻联播特有的声音,向茗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看新闻联播的是这位叔叔还是齐越。
“您好,叔叔。”她没往屋里看,只将手上的点心盘往前送了送,“叔叔,我住楼上23,最近刚搬过来,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严叔赶紧接过道谢,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蛋糕看着很好吃。”
向茗差点脱口道出店名:“是我自己做的,我平时就喜欢做做烘培,希望您跟齐越喜欢。”
为表诚意,她这么说。
严叔低头,目光流连在提拉米苏上的脆饼,眼底惊讶一闪而过,他没有戳破:“喜欢的,谢谢。”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报不断被送入耳畔,向茗又好奇又得矜持,最后,遗憾道:“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好。”严叔捕捉到她的失落,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向茗摁了电梯,这个点用电梯的不多,楼里又大多空关,电梯很快就到。她迈进电梯,按了楼层,视线定在“22”上明显被改造过的凸起。
笑容维持不住裂了。
向茗:【狼没套着,只有钱包漏了风!】
微信显示蒋舒艺转账23333。
向茗碎了的心一片不留。
严叔目送向茗离开,反手关上门,对正听新闻的齐唤说:“是楼上的小姑娘。”
齐唤点头。
严叔去中岛台,将刚洗完的水果送到茶几。
房子在齐唤来后重新收拾过,去掉了不必要的家具,客厅里只剩一个茶几和一个皮质沙发,他坐在仅剩的沙发,望着电视机的方向。
“小姑娘送了蛋糕过来。”严叔解释,他知道齐唤不喜欢吃甜食,还是问,“是L·Y店里的提拉米苏,要吃吗?”
齐唤揉了揉眉心,侧头转向他。
刚才门口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她说是她自己做的。
严叔没有隐瞒,小姑娘大概不知道,L·Y是齐唤亲大哥齐越卸任中明CEO后执意以他个人名义投资的产业,他砸了不少钱进去,不计成本愣是让一家新注册的品牌在最短时间内遍地开花。
这提拉米苏上撒了脆饼,很独特的做法,知道L·Y的都清楚只此一家。
齐唤轻笑一声,不做点评。
严叔叹气,去中岛台处理蛋糕。除了饼干,提拉米苏和便当盒子都放进冰箱。
他处理完蛋糕,将餐厅的灯调暗,回头就瞧见又开始在客厅练习数步的齐唤。他走得不快不慢,如果不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他的眼睛其实看不见。
他一遍遍在练习。
严叔忽然哽咽,在他眼里,哪怕身处黑暗,齐唤也仍旧是那个身披万丈光芒的齐二公子。
“小姑娘其实怪可爱的。”他想起向茗一直将齐唤叫做“齐越”,又带了一句,“也很漂亮。”
齐唤脚步不曾停顿,严叔欲言又止,最后,他穿过客厅到阳台,默默守在一边。
不管小姑娘什么目的,这追求方式注定要翻车。
齐唤做完今天的练习,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机响了一下,设置好的特殊模式自动播放。
“向茗也在南城。”
作者有话要说:严叔:小姑娘怪可爱的,就是这追求方式老套了点……
齐老板:哦。
向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