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三个人之间,温意偏头看了眼季淮,他的笑容有些僵硬,似乎是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再看沈斯舟,他的神情倒是挺自若的,插着口袋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尴尬的只有两个人。
“走吧,搬家去。”他先开口打破沉默。
温意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沈斯舟和季淮各站一边,两人都长得高,像是把她给夹在中间。
她特意加快步伐,他们也跟上速度,时不时的转头看彼此一眼。
“我们见过的。”季淮主动和他打招呼。
沈斯舟嗓音懒懒地,吊儿郎当地回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
明明只有两分钟的路程,温意感觉像是走了两个世纪,心里把秦思柠和宋澄让都骂了一遍。
她只住了两个月,行李不多,两个行李箱,三个小箱子,就是她全部的东西。
“放我车里吧,我的车大一些。”季淮主动说。
“行啊。”沈斯舟应声,拖上两个行李箱示意他快点走。
季淮搬了两个箱子,温意抱着最小的一个,朝他停车的位置慢慢走。
等季淮把后备箱打开时,沈斯舟已经将行李箱塞进他车的后座,又拿过温意怀里的小箱子,丢到副驾驶上。
“行了,走吧,地址是壹号小区。”
“......”
动作快的温意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拽住她的衣袖,直接往自己停车的方向带。
温意跟在他后面,低头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干净,紧紧地拽着她。
就像高中拽着她校服时一样。
“上车。”沈斯舟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温意“哦”一声,坐上去了,他系好安全带后,猛地踩下油门往二环的方向开,把她吓一跳。
谁都没有讲话,车里的氛围有些奇怪。
她下意识回头想找季淮的车,确定他在后面跟着才收回视线。
“怎么,想坐他的车?”旁边传来沈斯舟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明显的不爽。
“不是。”她实话实说:“怕他携行李逃跑。”
毕竟只是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斯舟轻笑一声,终于打破了车里沉闷的气氛。
他的眼睛仿佛一下子有了神采,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放心,他敢跑,天涯海角我都帮你追上。”
温意也笑出声来。
季淮的车比他们慢一些,在楼栋下等了十分钟他才过来,两个男人帮忙把行李搬进电梯里。
“我上去就行。”沈斯舟阻止了季淮准备进来的动作。
季淮把目光转向温意,她也是这样想的,说道:“你在下面等等,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季淮笑得温和。
看着他离开后,沈斯舟才摁关电梯,自然而然的摁了十楼,不悦地问:“等下要和他一起吃饭?”
“你怎么知道?”
“你刚刚自己说的啊。”
“......我说你摁的楼层。”温意紧紧盯着他眼睛,带着审视意味。
沈斯舟反应速度极快:“习惯了,我家住十楼。”
他又添上一句:“这么巧,你也住十楼啊。”
“你哪有家?”
“......”
温意意识到讲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在宋澄让家借住吗?”
“是啊,我说我以前的家。”他随口道。
温意半信半疑的应声,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壹号小区的?”
“你哥说的。”
“我压根没告诉宋澄让,我会搬去哪里。”
沈斯舟沉默两秒,耍赖般道:“反正你哥知道。”
他甚至反问了回去:“不然我是怎么知道的?”
“......”
电梯到达十楼,沈斯舟赶紧搬行李,避开这个话题,他们把东西放门口后就下楼了。
温意斟酌片刻,问沈斯舟:“你等下能先走吗?”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你先走。”
沈斯舟气笑了:“你打算把我赶走,单独和他吃饭?”
温意解释:“如果你们两个都在场,会很尴尬。”
今天的晚餐温意准备和季淮说清楚,自己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让他不要再有这方面的心思和想法。
沈斯舟在场,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靠着电梯边,慢悠悠地问:“我走了你们就不尴尬?”
温意想了想,好像......也会有一些。
沈斯舟很清楚温意的性格,慢热且长情,身边朋友都是玩了很多年的,从来不会主动结识新朋友,重要的社交场合能应付,但其实心里并不喜欢。
温意设想了两个结果,最后得出结论:“还是你在场会更尴尬。”
“不行。”他一口拒绝:“我饿,我要吃饭。”
跟小朋友耍无赖似的。
“那你待会儿不要乱讲话。”温意又叮嘱。
“看我心情。”
温意用柔柔的目光注视着他,只是很轻的喊他名字:“沈斯舟。”
尾音微微拖长了些,像撒娇一样。
他扬着嘴角嗯声,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尽量克制吧。
他们打算去上次沈斯舟请客的餐厅,沿路沈斯舟都没有吭声,安静的听他们谈论共同好友,温意的大学同学。
等到餐厅,沈斯舟直接坐到温意身边,双手环臂靠着后面座椅,神态慵懒自若,目光却是冷冷地盯着季淮。
“我听阿怀说,你大学时专业都是第一名。”
“没有的。”温意说:“设计很看个人喜好,应该是凑巧老师喜欢我的风格。”
季淮笑笑:“你太谦虚了,一次是偶然,次次第一就是实力。”
温意也弯唇笑,夸回去:“还是你的国画专业比较厉害。”
“哪有,我直到硕士毕业,也从来没有得过第一。”
沈斯舟冷笑,端起水杯喝水。
温意侧目望他一眼,又说:“国画毕业的,就没有差的。”
国画专业只有一些高等学院开设了,他能读这个专业,说明学校肯定不差,他又是硕士,学历方面绝对漂亮。
“你既然这样说了,回家后我可以把作品给你看看。”
话落,耳边突然响起“嘭”的一声,是沈斯舟把水杯搁在饭桌上了。
一句话不说,也能营造出这么诡异的氛围。
温意从桌下轻轻踹他,提醒着注意分寸,面上笑道:“好啊,我也想看看美术老师的作品是什么样。”
服务员开始上菜,他们都安静下来,默默地吃着饭。
温意正想伸筷子夹牛肉时,沈斯舟已经夹了一块放在她碗里,“你不是喜欢牛肉吗,多吃点。”
她莫名其妙,偏头看他,沈斯舟正闲适自得的吃着饭。
温意准备夹青菜,他又已经夹了包菜过来,说道:“多吃点青菜,你高中就不爱吃,这个习惯不好。”
“......”
温意和季淮同时朝他投去目光。
沈斯舟抬眸回视着对面的男人,“怎么,你也想让我帮忙夹菜?”
“不敢。”季淮好脾气地问:“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们是高中同学吗?”
“是的。”温意回答。
他笑着说:“正巧我也是教高中美术的,高中同学的友情确实不一样。”
沈斯舟听见友情这个词,微微眯起了眼,“同学之间是不是友情也很难说,高中早恋的不少。”
“我们学校管早恋很严,肯定是友情。”季淮不疾不徐地回道。
沈斯舟在心里嘁声,问他:“你哪个学校的啊?”
“盛睿高中。”
“......”
温意和沈斯舟相视一眼,她问道:“是盛世的盛,睿智的睿吗?”
“对,你听过我的学校?”
“是我们的母校。”
“这么巧。”季淮看起来更高兴了,问他们:“你们当年的班主任是谁?”
沈斯舟面无表情的回答:“董良。”
“董老师和我在同一个办公室,我在教他们班的美术。”
温意接过话:“确实很巧。”
于是这餐饭的后半段,季淮都在和温意谈论盛睿高中的事情,沈斯舟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问,如果不问哪有这些巧合的存在。
“时间不早了,回吧。”他说:“意意还要回家清东西。”
“抱歉,聊得太开心,我都忘记了。”季淮起身,准备去前台付款。
温意喊住他:“我已经结账了,今天你特意赶过来帮我搬家,哪有让你请客的道理。”
季淮说:“那下次我来请。”
温意弯唇笑笑,没有应下这句话。
等他们三个人回到小区里,温意给沈斯舟使眼色,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离远了些。
温意看着面前的季淮,郑重其事地道:“很感谢你今天来帮忙,不知道我朋友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很抱歉,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想法。”
季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他又问:“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温意愣了愣,没有回答。
“既然你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也许我们会很合适。”
“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是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季淮说:“如果你不想,说明是我还不够努力,没有让你喜欢上我。”
温意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季淮又道:“追你是我的事,你不用有负担,但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话里全是不肯放弃的意思,温意的话都被堵住了。
他最后说:“你和你的同学应该还有话要说,我先回家了,你早点休息。”
“好。”
季淮上车离开了,温意这才走到沈斯舟的车旁边,“我要上楼了。”
“嗯。”
“你路上注意安全。”
沈斯舟又点头,双手抱臂懒散的靠着车,夜色里,他的神情隐晦不明。
温意准备转身时,听见他问:“拒绝了吗?”
“嗯?”
“没什么。”他站直身子,准备绕到另一边上车。
“拒绝了。”温意忽然回答。
沈斯舟停住脚步,声音里隐隐含着笑:“挺有品味的。”
他拉开车门,朝她挥手,“星期天见。”
“嗯,星期天见。”
温意回家后,先把床铺和明天要穿的衣服收拾出来,其他的小东西准备之后慢慢清。
刚洗完澡躺床上,秦思柠的消息就来了,她讲完今天的事后,手机不停地传来声响。
秦思柠: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飞了,这是什么修罗场啊。
秦思柠:后悔,太后悔了,我今天应该待在家里的。
温意发过去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包:睡了,累了。
秦思柠:行,去吧去吧。
温意正想关手机,高中同学发来消息,是说上次的甲方结款了,可以把尾款转过来。
她道谢,发了收款的二维码。
高中同学把两千块打过来,问她还接不接单,说自己手上还有两家公司的单。
温意:现在不用了,我最近刚刚入职,公司有点忙。
同学又问她入职的哪家公司,温意回道:一家小公司。
同学看出来她不想说,没有再多问,转而换了个话题:这周末我们有同学聚会,你要不要来啊?
这位高中同学也是高三时候的班长,组织同学聚会再正常不过,只是许洛枝不在江城,她不想一个人去。
不等她回答,班长又说:你来吧,前面几次你都没有参加,全当给我个面子呗。
话说到这里,相当于把温意给架起来了,就差没直接说,我帮你牵线给你单,同学聚会你必须来。
温意只能答应下来:好,周末什么时候?
班长:星期天下午两点,位置我待会儿发给你。
温意原本定的是星期天下午请秦思柠他们吃饭,这个时间有点尴尬。
她微微叹气,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放下手机不久,温意就睡着了,准备等明天再说。
熟悉了两天公司,蔡经理开始给她们布置任务,是关于景顺集团IP的周边设计。
温意和余安南接到任务后,都在想创意,画一点删一点又改一点,一天很快过去,温意并不着急,按时下班,准备慢慢做。
她回到家,给秦思柠打电话讲这件事。
“这不就是用情分绑架你吗?”秦思柠火气直往上冒,“她坑你这么多钱,还有脸绑架你?不去!就是不去!”
温意无奈:“我都答应了。”
“你就是太善良,脾气太好了,给她们惯的!”
温意说到重点:“她们定的是星期天下午,我本来打算请你们吃饭的,只能改时间了。”
“等等。”秦思柠说:“为什么要改时间?”
“啊?”
她的语气瞬间变了:“你不去了,我一个人去啊。”
温意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把宋澄让骗出来单独约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就是要告诉他你工作和租房的事吗,放心,我帮你说,绝对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他。”
“但我要请你们吃饭啊。”
“下次下次,咱们又不是不见了,弄得这么见外干什么。”
“......我怕我哥找我算账。”温意说实话了。
秦思柠直接问:“那你说吧,选你哥还是选我?”
温意都不敢多想两秒:“你。”
“乖。”秦思柠跟哄小孩似的:“下次嫂子带你出去玩。”
温意懒得理她的胡言乱语,又扯两句后挂断电话。
她也和沈斯舟讲过这件事,还和他说过星期天见。
沈斯舟只在班上待了一年,转学的又很突然,温意不觉得班长会叫他去参加同学聚会。
她组织半天的语言,给沈斯舟发过去一条消息,说明自己星期天要爽约了,如果他不介意,可以改成星期六,或者任意一天。
温意发完后忐忑很久,沈斯舟却是没太当回事的样子,回道:行啊,我都听你的。
她笑出来,安心的关掉手机。
温意在公司做了两天的周边物料,星期五下午交给蔡万才,轻轻松松的下班。
星期六她在家整理东西,星期天睡到自然醒,收拾打扮后准备出门,迎面碰到了余安南,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男人,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很久,温意不适的微微蹙眉。
“温意姐。”余安南笑嘻嘻的打招呼。
温意扯了扯唇角,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先搬家。”
“好。”
班长定的位置是一家KTV,离壹号小区不远,温意打车到商场门口,上楼找到她发的房间号。
“哎哟,看看这是谁来了啊,我们的班花!”
“什么班花啊,别人温意明明是校花,来来来,欢迎校花大驾光临。”
“你怎么保养的啊,一点都没有变。”
“你知道什么啊,说不定是被爱情滋润的呢!”
“......”
他们七嘴八舌的打趣着,温意只是微微一笑,坐在班长旁边,陪她聊天。
“前两年叫你都不来,太不给面子了啊。”班长数落她,又道:“沈斯舟也是的,每年都不来。”
温意准备拿水杯的手一顿,“沈斯舟?”
“对啊,你俩当初不是关系挺好的吗,这些年没联系吗?”
“没。”她的嗓子有点哑,赶紧喝水润嗓。
“每年的同学聚会我都会叫他,他每次都问你来不来,我说不来,他就一口回绝。”班长笑了笑:“今年我特意跟他说你会来。”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推开了,男人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站在房门口,走廊的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目光直直地望向温意坐的方向。
“你看,人来了。”班长说:“他就是为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