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初秋的清晨带着冷。
闹钟响,费南雪伸手关掉,又将脑袋埋在枕头里猫了一会儿。直到手机又响,她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抓过手机。她点开最新消息,是好友何微醺转给她的八卦。
不是一篇,是好几篇。
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标题从费南雪的指尖流过。
“名利场||这位西餐厨娘,是如何成为薄家未婚妻?”
“被薄越表白的那一天,她正在后厨洗盘子。”
“为什么F姐受尽家人白眼,还能逆风翻盘搭上江城第一豪门?”
【何微醺:原来你拿了灰姑娘人设?】
【何微醺:怎么没有八卦号爆料你的隐藏背景?】
【何微醺:比如是个隐藏小富婆,名下有价值三亿的地皮什么的。】
费南雪发了个悲伤蛙双手合十脑带金光的表情。
她不喜欢被公开谈论,但和薄越交往后,这已经成了日常。她被迫接受了。
何微醺问起她明天订婚宴的服装问题,费南雪说定了一条香槟金的礼裙。她又问起珠宝配饰,她如实回答,还没想好怎么搭。
直到何微醺说自己要陪妈妈吃早饭去了,两人才结束聊天。
费南雪放下手机,顺手打开了扩香晶石的玻璃罩,丝丝缕缕的桂花香溢出。她深吸了口气,返身去浴室洗漱。
出来时她换了身衣服,浅驼色马海毛衫加白色休闲裤,头发用鲨鱼夹卡着,几缕发丝落在颊边。费南雪选了金色圈状耳环和金币项链搭配。
搭配简单,有种法式松弛感,衬得镜中的美目红唇更诱人。
费南雪将手机放在随身的包里,走出房间,就听到了安晴的声音:“攒了八辈子大德才被薄越看中,赶紧辞职去薄家当少奶奶吧。我们养她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少说两句。”费启星不耐烦。
“妈说错了?妈和你爸辛辛苦苦赚钱养家,别人还说我们亏待了花瓶小姐呢。”安晴的声音又高了。
眼见安晴还有一场演讲发表,费南雪没有打断。她站在楼梯处,搭着栏杆听热闹,顺手点进了“F姐逆风翻盘”的微博专栏打发时间。
“灰姑娘F姐的生母去世后,A姨带着儿子嫁了进来。A姨抢了F姐的本该继承的酒店,住了F姐的房子,只让F姐在酒店餐厅打工。
F姐厉害啊,接手酒店餐厅的第二年就带着餐厅评上了米其林一星。
但A姨不行,她没有能力,酒店眼看要完。没想到第一豪门公子小Y看上F姐,要和F姐订婚。
A姨那个高兴啊,她四处放风,说要和第一豪门联姻。原本不肯给酒店贷款的银行和Y关系很好,一见两家联姻改了口风。各家富豪也等着机会来送钱。
现在A姨一家就等着M姐订婚救酒店了。
插一个料,小Y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安分,他……”
费南雪想往后看,结果隐藏的部分需要付费。她瞬间没兴趣了。
花钱看自己的八卦有点亏,算了算了。
楼下收声,费南雪下楼。餐厅里坐着费高齐、安晴和费启星。安晴招呼用人给费高齐添小米粥,又念叨他不该在早饭时间刷核桃。费高齐应了两声,放下文玩核桃接过粥碗,看也没看经过的费南雪。
安晴也是视若无睹,桌上只有三副碗筷,没有费南雪的份。
三口一家,和费南雪无关。
十年来一如既往,她习惯了。
费南雪秉着礼貌和三人打了招呼,也没指望回应,先离开了。
走到庭院,司机小黄在那里休息。安晴当家,连车都不舍得给费南雪用,说是费高齐身体不好,离不了车。
可谁不知道,费高齐为了宣传酒店,特地去跑了江城马拉松,还拿了奖牌登了报。
小黄和费南雪对上视线,他紧张地拿掉嘴里的烟。费南雪只是微笑点头,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屋子里那位授意,要他们故意忽略费南雪的需求。可她从不计较,对他们的态度一贯友善。就没见过性格比她更好的人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小黄很是歉疚。
走出别墅群,一辆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牌一串8,非常扎眼。费南雪还没走过去,车先启动,稳稳滑到她的脚边,一步都不差。
后座下来一人,长身玉立,俊颜清秀。那双凤眼被银边眼镜封印,深沉的眸光收敛了几分,反倒显得儒雅起来。
薄越俯身,抬手刮了下费南雪的鼻尖:“我给你带了早点。”
“谢谢。”费南雪下意识退了半步。
薄越眉头轻皱:“明天都要订婚了,你还这么客气。”
两人上车,费南雪打开食盒,看到精致的餐点。
她常吃的一口酥和萝卜糕都在其中,拆开第二层,细糯的粥水上还撒了层燕窝,是用了心的。
费南雪原本想说谢谢,想到他刚才的话,她又沉默了。
她和薄越是高中同学,当年只是认识。后来重逢,是薄越去她工作的利卡酒店旗下的盐之花餐厅用餐,他很喜欢那天的一道侧腹牛排,说能把这道传统菜做好的一定是个法国男厨师。
经理表示是他们的行政总厨难得下厨,并且,总厨是女人。
薄越不信,一定要见厨师。两人就这样相遇了。
薄越先以同学的身份约她出来吃饭看电影。只是在某一天过马路时,有电瓶车横冲直撞,薄越拉了她一把,便再也没有松开手。
两人从朋友变成情侣,交往三个月后,薄越提出订婚。
她记得那天是圣诞节,薄越约她在一间名为ciel的法餐厅吃饭。吃到甜点时,背景音乐响起,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薄越拿出戒指下跪,掌声如潮水涌来,有种被淹没的错觉。
看到戒指时,费南雪听到人说,下雪了。她恍惚了一下,戒指便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高兴吗?喜悦吗?不如问,薄越有哪里不好吗?
他身世显赫,又身居薄氏集团总经理一职。他体贴温柔,自从认识他后,费南雪每天上下班都有人接送。即便别人说她只是个厨子,不配迈巴赫接送。
只有薄越会为她准备早餐,连口味都是合适的。
在所有的标准里,她是被人爱着的,应该是幸福的。费南雪屈起手指,感觉指环的尺码不对,略松了些。
薄越细心了那么多次,粗心这么一回也没事。
于是,费南雪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他笑了笑。
后来,订婚宴也是薄越一手包揽,宴会地点选在被安晴抢走的利卡酒店,他付了百万的服务费,安晴笑得眼睛都眯了。
他听说费南雪喜欢圣诞玫瑰,费心从各地搜罗了不少来装饰酒店,声势极大,谁见了都羡慕。
人人都说豪门第一贵公子薄越对她百依百顺,可费南雪太冷漠,总是淡淡的。
想到他刚才的话,费南雪也觉得自己可能太冷淡。要不然,试着改变一下,从找话题开始?
费南雪放下食盒。她看了薄越一眼,男人摘了眼镜,闭眼养神。
她轻声说:“早上何微醺给我发了几个八卦号。其中有一个还挺有趣,写我是如何逆风翻盘搭上你的。”
薄越身形一顿。他转头看她:“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眉头轻皱,不太高兴听到这样的话。
费南雪抿唇,将后面的玩笑压了回去。她想了想,又开口:“明天的订婚宴,我还要准备什么吗?”
薄越翘了下唇角:“要。”
还真有?费南雪疑惑地看着他。
薄越拿了只扁平的盒子递给费南雪,她打开,里面是一套项链和耳环。红宝石成色很好,贵重璀璨。
安晴当时翻册子看到这套珠宝,要费高齐去竞价。费高齐说没钱,要她把房子卖了去竞拍,全家一起住桥洞供她戴珠宝。安晴被气着,和费高齐闹了几天别扭。
没想到,这套首饰被薄越送给了她。
费南雪合上盖子,想还给薄越。薄越握着她的手:“你明天准备漂亮出场就好。其余的,没了。”
他垂眸看她,唇角有笑,努力做温柔状。但他气质冷,笑意未及眼底,看起来有点勉强。
费南雪不想他为难,还是收下了。
车到盐之花餐厅,薄越下车为费南雪开车门。他轻拍了下她的发顶,这一次,费南雪没有躲开。
薄越刮了下她的脸蛋,说:“态度有进步,继续保持。”
她眼神流转,唇角一翘,蜜似的笑容让人神迷。薄越看得一怔,这次是真笑了,连那双冷清的眼都染上了暖意。
费南雪说:“项链贵重,先放你车上。我今天最后半天班,结束后去薄氏集团找你再拿,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特地放软了些。
薄越点头答应,又说:“为了明天的订婚宴,我今晚要加班。晚上你来了,我可能顾不上你。”
“那我给你送饭。”她说。
一般未婚夫妻是这样相处吧?
“好。”
费南雪去了餐厅,按规定换衣服洗手消毒进了后厨。营销号说她是厨娘和洗盘子的,根本就是瞎说。她是行政总厨,主日常餐厅管理、新菜品研发和市场调研,不负责洗碗做饭这类事。
等她忙完交接工作,中午营业也结束了。餐厅员工关好门,给费南雪准备大餐践行。
大家都很喜欢这位总厨,也对于她订婚后辞职一事很是不解。但想想安晴,又觉得能明白。
整个酒店唯一不亏反赚的只有盐之花餐厅,安晴老早想要把餐厅的财政大权夺过来,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次等到费南雪订婚,安晴终于找到理由,说费南雪订婚后要准备婚礼专注家庭,精力不够用,要辞去行政总厨一职。
同事们都为费南雪抱不平,还有几个员工说要和她共进退,她走,她们也不留了。费南雪连忙摆手:“要跳槽,你们首先考虑的是个人发展。别因为我和钱过不去。”
她语气温和,言语间全为他们着想。喊着要辞职的侍酒师于思暖搂着她的脖子,大哭起来。于思暖抽噎着说:“可我真的不想要费姐姐离开,如果没有费姐姐,我不可能有今天。”
于思暖是费南雪去宁州的一个小村子找酒庄时捡到的。于思暖高考成绩很好,但学费贵,家里人商量就要她嫁去隔壁村,把彩礼拿回来给弟弟读书。
她求父母,说在酒庄打工摘葡萄攒学费。父母不依,硬要把她送走。
费南雪看不过去,说自己的工厂招人,给了和彩礼钱差不多的钱买断了于思暖,把她带回了江城。
于思暖在费南雪的帮助下读了江城大学新闻系,休息时在餐厅打工学做侍酒师。学校那边她每年都拿奖学金,餐厅这边很多熟客专门点名于思暖了。
她一直很感谢费南雪,如果不是那一次搭救,她的人生很可能就止步在砖瓦房的后院,不是掰玉米就是摘葡萄。
她还知道,这个餐厅的好些员工都有类似经历。也都是费南雪帮他们度过难关。可费南雪从不居功,反而和他们像朋友一样相处。
在于思暖心里,费南雪就是她的偶像。偶像姐姐漂亮温柔,看起来很好说话,但不会轻易被旁人干扰,又坚定又剔透,是典型的外柔内刚。
盐之花餐厅被评为米其林一星之后,有不少餐厅来挖人,可大家都不肯走。有间五星级酒店给于思暖开到月薪八万,比她兼职的工资多六万。但于思暖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了。
她一直记得费南雪带她出宁州时说的话。费南雪告诉她:“别听你爸妈吓唬你,大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成绩好还有奖学金,再不济还能勤工俭学。只要你想走出去,办法多得是。骗你说没有办法、一定要你走那条路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父母也是有私心的,你要学会把自己摆在第一位。”
从来没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村里人都说她嫁人报答父母是应该的,她被那些指责她不孝的流言勒得喘不过气,但费南雪的话,却把她救了。
“三四年了都没哭鼻子了,怎么今天哭了?我还在江城啊,你以后还可以找我的。”费南雪抽了纸巾给她擦泪。
于思暖摇了摇头:“不一样。”
“好啦。”费南雪轻拍了下小姑娘的发顶,“等会儿给你烤点心吃,好吗?”
于思暖吸鼻子:“想吃费南雪。既然留不住姐姐的人,就把姐姐留在胃里好了。”
法国有一款历史悠久的甜点也叫费南雪,于思暖的双关语把大家都逗笑了。
“虽然听起来奇怪,但我给你多烤几块。”费南雪说。
费南雪吃了大家精心准备的午餐,又收了好多礼物。她亲自下厨给大家烤了“费南雪”。
甜点是方块状,表面烤出了枫糖的颜色。奶香、黄油和杏仁粉形成醇厚的味道,外脆里润,咬下去就有种治愈的感觉。配上于思暖选的甜白酒,清新的花香和蜂蜜味越发让甜点的醇香突出,更好吃了。
离别被甜香包裹,如同苦药穿了糖衣。大家努力藏起了伤感,为了费南雪,他们愿意多笑笑。
结束一天的工作,费南雪将做好的晚餐放在打包盒里。她换了衣服,拿了打包盒离开餐厅。
酒店门口有空出租车,她上车报地址,拿手机给薄越发消息。
【费南雪:今天的晚餐有焗饭、你喜欢的侧腹牛排、泰式柠檬虾沙拉,还有一份例汤。】
直到车抵薄氏集团总部大楼,薄越也没有回信。
前台认识费南雪,刷了总经理专梯给她使用。费南雪抵达49楼,往薄越的办公室走去。
厚重的地毯吸音,她的脚步声被消减,几乎听不到声音。
秘书办也下班了,前厅整个暗下来,只有玻璃幕墙外的城市灯光还在闪烁。
连薄越的办公室都暗着。
如果他不在办公室的话,前台不会刷卡让她上来。费南雪拨通了薄越的手机,听筒里传来占线的声音。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
玻璃门虚掩着,屋子里有一丝香氛烛光溢出。不是她送的桂花香氛,而是玫瑰的香气。
费南雪抬手准备推门,听到薄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明天订婚宴,你盯一下项目,新车要快点上线试车,不然赶不上车展。”
费南雪垂下手,薄越在忙,贸然进去打断了他的思路不好。还是再等等。
她站在门外拎着外卖袋,安静地等他挂电话。
他提出了一些新车项目待解决的问题,最后说:“明天别找我,我要确保订婚宴圆满。嗯,就这样。”
那她可以进去了吧?
费南雪再度抬手,薄越轻叹了口气。
认识他几个月,费南雪从未听过薄越叹气。他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像天塌下来也有办法解决。
这是遇到什么很难解决的事情?还是对方说了什么让他为难的话?
然后,费南雪听到他说:“我需要她名下那价值三亿的地皮,才能胜过薄暝。”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桑带着新文回来啦。
这次文风有变,主要是男主薄暝把我带偏了。
真·拽王·带飞。
下一章揭男主真面目。
求个预收
《理想婚纱》
聂星柔相亲失败。
相亲对象嫌弃她年龄大(二十五岁),学历太差了(双非院校),身材差(不丰满、纤细且高挑)。
他总结:她这样的低质量人类女性肯定生不出儿子。
再见时,
聂星柔开着五百万的宾利慕尚,穿着十万的羊绒外套,漂亮到过分亮眼。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眉目英俊的男大学生,看起来格外般配。
相亲对象默默催眠自己:呵呵,找男人还要花钱,此女不行。
相亲对象最后一次看到聂星柔,是在杂志上。
《名流》杂志从来只做明星、富豪和上流社会人士的专访。
而这次,杂志拿出跨页大版面报道她的世纪婚礼和那条全球唯一的婚纱礼服,以及花很多字介绍她的丈夫——蒋恩慈。
蒋恩慈,跨国企业接班人,顶级富豪圈的传说。他随手花两亿买沃霍尔的画,更是将半副身家直接作为婚前财产(保守估计过百亿)送给了聂星柔。
更让相亲对象气晕过去的是,蒋恩慈就是那个男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