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纯白色》
文/槭语暄
202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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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晚间时分，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源江市。
天空如同摇摇欲坠的深灰色幕布，压得整座城迷潆又颓唐。
乔言艺暌违一年回到源江市，为了给她接风洗尘，赵泽川特地在铂乐会所组了个局。
然而，主角迟迟未有现身，陪客们免不了怨声载道。
“言艺架子也太大了，不来也不说一声，本来我约了小奶狗泡温泉，川子一个电话我立马推了，我们把她当朋友，她把我们当什么，满足虚荣心的垫脚石？”
“谁说不是啊。我找她帮忙要陆寻之签名照，她说陆寻之的没有，可以把她的给我，还跟我说举手之劳不用谢。她的签名照，白送都没人稀罕。”
“人家可是金拖把影后，抱过无数男明星大腿，你们放尊重点，惹得影后不高兴，一个响指统统将你们化为灰烬。”
……
没错，乔言艺是个演员，昨日获封“金拖把影后”，直到此刻，名字仍在微博热搜上挂着。
奇葩如其名，“金拖把奖”是由网友自发组织开展的、以评选最烂男女主角和烂片为目的的恶搞奖项，虽然走的不是正儿八经学院风，知名度和影响力不容小觑。
入行五年，乔言艺常常因为演技被诟病，偏偏资源好到起飞，搭档的都是时下最火的男演员，剧火了功劳都是人家的，一旦扑街，诸如“滚出娱乐圈别丢A大表演系的脸”、“乔言艺你个辣鸡别祸害我男神”、“乔言艺演的电视剧某瓣评分破七我直播吃翔”等言论屡见不鲜。
恶搞奖项也是奖项，有总比没有强，乔言艺心态是极好的，不仅转发微博感谢组委会，而且晒出毕业证纠正大众关于她的误解——
“我毕业于A大摄影系，说我给表演系丢脸的宝宝们让你们失望啦。顺便打个硬广，《魔境传说》下周三播出，盐甜女王叶清舞等你赴会相约。”
该微博下，网友纷纷高潮，有几位在她评论区买房的更是占据前排最显眼的位置。
啊呜哦咿呜吁：专业是掩盖你演技差的理由？XXX以前还是开挖掘机的，人家不照样拿了影帝？
辣鸡青年：五年了，母猪都会上树了，再看看你，扶不上墙的辣鸡，我笃定《魔境传说》大扑街！
小葱拌黄瓜：丑仇人多作怪，回家玩你的摄影去，别在娱乐圈碍眼，看见你就烦。
此刻，铂乐地下停车场，乔言艺蹲在自己的红色法拉利旁，看着手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低声自语：“骂我演技烂就算了，说我丑是几个意思？”
侮辱我的演技可以，但是，凭什么贬低我的美貌！
乔言艺非常不服气，拉黑“小葱拌黄瓜”轻哼了声，紧接着赵泽川的语音消息发了过来。
手机移至耳边：“赶紧来镇场子，你那群塑料小姐妹一开口我耳朵就疼。”
乔言艺踮起脚尖，向正前方四十五度角方向看去，眉头微微皱起。
如她期待，那道颀长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电梯。
她这才起身，腿麻脚也麻，感觉灵魂都不是自己的，背倚车门，按动手机键盘回复：马上到。
——
在寸土寸金的源江市，铂乐会所笼罩着遥远又神秘的色彩。
首先它占据顶级商圈的顶级地理位置，其次来这儿的非富即贵，光最低消费就高达七位数，因此也被誉为上流社会聚集地。
接到赵泽川邀请的时候，乔言艺正窝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剪辑最新一期vlog。
抱在怀中的笔记本电脑黑屏，乔言艺惊恐万分按下开机键，AirPods里赵泽川的说：“开车被追尾，手机掉马桶，逛街被雨淋成落汤鸡，还获封金拖把影后，乔言艺你说说看，谁能有你惨。”
乔言艺苦闷又无奈：“再告诉一件事，我剪的视频没保存，现在连备份文件都找不到了。”
赵泽川：“赶紧来铂乐，哥帮你去去晦气。”
乔言艺攒了多年的霉运，两天之内如山洪海啸，来势汹汹，都快把她这朵乐观开朗积极向上的祖国花朵给整抑郁了，加之在停车场瞥见那个人，更加证明霉运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不过，世间烦恼没有参加一场Party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参加两场。
这两天过得好辛苦，头顶阴霾深重，Party的出现恰好给她一针强心剂，就像是饥肠辘辘的时候突然送到嘴边的榴莲蛋糕，哪怕只能吃一小口，但只要存在，世界都会变得美好起来。
包厢里人声鼎沸，放眼望去全是老熟人，乔言艺刚来就被她们拉着坐在沙发上热络寒暄。
“这颗钻戒是我老公在巴黎参加拍卖会，拍下送我的情人节礼物，我都说老夫老妻了，让他别乱花钱，他不听非要买，我不戴出门他还不乐意。”
“你老公对你真好，看这质地和成色，应该不便宜吧？”
“也不是很贵啦，七百万而已，几件衣服的价格。”
“好羡慕啊，我也想要钻戒，可我老公只会送衣服送包包，衣帽间都快装不下了，我抱怨两句他就说明天给你换幢大房子好不好？”
“言艺，听说你之前和万嘉李总的儿子李嘉睿相亲，结果怎么样？”
朋友？
突然被cue，乔言艺面不改色欣赏刚做的彩绘指甲，大大方方承认：“我们成了朋友。”
众人彼此使了个眼色，表面无波，心里带笑。
“这个李嘉睿，眼光也太高了，我们家言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都瞧不上，还要不要娶老婆了。”
“言艺你也真是的，如果早点说，我们一定出谋划策帮你拿下他，现在……哎。”
“言艺，听姐姐一句劝，女人的青春多宝贵啊，拍戏这么辛苦不如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和我们一样当个养尊处优、被老公捧在手心里的全职太太，以后大家也能一起约着喝下午茶。”
熟人之所以是熟人，一来见面会给你无限“惊喜”，二来如果没这些人，生活无聊、单调又无趣，需要靠她们满足难得的虚荣心。
乔言艺站起来，转身面向众人，红色碎花裙摆扬起一阵风。
她微微扬起嘴角，整个人在羊毛卷半丸子头的衬托下俏皮又可爱。
“你们说的对，放着好好的捷径不走自己拼搏，我干嘛要这么辛苦。”
“你现在发现也不算晚啊，靠男人有钱，当全职太太有时间，家里交给佣人打扫，除了生孩子根本没有你需要操心的事。”
乔言艺故作惊诧轻捂嘴唇，“天呐，简直是神仙生活啊。”
“是吧？把你当朋友才给建议，一般人我才懒得操这份心。”
是啊是啊，你们对我简直太好了，一定不介意对我更好一点，对不对？
乔言艺低头，毫不犹豫从单肩包里取出签名照，由左往右挨个分发。
众人手拿照片茫然无措，不明所以。
乔言艺“啪”地一下双手交握，走到场地正中央，拿起茶几上的话筒，清了清嗓子。
“既然各位太太有钱有时间，还这么关心我，请务必支持我和陆寻之的新剧《魔境传说》。喝下午茶的时候打开蓝莓TV，每集贡献一万播放量，完事再去某瓣五星好评，拉动亲朋好友共同努力，记得截图发微信群，我会定期膜拜你们喔。我有信心，在你们的帮助下评分一定可以破八！”
——
赵泽川给乔言艺打电话的时候问她：“她们几个成天爱在背后嚼舌根，你确定要把她们喊来找不自在？”
乔言艺悠悠道：“我挺自在的呀，我就喜欢看她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还得变相夸我的样子。”
吧台旁的高脚凳上，赵泽川抱着果盘冷言旁观这一切，直到乔言艺喊口号式的行动开始，他才恍然大悟：丫的为了宣传新剧连尊严和节操都不要了。
“二狗，最后一张是你的。”
乔言艺坐上高脚凳，美滋滋地把签名照递到赵泽川面前，像是结束了一项耗资千亿的工程，如释重负侧过身去，从吧台角落里拿起一瓶啤酒，打开喝起来：“这酒味道不错，我也要囤点放冰箱。”
乔言艺拿出手机拍了张啤酒瓶特写照，光影构图都不错，忍不住向赵泽川炫耀：“专业技术，就是牛。”
赵泽川嗤之以鼻，睨了乔言艺一眼，拿起签名照端详。
照片是《魔境传说》剧照，古风仙侠范儿，男女主颜值都很高，而签名完全是鬼画符，他压根没看出金色笔迹究竟写的什么。
全职太太军团正在进行嗨翻全场的神曲串烧，个个蜂拥争抢话筒，一个尖锐刺耳的破音，赵泽川和乔言艺双双蹙眉，捂住耳朵。
赵泽川收手，从果盘里取出一颗小番茄压压惊，“乔言艺，你心可真宽，就不怕她们把你照片挂墙上扔飞镖玩？”
“怕呀。”乔言艺回答得斩钉截铁又理直气壮，“所以我才没用单人照。”
赵泽川指着剧照上白衣飘飘的男子说：“合着你把这位帅气小哥哥拉来当挡箭牌？”
“陆寻之是谁？国民男神，影帝！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人舍得朝他掷飞镖。”
乔言艺说得慷慨激昂，仿佛陆寻之是她的保护伞，救世主，赵泽川丢出一个嫌弃的眼神，感慨这丫头简直没救，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你很希望《魔境传说》取得好成绩？”
乔言艺毫不犹豫点头：“为了拍它，我在深山老林里待了整整一年，游泳骑马射箭试毒打架殴斗全学会了。”
“看在咱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给你支个招。”
乔言艺双手托腮，洗耳恭听：“你快说。”
“隔壁包间来了位大人物，提到他名字令圈里的人都闻风丧胆的那种，你不如把签名照拿去给他，再说几句好话，没准他看上你就主动帮忙宣传了。”
乔言艺漆黑的瞳仁转动来转动去，单手把玩微卷的发梢，思考得很认真：“色/诱……也不是不可以啊。”
赵泽川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听到乔言艺的肯定回答，满脸震惊：“卧槽，你当真连节操都不要了？”
乔言艺淡笑，喝了口啤酒神情放松下来：“逗你玩呢，我都已经……”
到嘴边的三个字又咽了回去，乔言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索性换了个话题：“你说的大人物是何许人也。”
比起问题的答案，乔言艺更想知道，像赵泽川这种不修边幅、不到掏出银行卡压根看不出是富二代的土鳖，是如何幡然醒悟，下载了拍照即可识别服装品牌的app。
“二狗，爸爸很欣慰。”乔言艺说着，把果盘里唯一一颗砂糖橘塞进赵泽川手里，“不够爸爸再去买。”
赵泽川如同金钟罩附体，不为所动，乔言艺觉得他这么做实属多此一举，无奈道：“作为我的发小，想知道我身上这条裙子什么品牌什么价位，直接问就行，放心，不收你咨询费。”
赵泽川很骄傲地把app识别结果展示在乔言艺眼前：“梅登今年春夏高定款，怎么样，我投资的软件牛逼不？”
噢，原来是为了显摆。
她就说呢。
乔言艺伸出大拇指给赵泽川点了一个大大的赞，继续听他说：“这位大人物就是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梅登总裁，他主导的收购案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经典，有兴趣自行搜索，商业问题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赵泽川一副“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的鄙视语气，乔言艺回敬他“就算你想说我也懒得听”的超级无敌大白眼：“周老爷子是个大人物，可他都八十了，大晚上不在家休养生息，来铂乐找人跳广场舞？你可真搞笑。”
赵二狗眼神不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去机场接她都能认错人，乔言艺服气到早已见怪不怪，懒得和他争辩下去，反倒是赵泽川底气十足反驳：“你用的2G网啊，一个月前，梅登高层大换血，现在的总裁是周景山的孙子周临萧。”
乔言艺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几秒后才回神：“谁？”
“周临萧啊。”
“……”
乔言艺尽量让自己稳稳坐在高脚凳上，并且看起来很平静。
她保持嘴角上扬，哪怕又一个辣耳朵的破音传来都不为所动。
“真的假的，你没开玩笑吧。”
“我神经病啊。”
虽然赵泽川这人平时不靠谱，但是事关奢侈品帝国的人事调动，在这种问题上确实没必要糊弄她。
乔言艺看着墙上的向日葵油画，微微出神：“怎么我一点也没听说。”
赵泽川主动帮乔言艺打圆场：“你拍戏的环境与世隔绝，连我投资app都不知道，周临萧和你没半毛钱关系，没听说情有可原。”
“不过，他上任那天梅登官博爆了张照，然后微博就炸了，一大群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包括你那群已婚塑料小姐妹，想不想看照片，我可以发你。”
“我记得那天你也在热搜上，好像是和姜源希撸串被拍了吧，多亏周临萧出场转移视线，虽然无情将你们碾压，但也解救了你们的水深火热。”
“……”
赵泽川是个行动派，照片说发就发，乔言艺手机上出现消息提醒，她没打开，反而盯着赵泽川，眼神布满杀气，像放机关炮似的脱口而出：“我问你要了吗？我想看了吗？别的女人要嫁给他管我什么事？就你话多，水果都堵不住嘴。”
赵泽川不知道乔言艺这滔天巨火是怎么点燃的，但也很清楚她的脾气秉性，无情揭穿道：“你这臭脾气，色/诱周临萧还是当白日做梦吧，就算去了，他也不会给你接近的机会，什么叫正直，周临萧就是典范。”
不知赵泽川被下了什么迷魂药，一个劲在她面前拍周临萧马屁，聒噪得让乔言艺无力吐槽：“他正直？除非天塌下来砸你脑门上，信不信本仙女勾勾手指，他立马跪着喊我声爸爸。”
赵泽川指着包厢门说：“你去，现在就去，不把人带来，你跪着喊我声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