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乔青青他们也遇见了捕鼠队,车上的桶里发出密集的抓挠声。
回到平安社区, 乔青青发现自家的摊位不见了, 她有些担心,加快脚步回家。
乔诵芝在家,她提前收摊了。
“一大群老鼠呢!就从下水道里蹿出来,那个头想起来都让人害怕, 我就赶紧收摊了, 你没看见纳凉的老太太们也不见了?都吓走了。”
邵盛飞说:“我也看见老鼠了, 好大好多, 在医院里!”
邵母忧心:“捕鼠队不是一直在抓么, 怎么这东西抓不完,感觉还更多了。”
“还好我们住得高,老鼠应该没办法爬这么高。”
乔诵芝刚说完, 乔青青就听见窗外有怪声。
“我去看看。”她握着刀过去,看着钉死的窗帘皱眉。
她看见外面有东西在挠窗帘, 一个印一个印,窗帘足够厚重,一时没有被戳破。
“是什么东西啊?”邵母手里也抓着棍子, 小声问。
“看这个印子,应该是老鼠。”乔青青拿过邵母手中的棍子, 重重敲窗帘。
她感觉到自己敲中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她敲下去了。
“我把窗帘打开看看。”
将钉子起开,乔青青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外面黑漆漆的, 乔诵芝递过来一个手电筒。手电筒光往外一照, 就看见下水道管上爬着一串老鼠。也不知道他们这么肥大的身体是怎么爬上来的, 灯光往下照,她看见楼下窗户上也挂着几只老鼠,它们将五楼封窗户的塑料薄膜抓得滋滋响。
楼下住户家中传来咒骂声,还有小孩子的尖叫声。
“还真的是老鼠啊,它们怎么这么厉害,这里是七楼啊。”乔诵芝十分惊讶。
“老鼠本来就擅长攀爬。”乔青青收回探出去的上半身,看着窗帘沉思,“妈,我们得重新找材料封窗户,不然的话它们把窗帘撕碎只是时间问题。”
“好,那就用木头吧,等你爸回来我让他钉。”邵母说。
“没事,我来就行,你们帮我把窗帘卸下来。”
卸下来的窗帘直接丢到天台上,她打算明天太阳升起来时清洗暴晒消毒。
这一晚,平安社区里最热闹的声音,就是抓老鼠的动静。
不止老鼠猖狂,蟑螂也一窝一窝繁殖,她为了将蟑螂制成药粉,专门在卫生间窗外放了一个捕蟑螂桶,里面放上诱饵,这一晚窗外的捕桶里簌簌声响不断,比往日更加密集。
白天她将桶收进来,不用掀开网她就能看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蟑螂。
她清楚感觉到,收获越来越多了,还记得第一次挂桶出去,收回来时才几只,这一次竟然满满一大桶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流亡的路上呢,饱受鼠患和蟑螂的侵扰,不管睡着之前做了多充足的防备,总会在炎热不安的睡梦中被老鼠咬醒。
看着桶里的蟑螂,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做清理消毒,弄完后她再给自己和卫生间消毒,之后才敢踏出卫生间。
烘制是在另一间没住人的房间进行的,这间房被改为她的药房。今天为了烘制蟑螂药材,乔青青打算今天白天不睡觉了,弄完再睡,忽然她听见楼下有人敲门,听声音很着急的模样,她的心绪也跟着乱起来。
洗洗手,她下楼去。
“……摔了一下,你们家属送医院去看看吧!”
乔青青听见这句话,快步下楼,看见邵父被人扶着,整个人看着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
邵母哭着说:“你爸同事说你爸不小心摔下水道里去了,你看看,这人都迷糊了。”
邵盛飞吓得哇哇大哭,乔诵芝拉住他不让他往邵父身上扑,一手还要扶邵母,她着急地对乔青青说:“先扶你公公进屋,你先给看看。”
“劳烦你送我爸进屋吧,请问您贵姓?”
“我姓陆,你喊我老陆就行了!”
邵父同事将邵父搀进来,将人放在床上后疲惫擦汗,他将邵父载回来,又扶上来,真是累坏了。
“妈,你招待陆叔喝水,我给爸看看。”
乔诵芝点头,陆平要走,乔诵芝不让,客气地让对方到客厅坐。
邵母给邵父擦汗,脱衣服,眼泪不停地掉。乔青青安慰几句,赶紧给邵父检查伤口,查看脉象。
邵父晕晕的,他打扫卫生的时候,脚下好好的井盖突然坏了,他一脚踩下去掉进下水道,被撞得七荤八素,浑身上下都是碰撞的伤口。
“没事,有一点脑震荡,卧床修养几天就能好,妈,爸身上的伤也都是皮外伤,处理好伤口上药就没事了,你不要太担心。”乔青青将药和一桶水留下,关上门出去,让邵母好给邵父清洗上药。
陆平还在坐着,他浑身都是汗,衣服都汗湿了,乔青青正式感谢他的帮忙,请他务必留下来吃饭。
陆平摆手:“不用,不用!我就是顺手帮忙,不值什么事情,邵哥平时对我也很关照的,这样,那我先回去了,要我帮邵老哥请假吗?”
“麻烦你帮我爸请个假吧,请半个月。”
对方坚持不留下来吃饭,乔青青就收拾一袋红薯和一袋白砂糖给他,算是谢礼。陆平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回家后家里人抱怨他衣服怎么这么脏这么臭,他就将事情说了。
“那还行,那家人还懂点礼数,不像你之前帮那个谁的忙,累得要死人家连口水都没留你喝,想想我都气死了。”
陆平好脾气地笑:“没事没事,都是小事。”
“好了,去换衣服吧!我给你一盆水,你擦洗一下,省着点用!”
平安社区里,邵父已经缓过来很多,但仍觉得头晕,坐起来就晕得更厉害。邵母就不让他起床,喂他吃了点东西后就让他睡觉。
乔青青仍留在六楼,邵盛飞已经被安抚好了,她看见邵母从房间出来,赶紧将她扶过来坐下。邵母又哭了一场:“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想起来都觉得好害怕,你爸摔进去晕了,要是没有他同事发现把他捞起来,现在该怎么办,那一片又没有路灯,我们去找都不知道往哪里找。”
乔诵芝安慰她:“亲家公运气好,这也是他的福报,亲家公平时为人厚道仗义,陆平过去找他借风油精才能发现他掉里面了,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好人有好报。”
这番话有效安抚了邵母,她止住哭声:“我想去投诉,怎么好端端的井盖就坏了呢,肯定有问题。”
“我去,妈,你就在家里照顾爸吧。”乔青青又看向她妈,她妈朝她点点头,叮嘱她出门小心。
乔青青收拾一下就出门了,她骑着单车,先去找邵父的队长,平安社区这一片环卫小队的队长。双方谈得不是很愉快,对方完全不同意赔偿。
“这个,是你爸自己不小心嘛,井盖好好的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踩坏嘛,别自己摔坏了讹我哈,现在工作多难找啊,要惜福!这样,我给老邵批多五天假,放二十天!好好养伤,我这里还给他留着位置啊。”队长摆手就要下班,让乔青青不要捣乱。
看他这种态度,乔青青就知道不用跟他谈了,她决定去找城建局要个说法。她找到陆平说的地方,黑乎乎的洞口就那么摆着,她用手电筒一照,能够照见浑浊的污水里有碎成好几块的井盖。她拿出手机拍照,再走了三百米见到第二个井盖,这个井盖倒是质量良好的。
没有放弃,乔青青坚信如果有人在工地上偷工减料,就绝对不止这一个井盖有问题。
她检查了十几个井盖,终于又找到一个,抬脚跺了两下她就听见碎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面井盖撬起来。本应该难以撬动的井盖却被她轻而易举撬开了,她敲了敲,觉得这材质只有表层是水泥,本该是由钢筋水泥浇筑的井盖,内里可能是木头。
说检查就检查,乔青青拿出锤子砸了几下,果然看见里面露出了木头的碎块。现在温度这么高,这块“虚有其表”的井盖经过日日暴晒,内里早就被晒坏,这才踩一下就咯嘣脆。
弄了些木头挡住井口做警示,乔青青将这块证据带走,下一步就去城管局。
新建的城管局在行政区,行政区这里也是白天休息晚上办公,夜晚行政区灯火通明,纳凉散步的居民,最喜欢到行政区外面,就算进不去,但那里的灯光能将附近也顺道照亮。
乔青青驮着一大块井盖过来,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
有好事者就问她这是干嘛呢,还问她是修井盖的师傅吗。
“女人也会修井盖啊?”
乔青青没有理会说话的老大爷,她将车停在门口,喊住一个走出来的工作人员。
“请问环卫工人工伤的赔偿问题,我该找哪个部门呢?”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环卫工人工伤?你是家属吗?有问题的话可以进去找陈主任,环卫工人这一块是他在管。”
“那城建工程质量不过关,我该找哪个部门反应呢?”
这句话一出,门口纳凉的大爷大妈们竖起耳朵,有反应快的立刻看向乔青青车后面的井盖。
“这个啊,这个……”
“怎么一回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他穿戴整齐提着公文包,一副要下班的模样。
乔青青迅速打量他几眼,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的脑子高速运转,几秒间终于认出这是谁了。
于是她客气点头:“你好,我叫乔青青,住在平安社区,今天来是想找领导们反应一些问题。请问你是——”
“你好乔女士,我叫谈建岭,是罗市长的秘书,这样,你先领你进去,有什么问题我们坐下聊。”
乔青青没有拒绝,谈建岭就招呼人帮忙:“把这辆单车停好,这块——”他的眼睛微闪,“井盖,也一起搬进来。”
又对围观的老爷子老太太和颜悦色:“天就快亮了,气温已经开始升高,爷爷奶奶们还是先回家吧,别被太阳晒着了。”
“知道了!小谈啊你要下班啦?”
谈建岭微笑:“本来是要下班了,不过现在得等一下。”
他回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乔女士,跟我来吧。”
乔青青就踏进了行政大楼,谈建岭领到进入一间小会议室,又给她倒水喝,坐到她对面双手合在一起放在桌上,身体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客气地问:“乔女士,你可以说你要反映的问题了。”
“我公公是个环卫工人,平时都在平安社区这一片工作,两个小时前他在工作的时候突然踩破井盖摔到下水道了……”
谈建岭看向乔青青脚边的井盖,明白了。
“这件事我记下来了,会反映给上级,你公公工伤赔偿的问题我也会跟进,你先把这张表填一些,对,填你公公的个人信息,我会交上去的。”
填好后,乔青青就离开了,井盖也应要求留了下来。
骑车回家的路上,乔青青脑海中浮现几年后更加成熟稳重的谈建岭的脸。
在她死去哪一年,谈建岭已经是副市长了,名副其实的幸存者基地二把手。
他刚才说他是罗市长秘书,罗市长是熙城市长,距离熙城最近的花城幸存者过来之后,花城的领导班子也加入了进来,乔青青打听过,于靖深的职位也是市长。
认出谈建岭后,乔青青就知道邵父工伤赔偿这件事稳了,她不在意城建工程贪污腐败的问题,也不在意他们会就这件事进行怎样的博弈,她只需要拿回邵父的工伤赔偿就够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大亮,乔青青流了一身汗,回家后先换衣服,再去看邵父的情况。
“还在睡,你那边什么情况,找到你公公的领导了吗?”乔诵芝问。
“找了,我们安心等结果就行。”
在结果出来之前,第二天陆平下班后过来探病。
“今天有一个小孩子掉进下水道了,捞起来人已经没气了。”陆平揪着手,眼神同情,“头破那么大一个洞,血流了好多……”
乔诵芝震惊:“怎么会,也是、也是井盖破了?”
陆平点头,他小声说:“听说隔壁社区也有人掉进去了,连车带人一起摔的,脸都破相了。”
乔青青就跟他说最近小心一点,陆平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们同事私底下都说,遇到井盖都小心一点不要碰到,那些井盖……好像都不是很牢固,质量有问题的。邵哥运气还算好的,没出什么大事,他今天好多了吗?”
邵父被邵母扶出来跟陆平聊了几句,他握着陆平的手再三感谢,把木讷腼腆的陆平谢得黑黝黝的脸都红了。
不过他仍觉得头晕,坐了一会儿就进屋了,陆平也告辞回家,再晚一些的话太阳要出来了,太晒人。乔青青送了他一点艾草:“是我以前自己晒的,你拿回家熏屋子吧,能够驱虫。”乔青青听邵父说过,这家人家里没有孕妇,这才没有忌讳。
陆平又期待又不好意思,他昨天才听老婆说家里蚊虫太多了,想要驱虫呢。乔青青看出来了,又多劝了两句,陆平就收下了。
六天后,有人来慰问邵父,带来了慰问品和他上个月的工资。
“是你?”开门的乔青青惊讶。
“乔医生?这是你们家啊,真是缘分!”来人笑得露出一口牙,赫然是叶长天。
许久没有露面的叶长天,在这天普通的晚上,以市长助理的身份前来慰问因豆腐渣城建工程受伤的环卫工人。
“你什么时候做上市长助理了?”乔青青好奇。
叶长天坐在沙发上,坐姿端正,气质跟以前比大变样。他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咧嘴笑,反而笑得含蓄:“这是机缘巧合,之前不是拿到了变质蜂蜜做工资吗?我爸让我算了,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非要弄个清楚不可。过程很复杂,反正我认识了罗市长,罗市长很赏识我,就留我在身边做助理了。”
这还真的是他的机缘,乔青青衷心祝贺他:“怪不得你不见踪影,我看叶村长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原来是你已经有了前程了。”
说到父亲,叶长天也有些感慨:“我爸当时都吓死了,以为我被人闷麻袋打死在外头了。后来我抽空回来一趟,他才安心。基地建设很忙碌,我跟在市长身边打杂,学会了很多东西,这一次井盖的问题,上头已经派人检查全基地的井盖了,应该会有一批人会落马,邵叔的伤不会白受的,今天我拿来的是只是探望礼物,之后等事情定下来后,会有正式的补偿。”
乔诵芝听了直念佛,感慨叶长天有份好前程,又高兴亲家公工伤这事能有个说法了。她叹气:“我听说不止青青他公公受伤,还有其他人。”
叶长天点头:“是,那些不合格的井盖在大太阳下晒了这么久,里面早就坏掉了,所以罗市长很重视,得到举报后立刻组成了调查组。”
更多的东西,叶长天也不能说,乔青青也没问。
闲聊坐了一会儿后,叶长天就准备告辞了。
看着他的背影,乔诵芝感慨:“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就看他跟别人不一样,果然有能力的人就能找到自己一片天地啊。”
“村长以前把他当下一任村长培养的。”乔青青笑着说,“现在他能在市长身边工作,村长肯定高兴坏了。”
“可不是。”
叶长天带来的慰问礼物简单又实用,一瓶药酒和一袋土豆。药酒乔青青打开闻了一下,确定没有变质后收起来,放外面她怕坏了。至于土豆,下一顿饭就削了四个,切成块炖鸡。耐高温土豆跟红薯一样,饱腹感好口感差,需要炖很久味道才好,乔青青就用砂锅用小火慢慢炖。
邵盛飞削了四个土豆后,拿着四五个土豆翻来翻去。乔青青盖好盖子,回头看他这样心里就明白了,但还是引他说话,让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大哥,你想吃什么啊?”
邵盛飞抿嘴,小心地看一眼后面,再小声说:“妹妹,我能吃薯条吗?”
“大哥想吃薯条吗?”
“嗯。”他点头。
末世前囤的零食不多,这几年下来早就吃完了,偶尔嘴馋了,乔青青就会自己做点零食。
乔青青就蹲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小声呀?”
“妈妈不高兴,我不想让她听见,妹妹,我想吃薯条,妈妈会不高兴吗?”
“不会,你把你手上这个土豆,还有这两个土豆洗干净,我给你炸薯条。”
邵盛飞高兴起来:“真的啊?”
看他这个样子,乔青青叹气,这几天邵父受伤不舒服,邵母一直紧绷着弦,脸色不好看,把邵盛飞给吓到了。他就像个孩子一样,看父母的脸色,父母心情不好他就缩起来,没有往日活泼。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邵盛飞点头,去舀水洗土豆。乔青青将土豆切成条,起锅烧油,油温六成热了就将土豆条倒进去,炸好后滤油捞上来,又炸第二遍,薯条就炸得金光酥脆了。
“想加话梅粉还是沾番茄酱?”
“话梅粉!”邵盛飞毫不犹豫。乔青青就往大碗里放话梅粉,颠一颠拌均匀:“好了,拿出去吧。”
早饭除了粥,一锅土豆炖鸡,还有了一份话梅薯条。
乔青青也很久没有吃薯条了,吃得还挺高兴的,刚才她留了一份在空间里,等盛安回来再给他吃。
“薯条吃了上火,一会儿我煮点菊花茶来喝。”乔诵芝说。
吃过早饭,邵母进去给邵父喂饭,之后太阳就挂得很高了。空调开起来,乔青青检查好门窗后就进房间跟她妈一起睡。
睡觉前乔诵芝继续钩毛线,乔青青看了一会儿,认出来了:“这是小兔子吧?”
“是啊,总钩蝴蝶结我怕不好卖,就研究一下钩个小动物什么的,小孩子更喜欢嘛。”乔诵芝很高兴,“认得出来这是小兔子?”
“是啊,特别像。”
“那我就放心了,就怕不像呢。”
“好了妈,我们睡觉啦,太阳晒屁股了。”乔青青揽着她的胳膊。乔诵芝摸摸她的头:“乱说,以前太阳晒屁股都是催睡懒觉的人起床的,好了好了,这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