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妙和白绮年龄相差六岁,按理说这个差距卡得刚刚好,不至于太过接近处处比较,也不到完全跨了一个年龄层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步。

只不过进入青春期,女性意识觉醒后,物欲自然而然开始膨胀,而三叔家的家境虽然在白爹的帮衬下尚可,却也不至于对女儿予取予求的地步。

更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要养呢,全都在学费昂贵的私立中学读书,哪个不烧钱?

于是白绮这里就成了白妙最顺手的打劫之处,这丫头发育得快,高中的时候身高体格差不多就跟白绮一样了。

缺了衣服包包化妆品怎么办?去堂姐那儿拿,零花钱不够,生活费透支怎么办?去堂姐那儿拿。

白绮结婚后虽然不怎么住家里,可屋里的一应用品都是应季更换的,白绮不怎么使,倒是便宜了白妙。

她作为女孩子,捡堂姐的便宜自然比男孩子张得开口得多。

堂嫂几个就是想贪图,很多东西也用不上,倒是白妙这里几乎有一算一都能包圆。

只不过这丫头比那几个略机灵点的就是嘴巴甜,虽说几年已经养成了理所当然,但好听的话是从不吝啬的。

又会哄白妈,所以在白绮自己不作为的前提下,白妈很多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自己准备的东西闺女又不用,过季了也是扔了。

今天白妙一回来就直奔白绮房间,却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有白绮的交代,这会儿哪有人敢放她进去?

白妙哪儿被拦在外面过,当下就不高兴了,可不成就是不成,憋了一肚子气见白绮回来便爆发了。

她指着严管家道:“你家佣人怎么回事啊?这点眼色都没有,说什么姐你交代不让人进房间,我是别人吗?”

说着低声道:“我知道你是烦大伯家里那三个小的,老实说我也烦得要死,大伯母养得又脏又混,也就自己当块宝,抱外面哪儿都丢人。”

“还有大嫂她们,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材,非要把那么小的裙子往身上套,上次那件外套,穿她身上都快崩烂了,只要能上身,就没有放过的。”

“我跟你说过别那么好说话——不是,问题关键,老严拦我干嘛呀?你们看到他那张脸,死板得跟我高中的年级主任似的,这种人咱二伯怎么用这么多年的?”

白绮将外套递给佣人,似笑非笑道:“老严是我爸当年三顾茅庐诚意聘回的,以他的资历和素养,就是给延绵几百年的贵族打理家族产业也绰绰有余,如果不是我爸的理念打动,怕还轮不到咱家。”

说着看了白妙一眼:“哦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心里恐怕不见外的觉得再牛逼怎样,一样伺候我们白家人。”

“那这么跟你解释吧,老严身价是以亿记的。”

这果然比任何语言都好懂,白妙噎得不清,嘟囔道:“再有钱又怎么样?也得遵守职业道德啊?”

她家的总资产,就是加上二伯半搭半送的房子,也才小几千万,在同学眼里已经是白富美了。

白绮点头:“听我的吩咐,不就是遵守职业道德吗?”

白妙也看出白绮今天浑身是刺,后头就看见大伯家的几个堂嫂一副幸灾乐祸看她吃瘪的样子。

白妙能在整个家族里混得好还是聪明的,立马意识到恐怕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于是也不再跟白绮纠缠。

反倒是主动跟堂嫂们打招呼:“嫂子们出来了?中午吃完饭就见你们回房睡午觉,是不是提前一天回来布置累了?”

“嗨,这么着急干嘛?等我们回来一起呗,人也多,事情也轻省。”

她们干活个屁,先不说白家佣人这么多根本轮不到她们,就是真的需要帮忙的,以这几个婆娘的奸猾,这知道主动干活才是天下红雨。

白妙就讽刺几家子懒惰如猪而已,大伯一家自然知道这丫头牙尖嘴利,平时对付她一个还有人数优势。

这会儿白绮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一家子这两天确实不得劲。

白家大房和三房,大房人数多,但普遍平庸,说难听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而三房子女质量客观来说明显好得多,至少几人利用家族里提供的顶级学习机会,一个个成绩都不错。

即便是白妙,成天吃喝玩乐透支信用卡购物,其实成绩也是不错的,不然三婶也不会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她平账。

白绮早已经让老严搜集好了两家最近的资料,大房一家是又蠢又毒,但三房就全然无辜吗?那也不见得。

之后的几天一大家子虽然略有磕绊,好歹也平静度过,只是白绮突然强势,两家人这次过来远没有以往那么“宾至如归”而已。

到了周末,便是老爷子的寿辰,因为老爷子要求这次不大办,只一家人的家宴,不过也足够热闹了。

当天白绮还接到六号的电话,表示也想过来给老爷子庆生,被白绮直接一句家宴没打算请任何外人给撅了回去。

对方又追问申老夫人的事,白绮这次则告诉她效果自己已经见识到了,生辰宴过两天便带她去见申老夫人。

六号信以为真,挂掉电话后这才美滋滋的做准备。

晚宴开始后,按照传统全家人都关闭手机,专心享受家族齐聚的时光。

子孙们按照年龄辈分排序,一人一个送上寿礼和祝福话,包括最好的三个孙子,也被教得讨喜,乐得老爷子牙不见眼。

白绮对爷爷奶奶倒是意见不大,老年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虽说白绮嗤之以鼻,但好歹两位老人是在打从心里为白爹做打算。

只不过白绮自己的世界里,也没少气他们就是了,记得奶奶临死前还在喊她儿子绝后了。

当时白绮生怕人家走得太安详似的,凑上前乐呵呵道:“奶您说什么呢,这不有我吗?”

葬礼过后大伯和三叔一家拿白绮让奶奶死不瞑目做借口,对她百般逼迫,她振振有词的表示自己本意还是为了让奶奶安心,这尽孝心的事,心意最重要。

当时白绮才十来岁,那就是在千夫所指中以一敌百的角色,生怕挑的事不够大,逼得原本还想念着血缘情分大事化了的白爹彻底撕破脸。

今后十几年再不用应酬膈应人的亲戚,由此就可见为了自己痛快,白绮是个干得出什么的人。

果然,原本寿辰气氛良好,一直维系到了用餐结束。

吃完了饭,爷爷慢悠悠的喝了口茶,这几天都没怎么开口的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这才慢悠悠的开了话题——

“老二,这个寿辰我很高兴,你辛苦了。”

白爹忙道:“爸你跟我说这干嘛?今年都没办,哪儿就辛苦了?”

白老爷子摆了摆手:“场面再铺张,那都是给外人看的,有什么意思?自家人聚在一起乐呵才是真的。”

接着又道:“只不过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有几个了。”

白爹和大伯三叔连忙道:“爸你这大喜日子的说什么呢?”

老爷子摇摇头:“我自个儿身子骨清楚,其实十多年前那场大病就该带走我了,那会儿是运气好活了过来,这么多年老二好吃好喝将养着,从阎王爷那儿偷了十多年的寿数,我这一辈子够本了。”

“就我这身子,也就这几年的事,所以有些事不安排妥当,我是没法闭眼呐。”

白绮挑眉,来了!

其实她爸未必没有预料,只不过老爷子话都说这份上了,自然不能让他硬憋回去。

白爹无奈的叹了口气:“爸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老爷子咳了一声,看了眼二儿子,眼眶微红道:“我和你妈这辈子唯一遗憾的事,你也不是不清楚。”

“按说我这辈子,儿子争气,子孙成群,再贪图别的就该遭雷劈了,可我跟你妈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以前跟你说过无数次,都不了了之,好吧,你既然跟你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咱也不是那恶人。”

“只是你二房这一脉,始终得延续下去,既然你不打算生个儿子,那就从你哥或者你弟那儿,过继一个挑你二房吧。”

“你放心,有我在他俩不敢有意见。”

当然没意见,换谁不乐意这么大个儿子凭空多上千亿身家?

白爹无奈得嘴直抽抽:“爸,我说过多少次了?别成天拿我没后这话说事,我哪里没后了?绮绮不是吗?”

“她这么孝顺一孩子,你也不怕她听了寒心,再说了,大哥和三弟养这么大的孩子,说送给我就送给我啊?您也忍心。”

送啊,怎么不乐意送了,全送都乐意呢。

白绮明显能看到大伯三叔呼吸都轻了,和白妈对视了一眼,眼神讥诮。

合着是挑唆老爷子开口,想摘人家经营一辈子的桃子,主意倒是打得不错。

老年人年纪大了确实容易盲目,以为孩子们永远是需要自己操心的小可怜。

其实以爷爷奶奶的观念,倒真的是纯粹可怜白爹没有儿子送终,天大的事在他们眼里没有这个重要。

白爹白绮白妈一家三口都明白,所以并不跟老人计较。

只不过老人心里的念想在有心人的挑拨下,不但没有开解早成了执念,成为贪欲的马前卒自然与帮凶无异了。

听白爹满不在乎的糊弄,老爷子严肃道:“绮绮是我孙女,我没有不疼的,可再心疼她也没法扛起二房。再说她这么多年没个亲兄弟帮衬,难道就好过吗?今天一家子就在这儿,你必须表个态。”

“对啊,老二,你是不是想爸妈死都闭不上眼呐。”奶奶也帮腔道。

白爹是对自己爹妈不听劝没办法的,今天怕是难以糊弄,只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刚想出个苗头,就听自己闺女开口:“那爷爷您看,咱爸选谁合适啊?”

老爷子没料白绮这么懂事,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这都无所谓,不过你大伯家儿子多,匀一个给你爸也不那么心疼。”

白绮笑了:“可爷爷您知道,过继到我家,就不光是摔盆扶幡的事,单这点公司几万号男员工,你信不信我爸百年那天万人戴孝都不是问题?”

老爷子点头:“这是,你爸辛苦大半辈子挣的家业,可得好好经营着让咱白家兴旺下去,你几个堂哥虽然没你爸那份本事,够守成我就满足了。”

话音一落,就听到白绮露出一声嗤笑,这声笑里包含着不加掩饰的鄙薄和藐视,语气突然由温和柔顺到刻薄尖锐的转变,还不消开口,就让整个大厅空气一变。

白绮的声音变得冷漠讥诮:“守成?就这些个废物?”

“爷爷您到底得有多高估他们,才会觉得凭这几个当了一辈子吸血蛆的猪头能干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