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有那么一瞬间,陆知晚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愣着没动,于是萧景廷又重复一遍:“过来。”
似乎嫌她反应太迟钝,他还伸手拍了拍床。
耳朵不好使,眼睛总能看见。
看着那拍动的松软床榻,陆知晚目光恍惚,苍天菩萨,这是真要侍寝的节奏?
他要是态度坚决,自己这个身份也没法拒绝,万一拒绝得不好,惹怒皇帝,没准咔嚓一刀,直接拖去乱葬岗喂狗了。算了算了,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不就是酱酱嬢嬢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些年的海棠婆婆也不是白逛的。
开始不是还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后宫霸凌团吗?不如就把握这次机会,好好伺候皇帝,若能顺利抱上大腿当宠妃,谅那什么胡婕妤赵美人也不敢拿她怎样。
思及此处,陆知晚难得鼓起勇气,正面瞧了床边的皇帝好几眼。
何况他这张脸生得不赖,又是个从未幸过任何妃嫔的处,这样的条件放在公馆会所,高低也是个头牌,一晚上可要不少钱……嗯,这波不亏。
迅速做好心理建树后,陆知晚权当自己接了个后宫剧本,也不再忸怩,边回想电视剧里宠妃博取圣宠的手段,边朝床边走去。
“陛下……”陆知晚垂着眸,夹着嗓子柔柔道:“嫔妾来了,不知你有何吩咐?”
这刻意放嗲的嗓音,叫她自个儿头皮都有些发麻,不过男人应该挺吃这种嗲嗲的夹子音?
她低头装羞涩,全然没注意男人微蹙的眉。
沉默看了她两眼,萧景廷淡淡开口:“坐下。”
“是。”陆知晚听令,老老实实在他身旁坐下。
萧景廷薄唇轻抿,又道:“牵朕的手。”
陆知晚:“嗯?”
她…牵他?
萧景廷双眸眯起:“有问题?”
“没有没有。”陆知晚挤出一抹羞答答的笑:“嫔妾这是受宠若惊,一时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嘴上这般说着,动作也不敢怠慢,她朝着男人伸出手。
还别说,他模样生得好,就连手也生得格外好看。
腕骨宽大结实,长指骨节分明,白皙干净,手背透着淡淡青筋,只这般随意搭在床沿,都透着一种美玉精心雕琢的矜贵之气。
虽然知道是在演戏,手指搭上男人温热手背的刹那,陆知晚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莹白双颊蔓起的绯红,也不是全然作伪。
而指尖触碰的那只手似想避开,又克制着没避。
这微小的闪躲,叫陆知晚心下疑惑,忐忑看向皇帝:“陛下?”
萧景廷面上并没多少表情,只定定看向碰在一起的两只手,喉头滚了滚,哑声道:“继续。”
“……?”陆知晚有些懵,继续什么?
萧景廷:“握住它。”
陆知晚:“……”
虽然知道他是说握住手,可这样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咬了咬唇瓣,她克制着自己脑中蔓延的黄色废料,张开手指,整个握住了那只大手。
与他相比,她的手太娇小,压根无法盖住他宽大的手背,只能勉强握住他四根手指。
“陛下,这样行么?”她仰脸问他。
萧景廷对上她忐忑谨慎的莹润水眸,好似看到一只在给老虎捋须的胆小兔子。
现在这兔爪子握着他的手,肌肤相碰间的温热与柔软,陌生、奇怪、有些不大适应,却出乎意料的,不会像旁人碰他时那般令他排斥恶心。
拧起的浓眉皱起又松开,萧景廷压低眉眼,喉间发出低低的一声“嗯”。
听不出太多情绪。
但陆知晚觑着他舒展的眉眼,觉得他应该是满意的。
满意她牵他?啧啧,看不出他还是个死傲娇,喜欢女孩子主动和他贴贴。
陆知晚心下腹诽,面上老老实实牵着男人的手。
这般牵着手坐了好一会儿,眼见身侧之人迟迟没有其他动静,陆知晚不禁纳闷,难道他打算就这样牵手坐一晚?
虽说他未尝过男女情爱,但二十二岁的年纪,搁在古代也老大不小,不至于这么纯情吧……
难道在等她主动?
就在陆知晚决定主动进行下一步骤,刚抬起头,恰好对上男人望过来的漆黑狭眸。
四目相接,她眸光闪烁,萧景廷突然松开她的手。
陆知晚惊诧:“陛下?”
萧景廷看着她,面无波澜:“时辰不早了,就寝吧。”
陆知晚:“……?”
萧景廷指了指龙床:“你睡里侧。”
仍是那副平淡的语气,却叫人不敢拒绝。
虽然一头雾水,陆知晚还是乖乖听从吩咐,爬进了龙床里侧。
直觉告诉她,皇帝口中的“就寝”,应该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回事,毕竟现在这个氛围就很迷,压根没有欢好前该有的面红心跳。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错。
外衫脱了,灯光灭了,重重叠叠的明黄色幔帐也放下了,偌大一张龙床上的年轻男女,却只是盖着同一张被子肩并肩躺着。
黑暗中的陆知晚:“……”
实锤了,皇帝果然不行!
不然自己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躺在他身边,他竟能无动于衷不扑倒?这是吃了九个柳下惠十个唐长老才有的定力吧。
不过他既然不行,为何还要找自己过来侍寝?难道想用她当幌子,对外证明他是行的?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静谧的幔帐冷不丁响起男人磁沉的嗓音:“为何还没睡?”
陆知晚呼吸一紧,而后两只手揪着被角,放柔语气:“回陛下,嫔妾是太欢喜了太激动了,一想到能与陛下同床共枕,实在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还如做梦一般。”
她说完这话,身旁之人迟迟没有出声。
陆知晚谨记着自己体贴温柔的人设,偏头询问:“陛下怎么也没睡?”
这回对方总算开了金口:“你呼吸太乱。”
陆知晚:“……?”
“朕不碰你,快些睡吧。”
“???”
陆知晚颊边发烫,心下恨恨,说的她很想他碰似的!
好在有黑夜遮掩,身旁之人也看不清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只听得见她温温柔柔的嗓音:“既然您觉得嫔妾气息太乱,嫔妾蒙着被子睡好了。陛下也快些歇息吧,明儿个还要早朝,若是没休息好,那就是嫔妾的罪过了。”
话音落下,帐内又陷入一阵漫长沉寂。
陆知晚:“……”
怎么又不出声了?这么高冷么。
没等她寻思明白,身侧响起男人淡淡的一声“睡罢”,好歹缓解了一些帐中的迷之尴尬。
陆知晚暗暗松了口气,也不再出声。
虽说是陌生的床榻,旁边还躺着个陌生男人,但一旦接受他“不行”的设定,陆知晚也放下紧张戒备,白日攒了一天的疲累也化作困意席卷而来,叫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月影朦胧,万籁俱寂。
听着耳畔响起的均匀呼吸声,萧景廷阖着的狭眸缓缓睁开,偏头朝一侧看去。
床帷间光线晦暗,看不清那女人的模样,只能瞧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因着她的存在,帐中除了他惯常用的龙涎香气,还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女子脂粉甜香……
后宫装腔作势的女人并不少,但像她演技这样拙劣,却不招他讨厌的,倒是头一个。
就是不知,她能演多久。
至于自己为何唯独不排斥她的触碰,且留她在身边,再观察一阵。
***
翌日清晨,陆知晚是被人推醒的。
上一刻,她在梦里买了个加蛋加肠加鸡柳的煎饼果子,香气喷喷,金黄焦脆,她美滋滋刚要下嘴,手臂就被人猛推一下。
豪华版煎饼果子“啪嗒”掉一地,她的心也跟着“哗啦”碎了,刚想骂是哪个混账走路不长眼,睁眸就对上一张冷冷清清没什么表情的俊美脸庞:“总算舍得醒了?”
陆知晚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昏沉脑袋霎时比喝了八杯冰美式还要清醒。眨了眨刚醒来还有些湿润的乌眸,她揪着被子,朝榻边的男人挤出个讪讪笑容:“陛下早啊。”
萧景廷将她表情尽入眼底:“不早了。”
陆知晚往外看去,帘帐外的光线还灰蒙蒙的,天都没亮,这还不早?
萧景廷道:“五更上朝,现下已过四更天。”
陆知晚啊了声,颇为同情地看他:“原来陛下每日都这么早上朝,真是辛苦了。”
不过他上他的朝,把她推醒干嘛?
不对,她现在是侍寝妃嫔,老板都要去上班了,当员工的哪好继续睡懒觉!
她在心里为自己的迟钝懊恼,抬头就见皇帝一副“你有脑子、但不多”的目光望着她。
陆知晚:“………”好像被鄙视了。
“陛下恕罪,嫔妾头一回侍寝,有些规矩的确不懂,还请您多担待。”她边从舒适被窝起身,边诚恳保证:“下次嫔妾一定注意!”
“下次?”萧景廷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想侍寝?”
“呃……”这什么破问题,叫她怎么答。
说想的话,显得她不矜持。说不想的话,又违背她想抱大腿当宠妃的计划。
纠结一番,她决定抛弃羞耻豁出脸皮,一双清凌凌乌眸望着面前的男人,眨巴眨巴:“不瞒陛下,嫔妾尚未入宫前就听过陛下威名,心生仰慕。昨日机缘巧合相遇,见陛下不但如传闻里所说的英俊倜傥,还胸襟宽广不计较嫔妾的过错,这份贤德宽厚的品行叫嫔妾愈发敬仰。若陛下不嫌弃嫔妾愚笨,嫔妾自然愿意长伴陛下左右,尽心侍奉。”
含情脉脉说完这番话,陆知晚自己都快吐了,只能暗掐掌心,提醒自己演员的修养——表情管理不能绷,眼神戏要真诚!
外头夜色虽褪,寝殿内的光线依旧灰暗朦胧。
萧景廷垂眸,看着面前娇羞乖巧的女人好一会儿,忽而扯了下唇角,低笑出声。
这声意味不明的笑,给陆知晚整不会了。
笑什么啊!她在深情告白诶,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她的演技。
好在萧景廷也就笑了那么一声便敛了笑意,提步上前。
男人高大的身躯陡然靠近,那双幽深黑眸居高临下睇着她,嗓音低缓:“你说,你仰慕朕?”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真敢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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