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必须得跟人说说这事。他必须得做点什么,以防自己像只受惊吓的狗一样号叫起来。他不是克隆人!他不可能是!无论如何,肯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他脑子里又回想起医生曾经说过的话:克隆人老了以后就会碎成一块块的。这样的事情在他身上会发生吗?他的结局会是被绑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哀鸣吗?
在阿尔·帕特隆那里,即使是马特,不经过允许也不能进入戒备森严的庄园的那一边。他于是跑到了厨房,塞丽亚看了他的脸一眼,挂上了围裙。“替我把汤做好,好吗?”她吩咐着一个下厨,然后拉着马特的手说,“下午咱俩在一起,孩子。阿拉克兰家的人晚上吃自己的鞋也跟我没关系。”
其他仆人不在的时候,塞丽亚可以随心所欲地诅咒阿拉克兰家的人。她不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得奴性十足。她,像马特一样,受到阿尔·帕特隆的庇护。
塞丽亚没有再说更多的话,直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好了,肯定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过。”她说,“玛利亚还生气呢?”
马特不知道怎么开头。
“如果你说对不起的话,她会原谅你的。”塞丽亚说,“她是个好孩子。”
“我已经道歉了。”马特说道。
“她应该接受的。是的,有时候会出现这种问题。有时咱们必须卑躬屈膝地再三表明,咱们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原因。”
塞丽亚把他拉到自己的膝盖上,她在他大了以后很少这么做了。她把他抱得紧紧的,马特内心的委屈一下全涌了出来。他放声大哭起来,身子贴着她,生怕她把他推开。
“嘿,玛利亚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你惹她生气的事,别人也许会记得一清二楚,可是玛利亚自己过不了半个小时就忘了。”塞丽亚前后摇晃着马特,同时嘟囔着马特根本听不进去的安慰的话。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是她那悦耳的嗓音、她那温暖的臂膀和她真实的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静下来,告诉她医院里发生的所有的事。
塞丽亚一动不动地坐在了那儿,甚至连气都没喘。“那……小……爬虫。”她最后说道。
马特不安地向上看着她。她的脸变得苍白,她的眼睛凝视着远方。“你要知道,汤姆是麦克格里哥的儿子。”塞丽亚说,“像你这样的年纪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在阿拉克兰家里,没有人有像样的童年。他们都是蝎子,孩子,阿尔·帕特隆选择了这个名字,正说明了这点。”
“汤姆怎么会是麦克格里哥的儿子呢?费丽西娅嫁给了阿拉克兰先生啊。”
塞丽亚苦笑着:“在这群人里,婚姻没有太多的意义。费丽西娅和麦克格里哥私奔了,哦,那是在很多年以前,我猜她是在这里待得无聊了。只不过他们没有成功,阿尔·帕特隆把她带了回来——他不喜欢别人拿走他的财产——并且麦克格里哥让他这么做了。费丽西娅开始讨厌他了。”
“阿拉克兰先生非常非常的愤怒,因为他不想让她回来。但是阿尔·帕特隆不管这些,阿拉克兰先生不再和她说话了,他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是这栋屋子的一个囚犯,仆人们只是给她提供她所需要的东西。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那汤姆呢?”马特催促道。
“费丽西娅回来六个月后,汤姆出生了。”
马特在听到这一切后,心里略感到一丝宽慰。费丽西娅的蒙羞使他感到高兴,但是他还是有疑问:“那麦克格里哥的克隆人又是怎么回事?”
塞丽亚神色紧张地向四处看了一下:“我不应该跟你讲这个,你也不应该知道。”
“但是我已经知道了。”马特说。
“对!对!那是汤姆干的。你不明白,我的小心肝。我们所有人都被警告不许谈论克隆人的事,我们得提防隔墙有耳。”塞丽亚又向四处看了一下,马特想起了塔姆林曾经跟他说的有关隐藏在房子里的摄像机的事。
“要是你告诉了我,那得要怪汤姆。”马特说。
“这没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你看到的事情。”
“麦克格里哥的克隆人到底怎么了?”
“他的……大脑被弄坏了。”
马特猛的一下坐直了。
“当克隆人出生后,它们被注射了一种药品,把它们变成白痴。”塞丽亚说,撩起围裙擦着眼睛。
“为什么?”
“这是法律。别问我为什么,我没法告诉你。”
“但是我没有被注射。”马特说。
“阿尔·帕特隆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他有足够的权势违反法律。”
马特对这个老人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让他免遭悲惨的命运。马特可以读书,可以爬山,还可以演奏音乐,可以做真正的人能做的所有事情——这全是因为阿尔·帕特隆爱他。“还有其他像我一样的克隆人吗?”他问。
“没有,你是唯一的一个。”塞丽亚说。
唯一的一个!他是独一无二的,他是特殊的,马特心中充满了自豪。如果他不是人类,他没准会变得更好呢,至少比汤姆要好,他是他家庭的尴尬。然而猛然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他们不会——医生不会——以后给我注射吧?”
塞丽亚又抱住了他:“不会的,亲爱的。你已经安全了,你的一生都是安全的。”她哭了起来,马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她在隐藏的摄像头前面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而感到害怕吧。
马特宽慰地全身放松下来。他被所有这些事情搞得筋疲力尽了,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睡一会儿吧,我的小心肝。”塞丽亚说,“我过会儿从厨房给你带点好吃的来。”她领着他来到他的卧室,打开空调,拉上了窗帘。
马特在床上伸展着身体,让那股安适愉快的感觉传遍全身。近些天来,发生了多少事情啊:灾难性的派对、险恶的医院、麦克格里哥的克隆人。马特又感到很难过,玛利亚在看到那床上的东西时从他身边跑开了。他打算过几天把她找回来,告诉她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正当马特要昏昏入睡时,他又开始沉思,为什么麦克格里哥有了一个儿子后还要有一个克隆人?这可能是因为阿尔·帕特隆把汤姆带走了的缘故,也可能因为汤姆是个变态的郊狼,没有哪个父亲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但是转念一想,马特又糊涂了:为什么用一个可怕的受到伤害的克隆人来代替他呢?
玛利亚拒绝和马特说话。她躲在她父亲的房间里,每次看到他时,都设法和一伙人在一起。但是马特相信玛利亚,如果他单独和她在一起,向她解释他是和其他的克隆人不一样的,她会明白的。
麦克格里哥做完手术回来了,他还是像费丽西娅形容的那样——像一堆恐怖的镰刀手忘了捡起的什么东西。但是他确实越来越好,他和阿尔·帕特隆一起坐在轮椅上,聊着以前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他们打败过的对手、他们推翻过的政府等。
“给我弄了一个新肝,”麦克格里哥拍着肚子说,“又搞进去一副肾,我又能干个不停了。”他用那明亮的蓝眼睛盯着马特,那眼睛真像汤姆。马特觉得他很恶心,他巴不得那人赶紧回家。
玛利亚要离开庄园,返回寄宿学校了,马特意识到他必须要行动了。他穿过花园,看到玛利亚正在玩捉迷藏,她跑得很慢,因为她挎包里装着毛球。他有办法了,玛利亚并不是时刻都带着那只狗的,门杜沙参议员有时把它赶进他们房间的卫生间。如果马特把那畜生偷走,再给她送去一封绑架信,事情会怎样呢?
荷花池边有一个水泵房,被巨大的紫藤遮掩着,里面还比较凉快,马特可以把毛球藏在那里。但是他怎么才能不让那狗叫呢?即使一只蜘蛛从蛛网上落下来,都会让那东西歇斯底里的。
它睡着了就不会叫了。马特想。
马特花了很长时间待在音乐室后面的秘密通道里。他喜欢扮成超级英雄匍匐接近敌人。他把黑侠阿尔·拉提哥替换成他的另一个英雄:唐·赛根多·桑布拉——《重影先生》中的一个角色——他是一个国际间谍。《黑鞭子》是给小孩子看的,而唐干的却都是大人们的事,诸如驾驶赛车、从喷气飞机上跳伞等。另外一个更牛的英雄是阿尔·萨克尔多特·瓦兰特,《会飞的牧师》那部片子的主角。那会飞的牧师从天空把圣水洒向那些魔鬼,圣水会侵蚀掉魔鬼赖以藏身的鳞状洞穴。
秘密通道连着的那些壁橱中,有一个是费丽西娅的。那里从上到下都堆满了酒,更有意思的是——现在也有用——一整架的眼药水瓶子,它们里面装着鸦片酊。马特知道所有关于鸦片酊的事,学习鸦片生意是他日常家庭功课的一部分。鸦片酊是鸦片溶解在酒精里制成的,它非常的烈性,一杯果汁里滴入三滴就能麻翻你八个小时。费丽西娅在壁橱里储藏的鸦片酊足以麻翻一座城市,这就是为什么她总是昏昏沉沉的缘故。
马特等待着,直到看到费丽西娅在草坪的躺椅上睡着了,他才迅速穿过秘密通道,偷走了其中一只小瓶子。
荷花池是房子四周无数花园中的一个池塘。在夏天这里没有人来,因为它没什么阴凉。朱鹭夹着翅膀,昂首阔步地穿行在纸莎草中,在百合花叶下捕食着青蛙。这是阿尔·帕特隆的主意,把它弄成一个古埃及式的花园,围绕这里的围墙上画着不少古代众神们栩栩如生的图案。
马特拨开紫藤,走进了水泵房。水泵房里又暗又潮湿,他用空口袋给毛球做了个床,把一只碗装满水。
他走出来的时候愣住了,汤姆正四肢着地趴在花园的另一端,背冲着马特,全神贯注地看着草地上的什么东西。马特慢慢地挪出了紫藤,静悄悄地穿过纸莎草丛,向房子那边走去。
一只朱鹭从草里飞了起来。它扑打着受伤的翅膀,跌跌撞撞地穿过池塘。
汤姆跳了起来:“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看你。”马特冷冷地说。
“好吧,这不关你的事,回到属于你的房子里去吧!”
“所有的房子都是我的。”马特说。他的眼光越过汤姆,看到一只青蛙在草地上。它的后腿被钉在了地上,它激烈地扑腾着,试图跑掉。“你真卑鄙!”马特说。他上前把青蛙的腿放开,那东西一下就钻进了水里。
“我只是在做一个科研项目。”汤姆说。
“哦,是吗?即便是玛利亚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汤姆的脸上涌起了愤怒,而马特做好了打架的准备。但是就在一瞬间,汤姆脸上的愤怒却消失了,就像根本不曾有过一样。马特哆嗦了一下,像汤姆这种闪电般的转换让他无法应对。这就像在自然影片里,躲藏在水里的鳄鱼一样,你知道鳄鱼在盘算着一次袭击,但是你永远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
“在这种地方你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汤姆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朱鹭靠青蛙活着,青蛙吃虫子,而虫子吃其他的,这就教会了你生命的意义。”汤姆露出了他那种职业式的好孩子微笑,可是这一点也骗不了马特。
“我猜,你把自己归为朱鹭这边喽。”马特说。
“当然。谁愿意在食物链的底部呢?”汤姆说,“这就是人和动物的不同。你看,人类是在最顶端,而那些动物呢——这个,它们只不过是一些会走的剔骨牛排和炸鸡腿罢了。”他踱着步走开了——那种轻松的、自然的步态表现出他和刚被马特搅黄的那个邪恶的游戏毫无关联。马特注视着汤姆,直至他消失在房子里。
真倒霉!马特想道。他不想在和玛利亚谈话时有汤姆在四周探头探脑,如果那样还不如给汤姆灌点鸦片酊。马特为这个念头沉醉了好一会儿,但是他知道这么做太过分了。
玛利亚从早到晚天天和那狗黏在一起。终于有一天,门杜沙参议员忍不住了:“见鬼,玛利亚,它太臭了。”
“你在什么脏东西里打滚了吗?”玛利亚怜爱地说,把那家伙举到她的鼻子上,“是不是,小甜甜?”
“把它从这儿弄走。”她父亲猛然叫道。
马特是从墙帷后面观察到这些的。他沿着幕布蹑手蹑脚地跟着玛利亚,如果他现在跟玛利亚说话,那么他就不能绑架那傻狗了。她把狗扔进了她的房间,关上了门,毛球痛苦的哀叫声立即从门的另一面传了出来。
“玛利亚——”马特开始了。
“哦,嘿。听着,我得赶紧的。如果我不马上回去的话,爸爸会发火的。”
“我只想说一下。”
“现在不行!”玛利亚叫道,闪过马特跑进了门厅,她的便鞋在地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
马特直想哭。为何她总是把事弄得那么难?她听一会儿会死吗?
他赶紧跑回塞丽亚的房间,从冰箱里拿了一个他早已盯好的生汉堡包。当他返回时,小心地环顾着在门厅里穿梭的仆人们。在他打开玛利亚房门的那一刻,毛球吠叫着躲进了沙发,太好了!
马特捡起玛利亚经常装这狗的挎包。他打开挎包,放进一块充满诱惑的汉堡包。那狗流着口水观察动静。玛利亚给它喂的食物是兽医推荐的一种特殊减肥食物,但是里面没有生肉,她不喜欢喂它吃生肉。
“你想吃,我知道你想了。”马特说。
毛球舔着它的下巴。
马特拿起一块吃的,把香味吹向那动物。
毛球浑身打战,吞咽了几次。终于,它再也坚持不住了,飞奔出来。马特马上把它抓进了挎包,毛球咆哮着、抓挠着企图爬出来。马特又往袋子里塞一点汉堡包,他的手被咬住了,他把手往外拉时流了血。毛球哀怨地呜呜着。
“这儿呢!去咬你自己吧!你这个笨蛋。”马特叫着,把一块肉塞了进去。马特听到里面吧唧吧唧的大嚼吞咽声和舔吮声。然而——奇迹般地——那东西竟然在袋子里伸直身子睡着了。马特往里窥视确认了一下,一切比他希望的还要好。
他把袋子背到了肩上,以为那狗会因为移动而发出暴躁的叫声。但是什么声息也没有,毛球已经习惯被背来背去的。它始终在袋子里睡觉,或许它正为躲在一个黑暗的小洞穴里而感到安全呢。马特能理解这点,他喜欢让黑暗淹没自己。
他在玛利亚的枕头下面留了个字条:半夜去荷花池见我,我告诉你毛球在哪儿。他署名“马特”。然后他又附上一句: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了!!!马特觉得这最后一行写得有点卑鄙,但是为了达到目的,他必须得这样。
他溜出了房间,把门留出一道缝,让人感觉是狗自己把门打开的。走廊空荡荡的,荷花园里也一片肃静,除了朱鹭在那里冥想着青蛙的存在,所有事都进行得非常完美。当马特把挎包在水泵房放下来时,毛球轻轻动了一下,但是它没有叫。
马特决定让它待在挎包里。到时候它会自己出来找水和其余的汉堡包的。马特把鸦片酊放在一个架子上,从此以后不必再使用这玩意儿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不喜欢毛球,但是喂它这种让费丽西娅成为僵尸的东西,总是觉得不太合适。
玛利亚在午饭后马上就发现毛球丢了,她问遍了每个人——除了马特,这使她很伤心——都一无所获。马特能听见玛利亚四处召唤毛球的声音,但是任何熟悉那畜生的人都知道它不会回答的。它会一直蜷缩在躲藏的地方,直到被拖出来,才会又叫又咬。
马特离开时,塞丽亚已经睡着了。几乎所有走廊的灯都关掉了,中间是黑暗的间隙。不久前,马特这么晚出门还会害怕,但是现在他不再相信那些丘帕卡·布拉丝或吸血鬼什么的了。但是黑暗,死一般寂静的夜,还是令他内心有些胆寒。如果玛利亚太害怕不敢出门怎么办?马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如果她不来,那他的全盘计划就泡汤了。
他的脚步在地板上回响。他停下来好几次,以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他看了一下手表,离半夜十二点还有十五分钟,当那些死人——按照塞丽亚的说法——像掀开毯子一样把棺材盖子扔到了一边……停止,马特告诫自己。
荷花池塘只是在星光下发出了微微的光亮,空气中散发着温暖的死水味道。棕榈树的叶子纹丝不动,连蚊子的嗡嗡声也没有。朱鹭在纸莎草中的某处沉睡,也没准它们被惊醒,正听着他的脚步声呢。它们要是真的意识到他在这儿,会怎么办呢?
别犯傻了,马特告诫自己,它们只不过是鸟,它们就是些长着长腿的鸡。
一只青蛙呱地叫了一声,吓得马特几乎把手里的手电筒扔掉。他用手电筒向池塘照去,听见水花扑溅声和羽毛沙沙作响声。
马特尽可能地悄声接近水泵房,毛球现在要是叫出声来,可就太糟糕了。也可能玛利亚不会来了。毕竟,玛利亚是那么神经质,她会被吓着的。可是她必须来找她的狗啊,在她认定什么对她重要的时候,马特不会低估她的勇气。
他来到了紫藤边上,在这里观察一下毛球是不是更好些?他不是很喜欢走进那个黑暗的小房子。如果他进去了,玛利亚就会找不到他。他听到了一种声音——花园里各个角落的照明灯都亮了。这是阿尔·帕特隆的警卫系统!马特不知所措了。他退回到紫藤里,却被几双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放开我!”马特喊叫着,“我不是敌人!我是阿尔·帕特隆的克隆人!”
达夫特·唐纳德和塔姆林像抓青蛙一样把他拖到了草坪中央。“是我!是我啊!”马特哭喊着,但是塔姆林表现出几乎是严酷的沉默。
门杜沙参议员从大房子里走出来。他站在马特面前,曲张着双手,像是以免让它们失去控制似的。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什么都没说。“你比畜生还要坏。”他那恶毒的话语,吓得马特靠在了那些紧抓着他的手上。
“哦,我不会伤害你,我不是那种人。并且,你的命运是和阿尔·帕特隆联系在一起的。”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马特想他不会再说什么了的时候,门杜沙参议员挤着牙缝说道:“你只能指望一件事:你永远……永远……不会再见到我女儿了。”
“但是——为什么?”马特说,震惊已经超过了恐惧。
“你知道为什么。”
马特不知道。这整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他无法从中苏醒过来。“我只想和她说话。我想以毛球为交换的。我不想让她伤心,我现在后悔了。请让我见见她吧,让我说对不起。”马特急切地分辩说。
“但是你怎么为杀害她的狗的事道歉?”
一刹那,马特惊呆了,天大的祸害已经降临在他的身上。“但是我没有!我不会的!我不会对玛利亚做出这种事的!我爱她!”马特在说出这话的同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门杜沙参议员看起来想要把他掐死在这儿,然后扔到池塘里去。玛利亚和马特曾经如此的亲密,马特还曾经在阿尔·帕特隆生日派对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求她的吻,没有比提醒这个更加令他激愤的了。
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这就像一个小猩猩想要穿上人的衣服,和人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一样,甚至比这还要更糟,因为马特连一个普通的森林野生动物也不是,他是床上的怪物。
“对不起了!我对不起了!”马特的思维僵住了,他所能想到的只是一味道歉,直到门杜沙参议员能听进去并且原谅他。
“你很幸运,因为你有阿尔·帕特隆的庇护。”门杜沙参议员转过身,大步向房子里走去。
“走吧。”塔姆林说,他和达夫特·唐纳德正推着他走出花园。
“我没那么干!”马特叫喊着。
“他们在鸦片酊的瓶子上发现了你的指纹。”塔姆林说。马特以前从没有听过他这么说话——这么冷酷,这么痛苦,还这么嫌恶。
“我是拿了鸦片酊,但是我没有用它。”他们急速地穿过了走廊,马特的脚只能拖着地板。他们来到塞丽亚的房间,塔姆林在房门打开前停了下来。
“我一直在讲,”塔姆林说,像是跑了很长的路一样喘着粗气,“我一直在讲,‘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任何下水道里的老鼠都可以撒谎,所以它们是老鼠。但是一个人不能在黑暗中躲来藏去,因为他是人。撒谎是胆小鬼最自私的行为。”
“我没撒谎。”马特禁不住哭了起来,尽管他知道这显得很孩子气。
“我相信你已犯了严重的错误。”塔姆林继续道,“瓶子上显示有三滴——这是足以使一个大活人死亡的剂量。而毛球只是条狗,像那样的剂量会杀死它几次,事实上已经害死了它。”
“有人给它服用了!”马特喊着。
“如果我没有先看见玛利亚的话,我会同情你的。我会更高兴看到你站起来承担你应受的惩罚。”
“我没撒谎!”
“啊,好了。或许我对你期望太高了。在玛利亚走之前你被限制出入了。还有个事正好要告诉你,阿尔·帕特隆现在要离开,我跟他一起走。”
马特已经麻木了,他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瞪着塔姆林。
“总有这么一天的,伙计。”塔姆林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些,“你现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了。如果有什么麻烦,塞丽亚会通知我的。”他打开房门,马特被塞丽亚揽进怀里,很显然,她已经等在门的另一面很久了。
他跟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像以前让他深受伤害的那次一样,他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岁的时候,那个软骨碎渣王国的主人,还有那些藏在锯屑下面的腐烂的水果,还有那个小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