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钧听说大老包已被抓住,便来到公安局。他对传达室的人说,他想见郝志成局长。对方告诉他郝局长不在,一大早就去地区公安处开会了。洪钧便说自己还要找吴鸿飞队长,并强调自己以前来过。那个人看了他的证件,才让他进去。
洪钧来到刑警队值班室,吴鸿飞不在,但是遇见了刘东升。刘东升听洪钧说要找吴队长,便带他来到另一个屋门口。刘东升推门进去说:“吴队长,有人找你。”
“谁?让他进来吧。”吴鸿飞在里面说。
洪钧走了进来。这是一间会议室,中间有儿张长方形的桌子拼在一起,旁边摆了一圈椅子。吴鸿飞坐在桌子的一头,看样子正在给屋里的二十儿名警察讲着什么。看见洪钧,他坐在椅子上没动,说道:“是洪律师啊!找我有啥急事?”
“你好,吴队长!”洪钧打了个招呼说,“也没什么急事儿。”
“要是没啥急事,你就等会儿。我这儿一会儿就完。”
洪钧转身刚要往外走,却被吴鸿飞叫住了。“洪律师,你坐这儿也成。我们是随便扯扯,没啥保密的事儿。”洪钧便在门边找了把椅子坐下。
吴鸿飞继续对屋里的人讲了起来。“刚才我说了,咱们现在既要重视科学技术,也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记得我刚当侦查员的时候,正赶上批判啥‘三头挂帅’!你们知道啥叫‘三头挂帅’?就是‘镜头挂帅’、‘指头挂帅’、‘狗头挂帅’。那时候办案,光讲群众路线,警犬不要了,指纹不搞了,现场照相也取消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时候的老百姓真有积极性。当然,也有积极过头儿的时候!”
吴鸿飞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香烟,点着后,吸了一口,继续讲道:“现在办案要讲究个科学性,要使用技术手段。这就叫侦查工作现代化!不过,有了飞机大炮,这步枪和手榴弹也不能扔!咱们还得下去跑情况,还得靠咱们这两条腿和这张嘴。我老跟你们说,当侦查员就得能吃苦,就得有吃苦的本领!”
吴鸿飞又吸了一口烟,说:“我刚当侦查员的时候,出门跑案子哪有汽车?有时候连自行车都没有,全凭两条腿,人家说侦查员得有两条‘神仙腿’、一个‘松紧肚皮’和一个‘闹表脑瓜’。虽说咱不能像神行太保那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一天跑个百八十里地不算啥!侦查员吃饭没个准时候,经常是饱一顿饿一顿,所以这肚子得能大能小,肚皮得能伸能缩,这就叫‘松紧肚皮’!另外,干咱们这行的还得能睡觉。我说这能睡觉不是睡懒觉。往床上一躺,睡他七七四十九天,那叫啥能睡觉?我说这能睡觉得说睡就睡,说醒就醒。有时候忙案子,一连儿天不能睡个正经觉,所以就得抽空睡,现在有半个小时,那闭眼就着。躺着也成,坐着也成。而且到半个小时就醒,比闹表还准!小年轻儿们,这是本事!”
洪钧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位吴老蔫也挺能说的!
吴鸿飞终于结束了他的讲话。侦查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之后,洪钧来到吴鸿飞面前,说道:“吴队长,讲得真不错,很受教育。”
“啥不错吧!那都是我瞎白话!可话又说回来了,如今这小年轻儿的,你不经常敲打敲打他们,他们真不给你整活儿!”吴鸿飞把烟头扔在烟灰缸里,问道:“洪律师,你找我有啥事儿?”
洪钧看了一眼吴鸿飞扔掉的烟头,忽然想起了宋佳的话。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说:“听说大老包已经被抓住了,是么?”
“嗯哪!”吴鸿飞又点着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让那烟在自己的肺里转了一圈才从鼻孔里放出来。
“他承认了么?”洪钧问。
“嗯哪!”吴鸿飞点了点头。
“他怎么说的?”
“洪律师对这个案子也很感兴趣?”吴鸿飞反问了一句。
“我想知道我那天分析得对不对。”
“都挺对!要说呢,这事儿还得谢谢你。你给我们帮了忙。”
“大老包为什么要那样干呢?”洪钧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鼻子,然后随手放到了桌面上。
“这也正是我们要查的事儿。”吴鸿飞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那小子挺难整!虽说他承认那事儿是他干的,可他死活不交代作案动机!开始他说是啥闹着玩。那纯粹是扯犊子!后来他就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了。这事儿挺难整!”
“吴队长,我可以跟大老包谈一次么?”
“你?”吴鸿飞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内,用疑问的目光看着洪钧,问:“你找他谈啥帮我们审问?”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洪钧连忙解释道:“我找他谈话跟你们这个案子没关系。我觉得他可能了解我这起案件中的情况。”
“李红梅那个案子?”
“对!”
“这倒很有意思!大老包和李红梅的案子能有啥关系?我很想听听洪律师的高见!”
“我哪有高见?感觉,感觉而已。”
“那我也想听听。”
“感觉,可不好讲。能讲出来,就不是感觉了。吴队长,我作为一名律师有权会见本案的证人。吴队长绝不会因为我没告诉你我的感觉就不让我见大老包吧?”
“可是……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得请示局长。走,到办公室去,我给局长打个电话。”说着,吴鸿飞便站起身来。
洪钧跟着吴鸿飞走出会议室,但没走多远,他忽然叫了一声:“唷,我的手绢落会议室了!”他快步走回会议室,拿起自己的手绢,见四周无人,便把吴鸿飞刚吸过的烟头包在手绢中,揣进兜里。
洪钧来到办公室,吴鸿飞正在打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他对洪钧说:“真不凑巧,局长出去了。洪律师,这可不是我不支持你的工作。这事儿我必须得请示局长。你看咋办?”
洪钧只好告辞了!
离开公安局,洪钧来到北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在刑庭办公室找到楚卫华。进屋后,洪钧问道:“卫华,怎么样?”
楚卫华说:“我刚才把案子的情况和咱们去哈尔的情况都向领导汇报了,韩院长也在。我提出了两种做法。第一种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材料先给郑建国。至于谁是真正的凶手,以后再慢慢查。我个人认为,根据现有材料来看,给郑建国应该是可以的。当然,这还得由领导拍板。第二种做法是不急于给郑建国,等查出真正的凶手或者查明全部案情之后再给。领导们认为推翻原判一定要慎重,最好是在查出真正的凶手之后再改判。韩院长没有表态。不过,我看他的意思也是倾向于第二种做法。洪老师,我知道你一定希望尽快结案,好给郑建国个说法。可是……”
“不不!虽然我希望看到郑建国早一点离开监狱,但是我也希望能查出真正的罪犯。另外,我也能够理解韩院长他们的想法。”
“问题这真正的罪犯上哪儿去查啊!好容易李青山那儿有了点线索,可又断了!”
“那把水果刀的问题查清楚了吗?”
“查不清楚。公安局只承认是他们的工作疏忽。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好深究。”
“这只是个工作疏忽的问题吗?”洪钧想了想说:“看来,我们还得先查那个杀死李青山的凶手。我总觉得李青山的死和这个案子有关。否则,这事儿就太巧了!”
“可那是哈尔的案子,咱们管不着啊!”
“是的,只有耐心等待。”洪钧走到办公桌旁,看着那个小台历,似乎在计算着日期。过了一会,他才转过身来,“卫华,你能帮个忙么?”
“啥忙?”楚卫华一直在看着洪钧。
“找人给验个血型。”
“这没问题。我媳妇就在县医院的化验室工作。”楚卫华松了口气。
“太好了!”
“给谁验你让他去县医院找……唉?洪老师,你要验血型干啥?”
洪钧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边打开边说:“这个人还不能去医院。我这儿有个烟头儿。我听说根据烟头儿上的唾液就能验出人的血型。能让你爱人给做一下么?”
“做可以,但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得出来。”楚卫华接着又问:“这烟头是谁的?从啥地方整来的?”
“这是我用法律没有规定的秘密手段提取的,所以你作为法官来说,最好对此一无所知!”
“我老觉着跟您一块儿办案吧,就像搞地下工作似的!”
“就快到地上来了!”
楚卫华接过那包着烟头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