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又哈哈一笑,续道:“是以,他未能看到我们在机场内的精采表演,那是很遗憾的事。然而当他醒过来之后,他一定会明白他的处境的。
“当高主任明白了他的处境之后,我相信,他一定会和我合作的,到时候,我一定再将进一步的消息奉告,我的话讲完了!哦,还有最后一点,我劝你不必费心机去找他,因为你绝找不到他,你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是么?哈哈哈哈!”
在笑声之中,那声音静了下来。
那是一种极其狂妄的,得意过份的笑声。
这种笑声,是任何人听了,都会在心中兴起怒意和敌意的。但是木兰花心中的怒意再炽,却也没有办法,因为她根本不是对着一个人,而是对着一具录音机。
她倏地向前跨出了两步,一脚待向那录音机踢了下去。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录音机对她可能极有用处的!是以她缩了脚,将那只录音机,自地上执了起来。
她在高翔的家中逗留了一会,想看看高翔在被人弄昏迷之际,可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但是她却什么也找不到,只是看到一片极度的凌乱。
她带着那只录音机,离开了那幢大厦。
二十分钟后,木兰花在警局总部的一间小型会议室中,将那卷录音带,放了又放,而和她在一起的,一共有六个人。
那六个人中,却只有一个是警官,还有三名,虽然也是警方人员,但却是法医。另外两名,则是画家,也是警方人员。
“拍”地一声,在木兰花将那卷录音带作第四遍的播放,而关上了录音机之后,一位医官站了起来道:“兰花小姐,我有几句话,必需先说一说。”
木兰花忙道:“你只管说。”
“这种法子,是加拿大骑警发明的,一个人的声音,是由于他头骨、颚骨、口腔的构造形状来决定的,相似的人,声音也往往相类,就是这个原故。所以根据声音,有经验的人,也可以根据声音的特点,来描绘出这个人头骨的形状来,而根据头骨构造的形状的特点,也可以想像出这个人的脸容来。兰花小姐,你要我们做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
“是的。”木兰花点着头。
“我曾在加拿大骑警队中服务过,根据我的经验,”那医官续道,“根据一个人的声音所绘出的人,只是近似,而不是完全相同的。”
“我知道这一点。”
“所以,不论在什么案件上,这种照声音而绘出的人像,只是作为破案的参考之用的,而由于这是一门最新的破案法,所以,法庭上,也不将之作为可靠证据的。”
木兰花道:“我全明白,因为对这个人,这卷录音带是唯一的线索,是以我们不得不从这一点着手,当然我知道设想出来的人像,不可能十足相似的。”
那位医官点着头,道:“好,那么我们就开始,兰花小姐,请你再将那卷录音带放一遍。”
木兰花伸手按下了掣,那笑声又传了出来。
在笑声中,一位医官道:“他的笑声尖而高吭,这人的颚骨一定尖削,呈长形。”
医官讲着,那名画家便立即用铅笔在纸上画了起来。
另一名医官道:“可以说,他整个头部的骨骼构造,都是倾向长形的,他的眼窝可能很深——这人不像是白种人。”
那位最先对木兰花解释这种办法的医官道:“我们甚至有理由相信他是日本人,他的颈十分细,他的健康程度不会很好,当然他很瘦。”
那卷录音带不断地放着,又被播放了十多次。
每一次播放,三位医官都有新的意见,而两位画家,则不断地根据医官所讲的,在画纸上修改、增添着他们的画稿。
终于,在半小时后,两位画家都完成了画稿。
当他们各自作画的时候,是自顾自地在作画的,但是当他们画好了之后,将两张画稿,放在一起看,画中的两个人,却是极其相似的。
那是一个瘦削、长脸、双眼深陷,看来像是一个病夫一样的人。那位医官在看了一眼之后,就将画像送到了木兰花的面前。
木兰花蹙着双眉,这样的一个人,她是不是曾经见过呢?可以说没有。木兰花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有信心,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也不像穆秀珍曾经见过的,那个她认为是“首领”的那个人。因为穆秀珍曾经对她十分详尽地形容过那个人。
这个瘦削的病夫,就是“血影掌”么?
这样一个看来瘦削孱弱的人,竟能做出那么惊人的事情来?木兰花呆了好一会,才道:“看来,他不像是一个犯罪者。”
“这是很难说的,”那医官回答,“一则,这张画像,不一定准确,可能近似的程度,只有三四成,但是他口部的形状,却有八成的可靠性。二则,他用现代化的方法去犯罪,根本不用他自己去动手,他只要有精密的头脑就可以了。”
“谢谢你们。”木兰花收起了那两张画像,其实,在她刚才的凝视之中,她若是遇到一个人,是和这画上的人相似的,那么她是再也不会认不出的了。
木兰花走出了警局。
当她在警局门口,略一凝立之际,她的心中又起了一种茫然之感。而这一种感觉,可以说是在任何一次冒险经历中都不曾有过的。
以往的许多次事件中,不论事情是如何神秘,是如何的险,她总有一点头绪可循的。而循着这点头绪,抽丝剥茧下去,也说可以有真相大白之一日的。
可是如今,事情却恰恰相反。
事情的本身,已十分明白了,有一个自称是“血影掌”的人,指挥着一个庞大的,组织极其严密的犯罪组织,在进行着骇人听闻的活动。
可是对于这个人,这个组织,木兰花却一无所知!
虽然木兰花曾不止一次地俘获过这个组织中的人,而这个组织中的人,也有要向木兰花表示,愿意脱离这个组织的。
可是,这些人,却全变成了死人!
而死人是不能吐露任何秘密的。所以,“血掌影”仍然是那样地神秘,而在事情严重得连高翔也落到了他们的手中时,木兰花仍然一筹莫展!
虽然,木兰花已有了那两张由声音而判断得来的画像,但是事实上,木兰花对那两张画像,是不抱着任何的希望的。
因为即使那画像和真人一样,现代的化装术和易容术,也可以使瘦子变成胖子,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连他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
木兰花在警局的门口,木然地站着,甚至连几名警员向她行礼,她也忘了向他们打招呼,这种失态,在木兰花的身上是很少发生的。
由此可知,木兰花是真的堕入困境了!
她呆立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向那辆借来的摩托车走去,她的心中仍然在想,为什么对方向高翔下手,而不向她下手呢?
她倒宁愿对方向她下手的,因为那样的话,她至少可以在对方的总部之中,可以和那个“血掌影”见面,可以对对方有多少了解了!
她跨上了摩托车,到了机场,机场已然局部地开放,航空公司从他地调来的飞机,也已开始在跑道上降落。木兰花找到了方局长,方局长一见到她,便苦笑道:“高翔已然落在匪党手中了么?唉,兰花,你料中了,有一艘渔船,看到有好几架飞机,落入海中。”
“秀珍呢?”
“秀珍已和蛙人部队一齐出发了。”
“那也好。”木兰花喃喃地说着。
方局长却有些不明白,道:“兰花,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几个人,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那匪徒是针对着我们而生事的,秀珍和蛙人部队在一起,总是比较安全些的。”
方局长也不禁苦笑了起来,道:“那样说来,这件事,我们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到目前为止,可以这样说,但我们还可以努力——那艘渔船中的目击者的详细报告如何?”木兰花转了话题,问着方局长。
“没有什么详细报告,只不过在很远的距离,看到有飞机堕海,他们甚至于没有看到有人跳伞,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
木兰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用手撑着头,现出了极其疲惫的神色来。方局长从来也没有看到过木兰花这样无精打采过,他苦笑着,也觉得无话可说。
木兰花坐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道:“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家去,对方一定要令得我们一败涂地,他们一定再会来找我——”
“我派人去保护你!”
“不要,我们如今是在一团漆黑之中,敌人的动向,我们完全不知道,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来引敌人现身,那也是最笨拙的办法,就是引敌人来害我们!”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向门外走去,“所以,我不能要任何保护,要使敌人容易下手!”
方局长张大了口,可是好半晌,他才讲出了一句话来,道:“小心,兰花,你千万要小心。”他的声音,甚至有点哽咽。
木兰花低声答应着,离开了机场回到了家中。
这时,已然是深夜了。
她仍然是乘搭那辆借来的摩托车回家去的,车子停在铁门前,她身子一侧,刚从摩托车上跨下来,也就在那一刹间,突然间,四面八方,都有强烈的光芒,向她的身上,集中照射了过来,令得她在那刹间,变得什么也看不到!
木兰花陡地一呆,本来,以她的身手而论,是足可以立时向外,滚了开去的,就算她什么也看不见,她对于自己住所之前的一切地形,也是十分熟悉的,找一个地方躲了起来,再来对付敌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她却只是转了转念,身子并不动。
她明知自己就算睁大了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反倒使眼睛在强光之下受损,是以她闭上了眼睛,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却听得约在三码之外,有人冷冷地道:“木兰花,现在,有十二炳手提机抢,对准了你!”
木兰花冷冷地道:“我想你大概不致于虚言恫吓的!”
那人又道:“你知道这一点就最好了,现在,你必需听从我的命令,这是目前,你想要活下去,所能做的唯一的事!”
木兰花的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这个“血影掌”,一定很喜欢使用强光照射人,使人家处在强光之中,而他自己则隐在黑暗中,穆秀珍曾被在卡车中用强力手电筒照射过,如今,轮到了她!
木兰花十分镇定地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向前走!”那人命令着。
木兰花慢慢地向前走着,强光仍然集中在她的身上,以致她好几次将眼睛睁开一道缝,想看看眼前的情形,却什么也看不到。
她走出了十一步,那人又喝道:“小心,现在你将从一块斜板上,走进一辆卡车的车厢中去!”
木兰花伸足踏着,果然,她踏到一块跳板。木兰花心中暗忖,“血影掌”果然要进一步地侵犯自己了,他命人来俘掳自己了。可是,他知不知道,这正是自己等待着的事情呢?
木兰花在跳板上走了几步,便踏上了卡车的车厢。
她一上了车厢,“砰”地一声响,传来了一下门关上的声音,接着,她的眼前,便由极度的光亮,变成了一片漆黑!
木兰花可以感到,卡车已在疾驶而出了。
这时候,木兰花的心中,自然是十分紧张的,但是她却多少也有一点兴奋。因为这时她虽然落入了敌人的手中,可是却也因此可以接近敌人了!
能够接近敌人总比一点线索也没有来得好些!
她在车子疾驶中,站了起来,取出了一只小电筒,四面照射着,她发觉那是一个密封的车厢,几乎连一点空隙也没有。
她来到了门前,门紧紧地关着,是由外面加锁的,在里面想要打开,不是易事,那车厢中除了她一个人外,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
木兰花检查了两分钟左右,熄了小电筒,又坐了下来。可是,她才一坐下,便觉出车子一震,已在疾驶中,停了下来。
木兰花的心中一凛,暗忖车子一定是驶到目的地了!
那么自己一定可以和那个“血影掌”见面了!
车子停了不久,又缓缓地驶动起来,木兰花虽然在车厢之中,也可以觉出,车子是在缓缓地后退。木兰花心中在想:那大概是车子在驶进闸门吧,那么,这个“血影掌”所在的总部,一定是一幢十分大的建筑物了?可是,木兰花对这个想法,却也多少有点台疑。
她被困在车厢中之后,外面的一切,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车子并未曾转过弯,她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她上车到现在,大约是三十分钟,她也可以估计出车速是每小时七十哩,那么,现在车子所在的地方,是离她住处向西北二十余哩处。
木兰花知道,那里一带,只是十分荒凉的峭壁,下临着大海,这里是并没有什么建筑物的,至多只有零星的几间石屋而已。
那么,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方向?
木兰花心中正在思索着,突然,她听到了一阵“轧轧”的声响,接着,整个卡车厢,便倾斜了起来,木兰花的身子,也陡地滑了下来。
木兰花大吃了一惊,心知有不寻常的变故要发生了,她大叫了起来,道:“你们想作什么?快放我出来,我要见你们的首领!”
木兰花不敢肯定自己的叫声,是不是能被外面的人听到,因为她被囚的车厢是密封的,然而她的叫嚷,显然没有发生作用。
因为,车厢仍在继续倾斜!
木兰花再度按亮了小电筒,她发觉车厢已然倾到了四十五度,正当她阔始设法,想去弄开那扇门时,整个车厢,猛地震了一震。
紧接着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惊心动魄之极的,车厢在陡地一震之后,发出了一下巨响,也不知是撞在什么东西之上。
那一撞,令得木兰花的身子,被弹得直跳了起来,撞在车厢壁上。木兰花心知不妙,她连忙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抱住了头。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不断地传入耳中,剧烈的震动,令得木兰花的身子,在车厢之中,像一只皮球也似地被抛来抛去!
木兰花几乎是立即就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了,那用来囚禁她的卡车厢,已和卡车脱离了,而车厢这时,正沿着峭壁滚下去!
而她,则在车厢的里面!
在那样的情形下,木兰花实在不能多去想什么,她目前所能做的,只是如何使自己不在剧烈的抛掷中,受到伤害!
那可怕的时间持续得并不太久,大约只有一分钟左右,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响,车厢静了下来,平静得出奇。但是车厢却也不是一动不动的,,而是作轻度的摇摆。木兰花在足足五分钟之使,才定过神来,喘着气,她站了起来勉强走动了两步。
她明白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她当然仍在车厢中,但这时,车厢却已跌到了海中,由于车厢是密封的,是以海水并没有浸入。
可是,她却不能够弄破那扇门,一弄开那扇门,海水浸入,车厢就会沉下去,她就会一无所持地浮在大海之上了!
但如果不弄开车厢的门呢?
这时,在公路旁边,四五个人正站在一辆车厢已经落下,只剩下车架的卡车之旁,向下看去,在星月微光之下,他们都看到下面的海面上,有一只大铁箱,跟着退潮的海水,在慢慢地向外,流了开去,这四五个人中,有一个人,发出了异常刺耳的笑声来。
穆秀珍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回来,当她回到家中之后,已是筋疲力尽了,因为她几乎不停地和蛙人在一起工作了十八小时之久。
她进了屋子,身子向沙发上一靠,便叫道:“兰花姐,飞机几乎已全捞起来了,他妈的,这家伙只是存心和我们挑战。”
她自己讲了好一会,才发现屋中空洞洞地,并没有人在回答自己。她疲倦得实在不愿意再站起来,是以她只是垂直了身子大声叫道:“兰花姐!”
然而,当她的叫声静了下来之后,仍是什么声音也没有!这时,却不容穆秀珍不站起来了,她先向电话下看了看。因为她若是不在,而木兰花又有事外出的话,只要时间许可,她是一定会宁留一张条子压在电话之下的。可是这时,却什么也没有。
她又来到了餐桌之前,拿起了放在餐桌上的那只花瓶,在花瓶的底部一个掣上,按了一下,立时便有录音带转动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是一具隐藏的自动录音机,它是由声波来控制录音工作的,也就是说,当你需要录音的时候,只要对着它大叫一声,就可以进行录音了。
木兰花没有时间留条子,当然应该有机会讲几句话的,那么穆秀珍也可以知道,木兰花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的了。
当穆秀珍按下那个掣之际,她的心中,已然十分紧张,因为她知道,一定有些什么极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在录音带转了几秒钟之后,突然一阵异样的笑声,自“花瓶”中传了出来,一听那阵笑声,穆秀珍便不禁陡地呆了一呆。
她虽然未曾直接和那个“血影掌”通过话,但是她却也听到过自电话中传出来的那人的笑声,是以她一听就可以认得出来。
她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了一步,只听得笑声陡地停止,接下来,便是一个听来近乎冷酷的声音,道:“秀珍小姐,你回家来了么?”
穆秀珍一时之间,也忘记了那声音只是从录音机中发出来的,竟大声回答道:“回来了又怎样?”
录音玑中的声音继续着,道:“你说不定已经发现木兰花已经不在了,是不是?我劝你不必去找她,绝无必要,因为你找不到她的。”
声音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穆秀珍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咬牙切齿地望着“花瓶”。不到两秒钟,那声音又道:“但是,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样失踪的,以及她究竟去了何处,那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因为我们将经过情形,拍成了精采绝伦的记录片,请你到运河街三十七号六楼的立华试片间去,那里的人一定会放给你看的,而且,看了之后,你还可以将那一卷影片带走,作为我送给你的小小的礼物!”
穆秀珍耐着性子听着,她怒火上冲,猛地抓起了那“花瓶”来,用力砸向地上,连花瓶带录音机,一齐砸了个粉碎。等到将“花瓶”砸碎之后,她气也出了,可是也想到,自己的行动,不但不能损及敌人分毫,反倒将自己的东西破坏了。
她苦笑了一下,抓了抓头,便向门外冲去。
可是她冲到了门外,却又停了一停,又奔回到电话旁,打了一个电话给云四风,可是云四风却偏偏因为公务而出去了。
穆秀珍气愤地放下电话,奔出了大门,驶着借来的一辆军用小吉普,风掣电驰地向市区驶去,闯过了好几处红灯,来到了运河街的街口。
她将车子停在三十七号的门前,那是一幢其中有着许多小型、中型工厂的庞大建筑物,穆秀珍心急,从楼梯直奔上了六楼。
在六楼,她找到了那家“立华试片间”一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几个人正在大声争论,穆秀珍认得出其中有一个是十分红的电影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