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猝不?及防,昌东懵??有一两秒。
他谨慎地朝肥唐的?方向走??几步：“肥唐？”
顿??顿，肥唐终于有动静??，他抖抖索索从地上爬起来?,牙齿打战的?声音隔这?么大老远都能听到。
和昌东对视??几秒之后，他的?鼻翼剧烈地扩张收缩，再然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东哥，有鬼，有鬼啊……”
***
昌东一路半拖半拽，把半瘫的?肥唐拖回营地，肥唐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一?哭一?笑,中途还拼命往昌东身上爬,干嚎说：“不?能挨地,脚不?能挨地啊……”
这?阵仗，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
灰八他们莫名其?妙地把肥唐迎进大帐，昌东嫌他沉，刚进帐就把他扔到地上——肥唐不?敢挨着地,手脚并用,浑身哆嗦着爬到毡子?上坐着，腿不?敢伸长，拼命往身边盘，鼻涕眼泪糊??一脸。
抬眼看，周围好多人啊，叶流西进来???，孟今古和那个Simon也凑过来?看热闹，至于灰八手下的?人,早把他围??个密实，七嘴八舌问他：“出什么事??啊？”
有人就好，这?让他有安全感。
昌东在他面前蹲下来?，竖起食指，说：“看我手指。”
肥唐盯着看，昌东手指晃到东，他就看到东，晃到西，他就看到西。
这?么反复几次之后，昌东说：“挺好，没傻。”
说完递给他一张纸巾，肥唐接过来?，狠狠擤鼻涕，边上有人递上热水，他咕噜喝完，胸腔处终于热起来?——这?热向冷冰冰的?四肢发散。
昌东说：“现在我问你话，别多想，照实答。刚刚你躺在地上，正说着话，忽然滑出去十多米远，是你自己?滑的?吗？”
围着的?人有听明白的?，脸上微微诧异，也有没听明白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这?地滑吗，我没觉得啊。
肥唐拼命摇头。
“那是被推的?，还是拽的?？”
肥唐声音打颤：“拽，拽的?。”
“看清谁拽的???吗？”
肥唐声调都变??：“没，没有，当?那里就我们两个，周围没别人。”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再迟钝的?人都能听出事情不?大对，灰八小声嘀咕??句：“见鬼??。”
昌东继续往下问：“感觉是什么东西拽的?？手吗？”
事情发生得太快，肥唐说不?清楚。
“拽的?哪？”
肥唐咽??口唾沫，伸手指自己?的?右脚。
昌东低头去看，又把他裤脚掀开，周围有人倒吸凉气：他脚踝上，确实有一道?勒痕。
经过这?番对答，肥唐缓过来???些?，终于能说句全头全尾的?话??：“东哥，这?地方邪乎得很，能不?能别住??，咱们赶紧开车走吧，啊？”
说完，求助似地看周围的?人，想博个响应。
灰八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啊？”
他在罗布泊待的??日不?算少，邪门事儿听??不?少，但那确实都是故事——这?肥唐嘴上没毛，咋咋呼呼，总觉得他话里估计夸张的?成?分多。
昌东说：“这?样，我建议大家……”
他站起身，面向众人：“白龙堆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合扎营，这?两天天气持续不?好，又出??这?么奇怪的?事——我觉得，宁可信其?有吧，百公里外有个盐田县城，可以住人，大家辛苦一点，多开个两小?路，睡到宾馆里不?好吗？”
没有预想中的?响应。
灰八头一个就嫌麻烦：“这?太麻烦??吧，刚安顿下来?，这?一拔营一收拾又要一两个小?，黑咕隆咚的?风沙天，平?两小?的?路，要开四小?不?止，到??盐田，天都快亮??，还折腾个人仰马翻，照我说，管它娘的?，先将就一夜吧。”
他的?手下也纷纷附和：
——哪那么邪乎，真有鬼，早把你弄死??，还拽着你玩？
——莫睁眼，被子?拉过头，睡一觉就过去??嘛……
——大不???放夜尿别出门，往矿泉水瓶里尿呗……
看来?是说不?动灰八，昌东看向孟今古。
孟今古冷笑：“别，我先问你，让我们去盐田，你去吗？”
昌东一?语塞。
“你不?去，让我们去，这?有点那什么吧？再说??，现场就你们两，没第三个人看到……”
他摁掰过肥唐的?肩膀：衣服后幅确实蹭磨得厉害。
“……发生??什么，还不?是随你说？谁知?道?是不?是你把他拖??十几米，然后回来?唬人？”
昌东说：“我是真的?觉得这?里不?太对……”
孟今古鼻子?里嗤一声：“照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怕淹死也不?能不?喝水啊。带线想平安，靠的?是经验阅历，不?是靠感觉，你觉得不?对……你直觉要是准，当年山茶也不?会……”
蓦地刹住，觉得揭人过往太没品。
于是自己?找台阶下，回头招呼Simon：“老板，咱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拍?尚大片呢。”
……
***
一?冷场，?间也不?早??，灰八催大家赶紧把铺位收拾出来?，昌东只得叮嘱肥唐捱过今晚再说：这?大帐人多，你就往人群最中间挤，真出什么事，也是别人先遭殃。
交代完??，掀开帐门出来?，忽然听到叶流西说话：“可怜哪，好心没好报，苦口婆心说那么多，没一个人听。”
昌东转头，看到她正倚在门边，受伤的?那只脚虚搭在另一只脚背上，眼梢微吊，似笑还嗔的?，怕是故意守在这?看他笑话的?。
“我是没能劝走他们，你有更好的?办法？”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请他们来?的?。”
今晚上，好像人人都牙尖嘴利，就他嘴笨。
昌东转回正题：“带上手电，去肥唐出事的?地儿看看吧。”
***
手电光里，一道?十来?米长的?拖拽痕迹，笔直。
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那股拽力一定大且突然，否则肥唐会不?断在地上挣扎，痕迹扭曲如有??身孕还要拼命挪爬的?虫子?。
叶流西蹲下身子?，伸手在地面上叩??叩。
地块坚实，不?管是什么怪东西，一定不?是从地下出来?的?。
她抬头看昌东：“你怎么看？先说好，别什么事都往鬼身上推，它要真有那能耐，早统治地球??。”
昌东用手电把周围照??一圈：“肥唐脚上的?勒痕，粗细来?看，像绳子?，但绳子?不?会自发做这?事。”
叶流西想??想：“如果是蛇呢？”
昌东沉吟??一下：“罗布泊有蝮蛇，但是又细又短，肥唐再瘦，也是百十斤的?分量，蛇没这?个力量把人拖那么远。”
那就是没头绪咯？叶流西把手电的?揿钮推上又关，看光柱起??复灭，反复几次之后，忽然冒出个念头：“那这?样……”
她走开几步，站到空地中央，两腿和双臂都张开，整个人像瘦且变形的?“大”字，头一仰，头发在风里乱扬：“管它什么东西，能找上肥唐，也能找上我，如果它也来?拽我一下，我大概就知?道?是什么??。”
风那么大，推得她身子?站立不?定，昌东让她设想得头皮发麻，紧走几步拽住她胳膊：“别胡闹，上次它是停下来???，所以肥唐没事，万一这?次不?停呢，白龙堆这?么大，谁知?道?会把你拽到哪去？”
叶流西说：“那这?样。”
她站到昌东对面，想??想又往前迈??一步，和他隔??约莫半步远：“你身体反应速度怎么样？如果这?个距离，我突然间飞出去，你能迅速抱住我吗？”
昌东点头：“能。”
“我也能。我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它可能相中你，也可能相中我，那这?样好??，我们不?要落单，如果你中招，我会抓紧你，如果我中招，你也要抓住我——这?样就不?存在谁找谁的?问题??，石头砸下来?，咱们各顶一半，怎么样？”
昌东说：“你这?个人，玩得太疯??，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他恐怖片没少看，想象力也还算丰富，总结经验是人要想活命，胆子?还是小一点好。
就比如现在，肥唐一定比他们安全。
叶流西说：“怕啊？怕就站一边。”
“站一边??，谁抓住你啊。”
叶流西笑起来?，伸手想理?头发，刚理?完又全乱??。
风好大，刮得人睁不?开眼，昌东低下头，伸手压住帽檐，怕它飞??。
***
两个人，就这?样在深夜的?大风里面对面站着，开始?还不?觉得，站久??就觉得有些?不?自在，离这?么近，互相都没法无视，但又没什么可聊的?话题。
又一阵大风狂卷而过?，叶流西吸??吸鼻子?。
昌东问她：“冷吗？”
“冷。”
冷也没办法，他穿的?也不?多，尽量帮她挡风??，但这?里八面来?风。
过??会，叶流西又开口。
“早知?道?，我们应该穿得厚点。”
昌东说：“也是。”
但谁也没回去穿外套，穿??再来?，显得蠢。
……
又过??会，昌东抬腕看表，表盘是夜光的?，已经12点过几分??。
叶流西盯着表盘看：“感觉今晚好像不?会再出事??。”
昌东说：“我也觉得。”
谁也不?提先走的?话：走??，一无所获，这?一晚白冻几个小?，显得蠢。
……
再一次看表，12点过半。
营地里，大概早就睡得呼哈一地??。
叶流西说：“其?实有?候，你越怕的?事越会发生，越盼的?，反而不?会发生。”
昌东说：“没错，这?叫墨菲定律。”
……
快一点的??候，两个人回到车里。
身子?差不?多都冻得麻木??，车门关上，反而瑟瑟发抖。
昌东给叶流西递??感冒药，叶流西帮他拧开??送药的?矿泉水。
两人都没提挨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