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女舍灯火通明。
能考上容大,大多是学霸,此时大多都在图书馆或宿舍学习。
沈幼卿宿舍,除她以外,还有一个室友在,另外两人去了图书馆。
原木色的书桌,台灯被调为最适合阅读的那一档,光线如绸,照得她脸庞柔和。
翻开的《经济外交》,只剩薄薄几页,桌角放着个白色的保温杯,是她参加比赛,举办方所送。
女友突如其来的质问,令陈书彦几乎愣住。
沈幼卿脾性乖巧、温和,两来年,从未与他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如此直白的责怪。
虽然,此刻她的语气依然恬静温柔,但也足够令人意外。
陈书彦沉默片刻,头脑冷静下来,清冷的嗓音低缓:“卿卿,我跟你解释过,跟张曼只是从小一起长大。因为我们父亲的关系,我需要照看她。”
但人家可不这般想。
优良的教养,让沈幼卿将几近蹦出的话,落回肚子。
字字如旧的解释,令沈幼卿无法接话,她放下手机,伸手取过保温杯,拧开,里面是沙棘蜂蜜水,补充维C。
小小喝一口,沙棘汁的酸涩刺激味蕾,舌根漫上的蜂蜜回甘,支撑她神智的冷静。
将杯子放回,沈幼卿温声说:“知道了,时间不早,阿彦早些休息吧。”
她不想为此跟陈书彦争吵,不可改变的事实,过于纠结,除了内耗,无任何意义。
陈书彦又说了两句,过几天,他会回校参加毕业典礼,让她去看。
沈幼卿说好。
挂断电话,室友阮珍珍从床上探头,关心问:“卿卿,怎么啦?学长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
在她们印象里,沈幼卿不争不抢,不与人脸红,简直就是性格最好的小天使,
跟陈书彦的恋爱,她们挺意外,全然没想到,这样一个内敛的仙女,会主动追求男生。
不过对象是陈书彦,也能理解。不仅学习优异,相貌也尤其出众,是好些学妹学姐心中,说一不二的男神。
想当初她们开学,台球社表演赛,劲瘦清冷的少年,仅着白T黑裤,持杆压身,一杆清台。简直杀疯了,从此新生学妹的少女心全都姓陈。
沈幼卿也是在那次,对陈书彦一见钟情,此后情窦初开,不可自拔。
还为他进入台球社,柔柔弱弱一姑娘,硬是在台球圈子里杀出条血路,如今早已远超学长。
所以她们知道沈幼卿多喜欢对方,每次打电话,都温温柔柔,字字不离关心。
今晚还是第一次听见不一样的。
沈幼卿将手机充好电,抬头看她一眼,微笑着说:“没什么。”
大一的新生表演,沈幼卿时常回忆,最深刻的就是少年盯着球的眼睛,以及那颗干脆进洞的球。
那时候,沈幼卿无所喜,无所好,听爸爸妈妈话选了国际政治,人生顺畅,但平淡。
新生表演,她没有半点兴趣,心说为什么不能回宿舍学习呢。
新认识的同学在她耳边叽叽渣渣:“今年新生表演有台球也,我暑假在新生群里听说,台球社社长超级帅的!”
沈幼卿意兴阑珊,低头看书,脑袋一点一点,表示听见了朋友的话。
一直到台球社成员上场,听见主持人报“斯诺克表演开始”。
安静片刻,“砰”地一声脆响,荡在宽阔的体育馆,久久回声。
直击沈幼卿的灵魂。
她蓦地抬头,正好撞上少年抬眸一瞬,又冷又傲,年轻气盛,似青山顶上覆盖的薄雪。
沈幼卿那双澄澈的眼睛,似封尘的灯盏,刹那间被点亮,簇簇火光摇曳。
当晚,她回宿舍,头一次熬夜到两点,将斯诺克规则、玩儿法,了解透彻。
看着绿色球桌与彩色圆球,由内而外地滋生出浓厚的兴趣,让她兴奋,又不安。
瞒着爸爸妈妈加入台球社,社里有男生说,沈幼卿细胳膊细腿,可能球都开不散。
面试持杆试球,她手在微微发抖,是神经兴奋的紧张。
意料之中的,球未进。
小姑娘直勾勾盯着那颗球,紧紧抿唇,温柔俏丽的小脸写满不服输。
此时,社长陈书彦却看着她,嗓音清冽冷淡,带有明显的认可:“天赋还不错。”
就这一句,让小姑娘绷着的脸放松,紧接着,胭脂云霞渐而爬上两颊。
…
如今再回想,沈幼卿发现,那声球响,仍旧清晰入耳,但清傲少年的那双眼睛,却已模糊不清。
沈幼卿似乎听见,心底某个角落,有砖瓦在塌陷,胸腔像被凿开了一个空洞,有什么东西漏了出去。
瞧她强颜欢笑,阮珍珍暗自猜想,恐怕又是因为陈学长身边那位,同学兼青梅。
当初,都以为他会跟那位青梅在一起,毕竟经常看那位形影不离黏着她。
她为沈幼卿不平,现在来看,卿卿显然更优秀,家世也显赫,学长还不知道珍惜。
阮珍珍劝她:“实在不行,下一个更乖嘛。”
沈幼卿一本正经赞同:“有道理。”
“虽然学长这种男神的确少见……诶!对了,”说到一半,阮珍珍突然兴奋:“说到男神,商学院那位学长才是真正的男神,他才配得上卿卿这种仙女啊!”
她一直觉得,门当户对才相配,陈学长哪哪儿都好,就是家庭与卿卿差太多。
如此久了,总会有问题的。
“嗯?”沈幼卿对此话题不太感兴趣,但为不扫室友的兴,不着痕迹地好奇:“谁啊?”
“嗐,我们上大学那会儿,他都已经毕业两三年了,”阮珍珍遗憾地说:“直到现在,论坛都还有他的传说呢。”
沈幼卿配合她问:“他怎么了?”
阮珍珍掰着手指头:“高中就进父母公司学习,二十岁创建自己的公司,还撬了他父母公司的资源,当时新闻可轰动,这多牛啊。”
听到这里,沈幼卿脑海里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时宴礼,好像也毕业于容大。
未来及深想,又听见阮珍珍说:“不过,听说大四毕业典礼,他会回校,因为他们公司与我们学校有合作。”
沈幼卿“哦”一声,思维被打断,就没再想起。
这段时间,大四忙着毕业,其余三个年级,也在忙着期末复习,与学期课题。
相比大多数,沈幼卿更多一项训练,所以没时间与陈书彦约会,只日三餐问候,睡前通电话。
跟时宴礼约好签合同的时间,在大四毕业典礼后。
又是一年夏天,知了闹走了一届又一届的毕业生。
初夏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榕树叶反出绿油油的光,树影疏疏秘密,阳光透过间隙倾泻,撒在颜色不一的学士服衣领,流光溢彩。
柏油马路上,向日葵明媚欢送,纯白茉莉似柔软挽留。
沈幼卿订了花,色彩明艳的向日葵,将她整个人衬得阳光灿烂。
学校雕塑下,草地上,都有身穿学士服的学长、学姐在拍照留念。
马路边,她阴凉处,低着头给陈书彦发消息:[阿彦,你到哪儿了?]
许久未回,她又发:[我在礼堂外等你。]
沈幼卿刚抬脚,碰见刚从校外回来的同学,热情向她打招呼:“沈幼卿,你怎么在这儿?我进来还看见学长了,和张曼学姐一起来的学校。”
沈幼卿愣了下,礼貌回应:“知道了,谢谢。”
对方直男的脑子反应过来,忙宽慰:“听说他们都进了恒世,同事嘛,顺路一起来毕业典礼,也正常。”
沈幼卿笑了,眉眼弯如月:“我知道的。”
少女就这样站着,轻盈的裙摆被风轻撩,阳光在她肩上闪闪跳跃。
琉璃珠似的双眼,微光潋滟,嘴角梨涡浅现,就这样站于碎光中,有种她在发光的错觉。
“卿卿。”
陈书彦来时,入眼就是这样的她。
以及对面看红脸的男生。
沈幼卿闻声回头,笑意深了些:“阿彦。”
陈书彦身着黑色学士服,本就清俊斯文的青年,如此看起来,更显儒雅清俊。
手里拎着个纸袋,小巧精致,不像他的风格。
陈书彦唇边也隐有笑意,他扫一眼正跟她说话的男生,脚步略快,走到她身边。
那男生很有眼力见,说声学长好,便匆匆离开。
沈幼卿将花递给陈书彦,与他拥抱:“阿彦,毕业快乐。”
变化总在无知无觉中,此时此刻,她是真心祝贺他。
见到他,也是开心的。
“陈书彦!你又不等我!”
张曼跟上来,今日她明显精心打扮过,踩着小高跟,像跑着追赶上来,停下就弯腰喘气,气鼓鼓瞪陈书彦。
陈书彦闻声拧眉,他瞧一眼沈幼卿,向张曼说:“你先去。”
沈幼卿看着张曼,温柔的小脸平静,阳光下璀璨若宝石的双眼也没起波澜。
突然发现,如今,她见张曼插于两人间,好像已经没有过去那样纠结、难过。
张曼瞥他们,不阴不阳地说:“快开始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
沈幼卿退开一步,主动开口:“阿彦你先进去,待会儿还要发言呢。”
陈书彦作为本届优秀毕业生,定然要上台致辞,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陈书彦手里一空,又被似有似无的惆怅灌满,叫他油然生出怅然患失的不详感。
他压下心底异样,应声:“好。”
盯着她看了两眼,他好似想要抓住什么,再次上前,用力拥抱沈幼卿:“卿卿,等我出来。”
近来,第一笔工资发下,他给女友准备了礼物,但最近两人状态微妙,让他生疏地想制造一个惊喜。
并且,他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与她分享。
沈幼卿说声好,笑着推他:“好啦,你快进去吧。”
天热,沈幼卿准备找个奶茶店,喝杯柠檬水,边等。
室友说,门口进来不远,有家店里的柠檬水调得很好喝。
她转身,一辆黑色桥车迎面行驶过来,路过她身边时,缓缓降速,停下。
漆黑反光的玻璃窗下降,车内冷气扑出,又轻柔拂在沈幼卿柔嫩的手臂。
紧接着,是熟悉的磁沉男低音:“沈小姐。”
嗯?
沈幼卿扭头,对上车内男子漆黑的眼眸。
男人西装革履,内里暗红领带系得端正,冷金属质感的领夹,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显然,是准备参加正式场合的装束。
沈幼卿脸庞柔和,露出遇见熟人的诧异:“时先生?这么巧。”
车门从里推开,漆皮干净的皮鞋踩到地面,西装库管下,露出截黑色袜子,描出脚踝坚硬的骨骼轮廓。
时宴礼下车:“恒世与容大有奖学金合作项目,所以我受邀来参加贵校的毕业典礼。”
“啊…”沈幼卿了然,“这样啊。”
突然想到那晚,室友所说的学长,恐怕就是眼这位吧。
她往礼堂的方向指了下,温吞提醒:“毕业典礼要开始了,您赶紧去吧。”
仅寒暄一两句话的功夫,男人还特意下车,倒尊重得令人受宠若惊。
时宴礼“嗯”一声,垂眸,抬臂扫了眼腕表。
随后,他看着沈幼卿,磁散的声音略有笑意:“既然遇见,等结束后,就约沈小姐将我们的合同签了,你觉得呢?”
沈幼卿想了想,觉得也是。
合同电子版早已对过,既然碰见,就顺便签了,免得多跑一趟。
陈书彦虽然叫她等他,但有张曼跟着,估计也不会有约会项目。
于是,她微笑着说:“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为什么没有评论呀?
写得好煎熬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