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手掌向下一按,—股大力,按向河面,“轰”地一声,激起一股径可尺许的水柱,高达七尺。白癫翁就在那水柱顶上一点,倏地腾身丈许,竟然又回到了甲板之上!
孟瑞见白癫翁向后跃退,踏前一步,衣袖挥处,那十六枚棋子,重又回到手中,眼看白癫翁以如此美妙的身法,回到了船上,不由得呆了半晌。
白癫翁回到了船上,“哈哈”一笑,道:“小子我问你,你这一手暗器功夫,绝不是晶雪谷那些技俩传授出来的,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孟瑞为人老实,向来不打诳语,道:“是一位前辈异人所留的武林秘笈所传。”
白癫翁心中后悔已极,但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可是我叫你探手进去的那个洞穴?”
孟瑞点头道:“正是。”
白癫翁眼中凶光毕露,突然欺前一步,左袖自下而上,一招“风卷残云”,疾拂而起,右掌似砍非砍,似削非削,掌影如山,无声无息、便向孟瑞袭到!
这一手两招齐施,乃是白癫翁别出心裁的妙音,那一拂之力,阳刚之极,乃是他毕生功力所聚,能够挡得住的,已然是极不容易。而且,即使挡住了他那阳刚已极的一拂,再要敌他那一掌,也不容易。
因为他那一掌,掌势飘忽,却是至阴至柔的力道!两招同时发动,但是却一阴—阳,截然相反,任你是一流高手,也难免入他彀中。当年他横行中原之际,也不知有多少武林好手,伤在他这两招并使之下!
当下孟瑞虽然已然全神贯注,但白癫翁既知自己十余年日日苦守未得的宝物,却反被孟瑞得去,如何便肯干休?这两招已然志在必得,均使了八九成力道,孟瑞近半年来,固然功力精进,但白癫翁数十年修为,究竟也非同等闲,孟瑞用力一掌,迎了上去,两股大力相交,“砰”地一声,后退一步,同时,脚下“哗啦”一声,但由于后退的力道太大,那一脚,竟然将甲板踏穿,整双脚也陷入了甲板之中!
而白癫翁那飘忽已极的一掌,跟踪袭到,孟瑞知道不好,左脚一点,连忙身子拔起两尺时,总是慢了一点,眼看白癫翁一掌将要劈到,他猛地半空中一拧身子,虽然差三寸避过,但白癫翁阴柔已极的掌力,却将他身子凌空送出丈许!
孟瑞的轻功,更不能和白癫翁相比,人一出了船舷之外,只听“扑通”一声,跌入了河中!
白癫翁的目的,绝不是将孟瑞逼入河中便自算数,而是想要擒住孟瑞,拷问出那绝顶暗器功夫的下落来,一见他身堕河内,自然不肯干休,向河中一看,孟瑞在水中一个沉没,已然冒出头来。手起一掌,“克擦”一声,将船舷击下一大段来,跌入水中,激起一个漩涡!
孟瑞落水之后,正待挣扎,白癫翁双掌已然袭到,只得身子向下一沉,沉入水中。
一到水中,白癫翁的掌力,便无所施其计。孟瑞在水中睁开眼来,河水混沌,却是什么也看不到。本来,他是可以就此安然离去。
但是他天性侠义,想起天网神丐岳尊,仍然受伤在船上,而自己如果连使“紫电青雷”功夫,可能仍将他逼退,那里肯独自逃生?
在水中扣了一把棋子,一提气,倏地从水面冒了出来!
但是他一冒头出来之后,却只是茫茫河水,那里还有白癫翁及那艘船的影子?
孟瑞心中,不由得愕然,刚才他在水中,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
难道就在那极短的时间中,白癫翁和那艘船,便能驶得看不见了?
孟瑞一面想,一面赴水上岸,沿岸直向前面追去,但是真追了一天,也未曾找到。
他不知道,天下河水,以黄河水流,最是奇怪,一条河中,有许多不同的暗流,水流速度,也是大不相同。他落水时,为避开白癫翁的掌力,向下一沉,已沉进一条流速极高的暗流之中。
虽然只是极短的时间,但已然被那道暗流,送出了老远。
当他手握棋子,浮山水面时,早已赶过了白癫翁,但他却还不断向前去寻找白癞翁,那里还能找得到?沿河急驰,更是赶到在白癫翁的前面,和白癫翁越去越远,自然更找不到了!
孟瑞白白赶了—天,算来已将到东京开封府,心想白癫翁说自己父母,俱在天门宫,但此事未必可靠,反正已然来到了开封府,何不进城去打探个究竟?
主意既定,便直向开封府走去,京城气派,究竟不同,人物苍萃,热闹无比,孟瑞也无心欣赏街景,寻了一个客店,住了下来。
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想东京虽大,武林人物也多,但是自己一向僻居晶雪谷。虽然在江湖上也有几个熟人,但是东京城中,可以探听到父母消息的,却并无其人,只得睡一晚再说。
连日赶路劳累,白天又和白癫翁经过了一场激战,不一会,便已睡着。
到了半夜,忽然被“砰”地一响,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孟瑞一看天色,已是午夜,只听得邻室一人,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却颇是大声,道:“我就不信,一定是那些家伙骗我!”
语音绵实,一听在耳中,便知是武功颇高之人,但听他讲话的口气,却又分明是一个浑人。
孟瑞心想事情和自己并无关系,翻了一个身,又想睡去,但是邻室又传来“砰”地一声,仍是那人道:“林紫烟,林姑娘,你难道真和青冥魔祖他们在一起,干起这样的事来了?”
孟瑞一听到“林紫烟”三字,心中不由得愕然而动。他离开晶雪谷,一则是为了打探父母的下落,二则,也想和林紫烟见面。
但是一路来,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如今偶然听到了有人叫出林紫烟名字来,如何不关心?
轻轻推开窗子,“刷”地窜了出去,只见邻室灯火通明,伏在窗外一看,只见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浓眉大眼,一脸正直之气,却像是和谁在生气一样,满面怒容。
孟瑞心想这人不知是谁,既然知道林紫烟的下落,何不引他出来,问他一问?
一俯身,捡起一小石子,中指一弹,“得”地一声,小石子穿窗而过,直向那汉子射去。
而在弹出那枚小石子的同时,盂瑞身形飘动,也立即向后退去!
只听得室内一声怒吼,道:“谁?”
“哗啦”一声,整扇窗子,尽皆飞了出来,紧接着,一条长大人影,便穿窗而出!
孟瑞想将他引出,原是为了怕惊动客店中其他住宿的人,再也未想到那汉子行动却如此鲁莽,急忙展开轻功,星丸跳掷,向前疾驰而出。
只听得身后那汉子怒吼道:“好贼子,看你望那里逃!”
孟瑞回头一看,只见那汉子紧随不舍,也如飞追到,他身子虽是长大,但轻功造诣,却也极高,两人相距,始终只有三丈远近,幸而那汉子未曾再叫,否则,以他那么大的嗓门,不将东京城中的人,吵醒一半才怪!
孟瑞一直向前驰去,眼看已然来到了人烟稀疏之处,身形一凝。但未及等他开口道明来意,那汉子已然“呼”地一掌,身形摇擂,疾拍而至!
孟瑞看出那人这一掌,不但掌力雄厚,而且招式之怪异,无以复加,身子摇摆不定,掌影幢幢,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他是何掌是虚,何掌是实!
孟瑞吃了一惊,匆忙中还了一招,连忙后退,叫道:“兄台且住!”
那汉子“呸”地一声,道:“贼子,谁和你称兄道弟!”
又是一连两掌!若不是近半年来,孟瑞武功精进,就是这三掌,只怕便已禁受不住。
孟瑞见那汉子实在浑得可以,只得又还两掌,已然被他雄厚的掌风,逼得连连后退,又叫道:“朋友且住,你刚才说林紫烟怎么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那汉子立即收掌站定,瞪大了眼睛,道:“你说林姑娘怎么了?”
孟瑞心中好笑,道:“我与林紫烟是相识,但是却不知她的下落,正想找她,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能否告知?”
那汉子向孟瑞瞅了半晌,满面不快,道:“你怎么会和林姑娘相识的?”
这句话,实是问得无头无脑到了极点,倒令得孟瑞不知怎样回和才好。
但是孟瑞却看出他对林紫烟,极是关心,关心到了过份,甚至到了除他而外,不希望再有人认识林紫烟的程度!
一时之间,孟瑞不知怎样回答,想了一想,才道:“我与她相识已久,只烦你告诉我,她如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那汉子又望了孟瑞半晌,叹了一口气,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我一路到东京府来,却已听得三四起人讲她,和太上青冥魔祖一起,专找武林高手的晦气,无恶不作!”
孟瑞吃了一惊,道:“朋友,只怕传言有误,林姑娘可不是这样的人!”
那汉子突然面露喜容,道:“你这人倒不错,竟然和我一样心思,你叫什么名字?”
孟瑞道:“我叫孟瑞,不知朋友如何称呼?”那汉子道:“我师傅是闹天八龙中的耶律双龙,我叫夏锋!孟大哥,你说林姑娘是否为青冥魔祖所胁逼?”
刚才他还在说“谁和你称兄道弟”,一转眼工夫,他自己反称起“孟大哥”来,孟瑞知道他是直心肠的人,道:“那我倒也不知道,我在塞北,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像是她有心事也似,但以她为人之机灵,只怕青冥魔祖,固然神通广大,也未必能够长期看得住她。夏兄,听说近来天门宫中原三魔,已搅得武林天翻地覆,令师尊为何不出手管一管,反倒踪影不见,难道竟准备袖手旁观么?”
夏锋拍手道:“孟大哥,怎么你的想法,和我完全一样?我也为这事,蹩了一肚子的气。但是他们六人,却只是躲在——”
讲至此处,突然停住,尴尬地笑了一笑,道:“他们六人,在什么地方,我不能说。师傅千叮万嘱,说是一说了出来,若是中原三魔寻到,便不妙了。”
孟瑞听出他极是老实,一句讹语都不会说,心中对他十分敬佩,想了一想,道:“这其中怕另有缘故,照理说,令师尊绝无怕中原三魔之理!”
夏锋大声道:“我都不怕,何况我师傅!”
孟瑞心中一动,道:“夏兄,你既然曾听得林姑娘作恶的消息,难道她的动向,你也不知么?”
夏锋侧头想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开封府外,陕甘道上,祁连山下三处地方,均有她的足迹。”讲到此处,又道:“她是一路向西北去的。”
孟瑞道:“莫非正是回到昆仑绝顶,天门宫去?”夏锋道:“那谁知道。”
孟瑞道:“有扰夏兄,在下告辞了!”一晃身形,便逸出了丈许。
夏锋道:“孟大哥,你到那里去?”孟瑞道:“我要犯险,到天门宫去走一趟。”
夏锋听了,搔耳挠腮,像是不知怎么才好,呆了半晌,突然自言自语道:“只怕我没有守着,也没有什么关系。”
孟瑞根本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道:“夏兄,若是别无吩咐,咱们就此别过!”
夏锋突然一顿足,像是下了最大的决心,道:“孟大哥,我和你一起去!”
孟瑞当然不知道夏锋是身有重任,绝对不能离去,必需赶回一处地方去的,闻言道:“夏兄肯作伴,再好没有。”
两人也不再回答,便连夜出了京城,直向昆仑绝顶,天门宫而去。
如今却暂且按下他们两人在途中的情形不表,却说两人才一离开,黑暗之中,突然逸出一条人影来,阴恻恻一笑,望着两人的背影,道:“冬儿出来!”
一言甫毕,黑暗处又逸出一人,却正是孟冬儿,不问可知,那先一条人影,便是中原三魔之一,冷魂仙子了。
孟冬儿一出来,冷魂仙子便问道:“冬儿,你刚才看了那姓夏的神情,听了他的说话,可想到其中有什么隐情没有?”
孟冬儿一双盈如秋水的眼睛,转了一转,道:“师傅,这姓夏的像是有要事在身,但是却不理会那事,硬要跟着上天门宫去!”
孟冬儿在拜冷魂仙子为师之后,连亲生父亲,都伤在她的手下,她父母在天门宫受苦,她却跟着冷魂仙子在江湖上为恶,早已天性泯灭,自然更不认哥哥了,所以在“跟着”之后,竟连“我哥哥”三字,也懒得说。
冷魂仙子一笑,蒙面轻纱,略为掀动,道:“冬儿,你确是聪明。”
孟冬儿喜道:“师傅过奖了。”
冷魂仙子道:“你别高兴,这姓夏身上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事,你可猜得到?”
孟冬儿秀眉微蹙,想了半晌,道:“这我却猜不透了。”
冷魂仙子哈哈一笑,道:“冬儿,你究竟还差一点,我们在东京,本是路过,但如今看来,却能在无意之中,为我们除去心腹大患!”
孟冬儿仍是莫名其妙,道:“师傅此言何意?”冷魂仙子道:“你刚才没有听得那楞小子自言自语,说什么‘只怕没有我守着,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二句话吗?”
孟冬儿点了点头,冷魂仙子道:“这半年来,我们纵横武林,只听说玄天门中几个人,要来寻天门宫的晦气,但是却因为独指翁突然病逝,三清上人要守灵一年,便未曾成行,其余武林中人,躲开我们还来不及,那里还敢前去天门宫?只有闹天八龙,虽然只剩了六人,但他们绝不肯因此不管闲事,这半年来,可曾听到他们的丝毫消息?”
孟冬儿人本聪明,听到此处,已经恍然而悟,道:“师傅,你说那姓夏的,本来要守着他师傅师伯叔,但如今却不顾而去了?”冷魂仙子道:“这倒给你猜中了!”孟冬儿却又大惑不解,道:“师傅,那楞小子武功怎能和尚存的六龙相比?六龙又为什么要他来看守,徒儿还是想不通。”
冷魂仙子“哈哈”一笑,道:“冬儿,自从我们中原三魔,散而复聚之后,六龙自知凭他们六人之力,要想前来天门宫生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这半年来,当然是隐在一处,想练一种极厉害的武功,其所以要那楞小子看守的缘因,当然只因为他们在练功之际,绝不能受外人侵扰的缘故!”
孟冬儿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可以趁机将他们六人除去?”
冷魂仙子“嘿”地一笑,道:“当然。”
孟冬儿道:“师傅,那我们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将那楞小子擒住,逼问他六龙的所在?”
冷魂仙子道:“那小子楞头楞脑,若是逼问他,他一定死也不肯说出,转不如由他去天门宫送死的好!他既然会在东京出现,只怕六龙就在东京附近!”
讲到此处,仰天“哈哈”一笑,道:“真是聪明,在深山顶练功,反易被人发现,如今就在京城附近,繁华之地练功,倒是什么人也想不到,怎知鬼使神差,却叫我知道了!”
心中实在是得意之极!
看官,中原三魔,虽然是无恶不作的邪派中人,但却个个全是生性颖悟,聪明绝顶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武功之上,有那么高的造诣。
夏锋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孟瑞和孟冬儿听了,全都莫名其妙,但是冷魂仙子略一思索,竟想到了六龙是在京城附近,闭门练功。
冷魂仙子所料的,竟和事实,完全相符!
原来当日六龙在塞北,青冥魔祖走了之后,又在晶雪谷外,寻了三日三夜,但其时柴宗训已然被白癫翁救到山洞之中,六人自然找他不到,无法可施,便偕火鹫一齐离开了晶雪谷。
六人一路计议,青冥魔祖复出江湖,以他武功之高,野心之大,一定不止令得武林中生出极大的变故,而且天下也会因之大乱!
而自己武功,虽然已到了一流境界,但要破天门宫,制服青冥魔祖,却也不是易事。
因此六人俱是心情沉重,震海龙侯一元更是一言不发,行来将近长城,耶律双龙实在忍不住,齐声道:“二哥,你向少阳神君借火鹫和离火钟,向孟老头的女儿,强取晶雪杵和晶雪甲,我们俱知你是为了对老怪物而备,但你却从来未曾和我们说过,老怪物究竟与你有什么仇恨,难道直至如今,还不能说么?”
震海龙侯一元长叹一声,道:“说也无益,又说它作甚?”
其余四人互望一眼,天痴禅师道:“如今老怪物重出江湖,势必胡作非为,我们必需一致对付,你也不必再独力行事了!”
侯一元又是一声长叹,道:“只可惜大哥和神谷子两人,竟然拼力而死,老八又死在晶雪谷外,要不然,我们合八人之力,也足可以取胜了!”
六人想起多年来情同手足的胡玄和邱诚,心中更是黯然,只是赶路。
来到了中原,已然听得武林中人,沸沸扬扬地传说,中原三魔,已然散而复聚!
六人听了,心中更是感到不除此三人,天下定无宁日,那一日,在黄河边上,六人围了一棵大榆树而坐,望着浩浩河水,病龙卜源首先说道:“中原三魔再次联合,我们若想制胜,唯一的办法,便是——”
耶律双龙立即接口道:“练昔年未曾练成功的‘百川归海’,绝顶神功!”
懒龙秦三海生性奇懒,本来三天五天,不听说得他讲一句,但此际却道:“老三,老四,我敢说老七不是这个意思!”
卜源面色神肃,道:“五哥,我可正是这个意思!”
秦三海摇了摇头,不再作声。
病龙卜源道:“五哥,你可是说,那‘百川归海’功夫,我们昔年,以八人之力,苦练一年,也未见成功,此时只剩了六人,更是难练么?”
秦三海点了点头,道:“不但少了两人,而且我们如今,究竟已是垂垂老去,气血也已渐呈衰象了!”
卜源立即道:“五哥,但我们六人,内力精纯,却也不是昔年可比!”
秦三海半晌不语,才道:“只要你们大家同意,我自然也练,二哥,你说如何?”
震海龙侯一元缓缓说道:“我们一世侠名,若是不管一管中原三魔,只怕从此消逝,但如要制服中原三魔,只怕唯有此法!”
六人不约而同,一齐站了起来,卜源道:“我们可得寻一个妥当的地方才行,要不然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侯一元走到火鹫身旁,在它身上拍了拍,道:“火老弟,你自回离火岛去吧!”
众人俱知既然要练那“百川归海”绝顶神功,必须行踪隐秘到极点,绝不能让武林中人,知道他们的所在,那火鹫却是极惹眼的物事,因此必需先令它归去。只见火鹫“呱呱”叫了两声,便腾空而起,转眼之间,便已成了一个小红点。
原来那“百川归海”绝顶神功,本是五代时达摩尊者所传。
武林中其他的功夫,全是各门各派,秘而不宣,视为一门一派的生命。
唯独这“百川归海”的功夫,却是大不相同,正邪各派,只要是武林中人,都知道它的练法。
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人练成功这门功夫过。
所谓“百川归海”,说来也甚是简单,练时,至少也要四人以上,这四人,要练到相互之间,体内真气真力,完全能够集中在一人身上,仍可收发自如的境地,方算得大功告成。
一旦练成,任何人发出一招,便可集四人功力。若是练那功夫的四人,每人俱有三十年功力,则练成“百川归海”功夫之后,一招发出,便有一百二十年的功力。试想,一人纵使能活到一百二十岁,也未必有一百二十年的功力,又就算有一百二十年的功力,人到如此年纪,气血必衰,也绝难和四人合力的那种功力相比。
若以六龙此时的功力而论,如果练成了那“百川归海”功夫,一招发出,天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够抵挡!
然而这“百川归海”功夫,看来虽然简单,真要练起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首先,四人以上共练,这四人,一定要心意完全一致,誓同生死的人,才能真气真力达到互通,四人如一人的境界。
其次,要达到真气真力互通的境界,必需半年以上的苦练,而在练功的时候,只要有一个普通的武林人物,前来侵扰,不但要前功尽弃,而且弄得不好,还要走火入魔,形同废人!
闹天八龙昔年,也曾发下宏愿,要将“百川归海”绝顶神功练成,为武学放一异彩,但是苦练了半年有余,却是一无成就。
因为要练到七人的功力,集中于一人身上不难,而要八人之中,任何一人随便发掌,便集合其余七人的功力,却是不容易的事。本来,闹天八龙那一次,也可以将这门神功练成,但只练到一半,八人虽然誓同生死,但其时他们究竟年纪还轻,偶因小事,起了几句争执,只是这一点心意不同,便前功尽弃!
闹天八龙这才知道那“百川归海”功夫,当真极是难练,数百年来,根本没有人练成过,怕也是如此,所以以后便一直不曾再练。
直到此时,他们八人,只剩下了六人,才感到自己六人,有责任力挽狂澜,而唯一的办法,便是重练昔年练而未成的“百川归海”绝顶神功!
六人眼看火鹫飞得看不见了,侯一元道:“中原三魔,既然重聚天门宫,若是突然间不见我们踪迹,一定会四处搜寻,而‘百川归海’神功,又不是三数月内,所能练成的,我们却是要找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才可以开始练功!”
耶律双龙道:“我们倒有一个现成的地方。”
侯一元道:“便是你们险些走火入魔的那石室么?那地方如此惹眼,如何使得?”
病龙卜源想了半晌,道:“各位兄弟,若要安全,最好还是拣最繁华的地方,我们就在东京开封府附近,找一个小村落,只怕武林中人,谁都想不到!”
此言一出,人人都赞成,卜源想了一想,又道:“眼下只是少一个可以信托的人,为我们采买日常用品,粮食等物。”
耶律宝道:“这倒不消操心,为我们解开穴道的夏锋,经我们授了他几句修练内功的口诀,只怕这上下仍在那石室之中,此子天性谆厚,必不怕他将我们的秘密泄出去!”
侯一元道:“那就再好没有。”六人商议定当,便直向开封府去,而耶律双龙,则赶回那石室,果然夏锋仍是在内练功。
夏锋人虽鲁浑,但根骨却是不薄,这几个月中,他苦心练功,已然大有成就。耶律双龙便将自己六人,要练“百川归海”神功,必需他在一旁守护的情形,和他说了,夏锋自然一口答应。耶律双龙便答应收他为徒,并答应事后将紫电刀赐他应用。
三人又连夜赶到开封,和四龙会合,就在离开封府成都,八十余里处的一个小村庄上,住了下来,开始练功。那小村庄就在开封府的大路附近,每日也不知有多少车马经过,自然也有不少武林中人,可是却没有一人,想得到武林异人,闹天八龙中的六龙,正在庄上练那绝顶神功!
时光易过,迅即半年。这半年之中,中原三魔肆虐江湖,而六龙音讯全无,武林中人,全都深以为异,却不知道六龙的“百川归海”神功,已然练到了紧要关头,若是一路顺利的话,计算至多只要一个来月,便可以大功告成了!
然而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却生出了事来!
那一日,夏锋进城来采买食物等应用物品,和往常一样,为了避免惹人耳目,只是和常人一样,雇车来去,不敢用轻功身法,因此当日回不了那小村庄,便宿在客店之中。
他日间在开封府城中行走,听人讲起林紫烟和青冥魔祖的种种恶行,心中蹩了一肚子的气,他对林紫烟的感情,从来也未曾对人说起过,也没有人知道,傻头傻脑的楞小子夏锋,在心底深处,对一个年轻的姑娘,有着那么深切的爱意。
他听到了林紫烟在江湖上的行为,心中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但是言者凿凿,却又有根有据。
夏锋当时便心中闷闷不乐,一人在酒楼买醉,到深夜始归,独自在客店中自言自语。
无巧不巧,孟瑞恰好就住在他的隔壁!一听到“林紫烟”三字,便怦然心动,而投石将夏锋引了出来,夏锋大叫大嚷,却又将冷魂仙子和孟冬儿两人惊起,这两人一直跟在夏锋和孟瑞的后面,但夏、孟两人,却一点儿也未曾觉察!
夏锋身负重责,只是他迟一日回去,六龙心中惦记着他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心神略散,对于正苦练“百川归海”的人来说,便会发生了极大的损害。
但夏锋却不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只当六龙神通广大,自己就算离开一月半月,也不打紧,更何况离开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林紫烟。
前事表完,却说当下冷魂仙子和孟冬儿两人,连夜回客店之中,诈着打探夏锋的去向,夏锋日间曾雇车运物,回那小村庄,客店中人,却是知道的,当然他们更不知道冷魂仙子是何等人物,便与之直说,冷魂仙子问明了那小村的方向路程,再不停留,迳带了孟冬儿,直扑那小村庄而去。
七八十里路程,在冷魂仙子和孟冬儿而言,简直不算一回事,晃眼即至。一进村庄,只觉得静悄悄地,村民已入睡,但在村尽头处,却还有一间屋子,纸窗透出昏黄的灯光来。
冷魂仙子心中得意之极,向孟冬儿一招手,迳向那屋扑去。
只见那屋子虽然是属于这个小村庄的,但是却和其他茅屋,相隔有十余丈左右,四面是一个菜园子,若是不知底细,只当屋中所住,乃是管菜园的穷苦人家,哪里想得到是六个武林绝顶高人所居?
冷魂仙子来到竹篱笆外,略顿了顿身形,便一逸而起,跃了进园。
孟冬儿紧随在后,两人身法俱极灵巧,落地无声,可是刚一站定,便听得屋中一人,沉住声音道:“是锋儿回来么?”
冷魂仙子虽然已经肯定六龙是在练“百川归海”,绝顶神功,实经不起自己这样武功的人,前去打扰,但甫一落地,屋中便已觉察,则对方耳目之灵,可想而知,心中也不禁凛然一惊,向孟冬儿一打手式,两人立即伏地,一动也不动。
又过了一会,只听得另一人问道:“老三,你敢是听错了?”
一人道:“我对听地之术,苦练数年,十丈之内,树叶飘落,也听得出,怎会听错?”
两人一问一答,正是侯一元和耶律宝。
冷魂仙子仍是一声不出,只听得侯一元又沉声喝道:“何方朋友,夤夜到访,是敌是友,快请通名!”冷魂仙子见他们只是发问,人却并不出来,心中已然放心一半,轻轻一纵,来到窗下,从窗缝中张目进去看时,只见六人个个盘腿而坐,每一人的右手,搭在另一人左手的手背之上,团团成一个圆圈。
六人身上,都有一层热气笼罩,像是一层雾一样,冷魂仙子本是高手,一望便知。六人正在各运本身功力,将自身真气,与他人融成一气!
心下再无疑惧,“哈哈”一笑,衣袖一拂,“轰”地一声,已然将一堵泥墙,拂去了一小半,倏地现身,道:“是我!”
六人一齐抬起头来,竭力镇定心神,以免半年来的苦练,前功尽弃。
侯一元冷冷地道:“尊驾是谁?”
冷魂仙子“哈哈”一笑,道:“我是你们的追魂使者,勾命无常!”
“呼”地一掌,便向侯一元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