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魔祖,白癫翁两人的名头,在初出茅芦的人听来,可能漠然无动于中。
但是对于孟子春那样,成名已久的前辈武林人物来说,却无异是一道催命符!
两人退出之后,郁三娘失声道:“你便是天门宫主人,青冥魔祖?”
青冥魔祖淡然一笑,道:“我的名头,谅必无人敢以假冒!”
两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他们刚才虽然已将翻脸,但面对强敌,数十年夫妻,当然仍站在一起。孟子春道:“多谢阁下相告,我们仍需赶回晶雪谷去,看个明白!”一拉郁三娘,郁三娘立即会意,孟子春一个“白”字才出口,两人身子,已然退后两丈,身法之快,当真疾如旋风,但他们退出两丈之后,根本未见青冥魔祖有若何的动作,仍是站在他们面前三尺之处!
也就是说,在他们两人后退之际,青冥魔祖也向前移了两下。
但两人却是心急慌忙,全力以赴,青冥魔祖却神定气闲,若无其事,两下里一比较,高下立判,优劣已分!孟子春一见这等情形,知道自己若是要硬来的话,虽然夫妻合力,但这情形,却也至多只不过支持四五十招,便要落败。
久闻青冥魔祖手段狠辣,若是败在他手下,不知要受怎样的折磨。
但自己却和他毫无怨隙,不知他紧随自己不放,是何用意?
趁着未反脸之际,不如和他说个明白,因此沉声道:“阁下紧随不舍,不知有何指教?”
青冥魔祖哈哈一笑,道:“你倒识得做人,反正你们两人,也算不得真是正派人物,若肯随我回天门宫去,却是受用不尽!”
当下便将周少主柴宗训已然落在自己手中,自己准备联合众人,与赵匡胤争天下的意愿说了。他这人胸罗天机,聪明绝顶,当然也知道强迫他人行事,他人就算暂时没有能力反抗,一到有了反抗的机会,总是不肯放过,总不如讲成一家的好。再则,那晶雪神掌,却是他所擅好几门邪派功夫的克星,再者,晶雪神杵与晶雪甲两件宝物,若是自己能得到手中,也大是有用,所以才这样客气。
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听完了青冥魔祖的话,心中不由得大是踌躇。
但是他们的心意,和这一干人,却也大不相同,青冥魔祖那一干人,只求事情对自己有利,那怕是一丁点儿的微利,也不惜损害他人的极大利益,而孟子春夫妇,却还不至于如此邪门。
他们也知道,若是青冥魔祖的目的达到,生灵涂炭,普天下老百姓,不知道要遭受多大的劫难,说不定大好江山,就此沦于异族的统治!但如果出言拒绝的话,又怕得罪青冥魔祖。
因此两人对望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青冥魔祖面上已现不愉之色,冷然一笑,道:“孟老头我话讲在前面,你们既然给我遇上,答应也得上天门宫,不答应也得上天门宫,可不要敬酒不吃,反倒吃一杯罚酒!”
雪仙翁面色一变,道:“阁下此言,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青冥魔祖哈哈笑道:“强人所难这种小事,在我而言,又算得什么,你们去不去?”
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对望一眼,突然又退后五尺,青冥魔祖身形不动,哈哈大笑,道:“以你们两人的功力而论,就算让你们奔出数里,百里之内,我也能将你们追得上的!”
孟子春听了,心中一动,暗忖他口出大言,未必做得到,何不激他一激,让自己先奔出几里,倒是一个大好的脱身机会?
正要讲话,忽然又听青冥魔祖道:“是了,你们的女儿,也在天门宫中!”
郁三娘最是疼爱孟冬儿,为了孟冬儿,她甚至可以对天痴禅师,撒其弥天大谎,闻言吓了一跳,道:“你此话当真?”
青冥魔祖笑声不绝,道:“我这人,什么事情都干,只有谎话,倒还轻易不肯说!”
郁三娘更是吃惊,踏前一步,道:“冬儿,她,她在天门宫作甚?”
青冥魔祖道:“放心,她已然拜在冷魂仙子门下,正是——”
青冥魔祖才讲到此处,孟子春胸前银髯飘拂,目射冷电,大声喝道:“阁下休得胡言,孟门子女,岂会作这等无耻之事?”
青冥魔祖面色一沉,道:“孟老头,你女儿能拜在我们中原三魔之一的门下,实是稀世奇遇,实和你说,你们两人,真想拜我为师,我真还未必肯收你们这种人作徒弟哩!”
雪仙翁孟子春听女儿已然叛出晶雪门,反倒拜在中原三魔门下,心中实在已然怒到了极点。
需知武林中人,首重师徒关系,不要说另拜他人为师,若是未得师傅许可,去求人学别派武功,也是极大的大忌。
孟子春和孟冬儿虽是父女,但晶雪门却以孟子春为首,孟冬儿无异是离师叛道。他一生为人,严谨之极,一丝不苟,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盛怒之下,真气排荡,头发根根倒竖,犹如头上长出了千百枝银针也似,厉声道:“相烦阁下,告与她知道,她既已拜冷魂仙子为师,我们两人,便没有她这个女儿,她也没有我们这种本领不济的父母!”
雪仙翁孟子春,若不是心中怒极,自然不会讲出这种的话来。
而既然话已说得如此之绝,要他收回,只怕也是万万不能!
郁三娘与孟子春数十年夫妻,自然深知他的脾气,不禁大惊,道:“老头子,你——”
孟子春大叱一声,道:“别多说了,我意已决!”
郁三娘心中吃惊,道:“老头子,冬儿不致如此大胆,只怕其中另有曲折!”
孟子春“哼”地一声,道:“就算她是为人所逼,也不应如此容易地答应人家!”虽然仍是如此说法,但语气之间,已然缓和了许多!
青冥魔祖却在此际,一声冷笑,道:“你们想错了,她拜冷魂仙子为师,倒是心甘情愿的。此女早已是我们同道中人,也不要你们为她操心!”
孟子春目中喷火,道:“何以见得?”
青冥魔祖道:“这倒容易证明得很,她急于跟我们上天门宫,连她兄长的死活都不顾,难道不是我们同道中人么?”
当下便将在晶雪谷百里之外,遇到白癫翁,孟瑞身中寒蝎奇毒一事,说了一遍。
孟子春夫妇,不由得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郁三娘虽然爱女若命,但是这样的大事,就算她想为女儿辩护,也是无能为力!
青冥魔祖讲完,道:“你们既不愿自动随我上天门宫去,我只有强请了!”
孟子春向郁三娘一使眼色,郁三娘立即会意,两人一齐发动,“呼呼呼呼”,每人发出两掌,共是四掌,一时之间,寒风大作,暗力排荡,声势之猛,实是非同小可。但是青冥魔祖却只是站在五六步开外,尽管衣袂飘动,“刷刷”有声,可是他人却仍是那样悠闲地站着,丝毫也未为所动,更不还击!
孟子春心中暗暗佩服对方功力之深,实是不可思议,手腕一翻,一招“雪花飘飘”,突然袭出,掌势飘忽,奇幻之极,宛若满天飘下了无数掌影,齐向下压一样。
而所卷起的寒风,更是锐不可挡,眼看那一掌,将要击向青冥魔祖的天灵盖,却见青冥魔祖身形一挫,倏地伸出了中指,对住孟子春心上的“劳宫穴”。
孟子春的那一掌,所幻出的掌影,不下百数十个,其中虚实难分,可是青冥魔祖那一指,却恰好指正他的掌心。孟子春陡地吃了一惊,慌忙收掌撤招时,总算青冥魔祖要挥掌挡退郁三娘,才未曾进逼。
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心知今日所遇,乃是生平未遇的强敌,丝毫不敢怠慢,两人一齐退开之后各自展开晶雪神掌中的奇妙招数,只见寒风飒飒,掌影飘忽,只见掌影,不见人身。
可是青冥魔祖却仍是神定气闲,好整以暇,不论两人袭来的招数,是多么的神妙,总足轻描淡写手挥目送,随随便便拍出一掌,便化解开去。
不到半个时辰,三人相斗,已然近五十招。青冥魔祖蓦地一声长啸,道:“晶雪神掌,不过如此,平时倒看大了它!”
一个“它”字才出口,掌法一变,两袖齐展,立时有两股其大无比的力道,向前袭出,突如其来,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一时不察,大力袭到,下盘不稳,立时踉跄向后退出几步。
青冥魔祖的武功,此时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莫不具有极大的威力,这两拂之力,就算挡在面前的是两个石翁仲,也要轰然倒下,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只是踉跄两步,已然可以算得是一流的高手!
两人一退出之后,青冥魔祖于电光石火之际,向前连跨两步。
他这里两步跨出,两人脚跟尚未站稳,青冥魔祖哈哈狂笑声中,衣袖再次拂起,先左后右,衣袖的尖角,疾点中了两人的“带脉穴”。
雪仙翁雪仙姥两人,本身真气,也极是精湛,可是青冥魔祖将内力逼在衣袖上,一将两人点中,两人穴道,也立时被封!
当下两人便僵立当地,动弹不得。青冥魔祖一笑,道:“我有一种独门点穴手法,点的乃是骨疽穴,你们可曾听说过?”
雪仙翁夫妇,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青冥魔祖道:“看你们两人的情形,谅必不肯心甘情愿地跟我上天门宫了,叫你们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说着,身形微晃,已然来到两人的背后,在雪仙翁孟子春背后,“膏盲”、“神堂”两穴之间轻轻伸指扣了一扣。
雪仙翁孟子春只觉得全身如同触电也似,猛地怔了一怔。
以孟子春的武功修为而论,竟然不知道刚才青冥魔祖是点了他的什么穴道!
青冥魔祖一步跨过,笑嘻嘻道:“人说六亲同运,你们正好是夫妻同命!”也伸指在郁三娘“膏盲”,“神堂”两穴之间一扣。
这才“哈哈”一笑,后退三步,衣袖拂起,将两人的“带脉穴”解开。
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虽然已能动弹,但是却呆在当地,不敢走开。
看青冥魔祖时,则已背负双手,口中吟哦,体态悠闲无比地走进松林去了。
孟子春呆了一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郁三娘急道:“老头子,咱们怎么办?”
孟子春也是一筹莫展,只得道:“你别慌,我们两人运气看看,什么地方受了伤!”
两人立即在当地盘腿而坐,试一运真气,开始时,毫无异状,但当真气行至督脉的时候,却感到全身突然一震,两人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同时,感到一阵奇痒,那种痒的感觉,是从内而外,想爬搔也在所不能,两人咬牙切齿地忍受着,脸涨得血也似红,虽然全是一代高人,但是却恨不得伸手将自己的身体抓碎,来止住那股奇痒。过了有小半时辰,郁三娘实在无法忍受,高叫道:“青冥魔祖,你还在么?”
只听得青冥魔祖的声音,从林中传出,道:“自然在,刚才我所点的,正是痒穴,每一个对时,要发作一个时辰,每发作一次,便要减却不少功力,而每减一次功力,发作起来,便更是难忍!不过,比起骨疽穴被点来说,却是好得多了!”
听他的口气,倒像是给了孟子春夫妇莫大的好处似的。孟子春强忍苦楚,道:“魔祖,你要我们怎样?”青冥魔祖“哈哈”笑道:“我刚才说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除非你们上我天门宫去,充当贱役,则受满一年苦楚,若无反叛迹象,罚下重誓,愿永远在我手下为奴,方可替你们解去穴道!”
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在武林中虽然不是顶儿尖儿的人物,但总也是一代宗主,平日,即使闹天八龙一类人物,见了他们,言词之间,也不敢过分轻视,如今青冥魔祖竟然对他们讲出这样的话来,两人如何不怒?可是受那奇痒难熬的苦楚,却几乎已然令得他们发狂,孟子春看着郁三娘头发披散,满身乱搔的样子,更是心痛如绞,不得已道:“一年之期,能否缩短?”
青冥魔祖道:“只要你们甘心为奴,当然可以!”孟子春大叫一声,道:“三娘,咱们就上天门宫去吧!”郁三娘气喘吁吁,道:“去!去!”身子缩成一团,在地上来回打滚,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时辰,两人都觉得元气大伤!
心知若是每日发作一次,则一年之后,功力至少要减退一半!
此时,除了俯首由得青冥魔祖处置之外,实无他法,只得随了青冥魔祖,向昆仑山而去。在路上就走了大半个月,两人每到午时,就心惊肉跳,可是青冥魔祖的武功,实在太以邪门,无论两人以什么功夫抵御,总是免不了那一份折磨!
到了昆仑山脚下,两人老远望见一个年轻女子,正在逐一只山羊,轻功造诣甚好,一晃眼便来到了眼前站定,向青冥魔祖行了一礼,道:“大师伯,师傅昨天带回来三个人,乃是点苍派的点苍三剑!”
在那个少女跑过来之际,孟子春和郁三娘两人,心中已然大不是滋味,郁三娘想要出声呼叫,但是却被孟子春止住。
原来来的,正是孟冬儿!
孟冬儿只见青冥魔祖带了两个人来,原不知来者是谁,只当是连日来被中原三魔,以极是邪毒的手法制住的武林中人。
等到和青冥魔祖讲完,顺眼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极不好意思地叫道:“爹,妈!”
孟子春面色铁青,道:“冬儿,你过来,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孟冬儿心思灵巧,已然看出父亲神色不善,眼中隐露杀机,用心戒备,走了过去。
才一走近,便听得那郁三娘叫道:“子春,你不能——”话未说完,一股寒气,已然将孟冬儿罩住!原来孟子春心中将女儿恨之切骨,见面之后,那里还顾得什么父女亲情,一待孟冬儿走近,便以一招“高山雪崩”,向孟冬儿疾压而下!
那一招“高山雪崩”,乃是“晶雪神掌”中最厉害的招数,经孟子春使来,更是力如山崩,孟冬儿心中早有准备,已然打定了主意,若是孟子春对她客客气气,她便也好好待之,而今一见父亲一出手便是那么厉害的招数,她乃是天良已然泯灭之人,而且早有准备,身形一矮,手掌一翻,无声无息,居然透过孟子春那么雄浑的掌力,向上迎去!使的正是冷魂仙子所授,无形掌法中的一招“山云飘渺”!
只听得“叭”地一声,双掌相交,本来,以孟冬儿的功力而论,虽然近月来曾得冷魂仙子亲授武功,她生性颖悟,进境神速,但是功力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乃父雪仙翁孟子春的。
但是双掌一交之后,孟冬儿“腾”地后退一步,却听得孟子春一声惨叫,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方得站定,摊开手掌来,满掌俱是鲜血,厉声道:“好!好!下得好毒手哇!”
叫完了这一句,心中悲愤交集,胸口热血翻涌,“哇”地一声,喷出了一热血,将他颔下的一莲花白胡髭,染得丝丝发红!
原来两人在手掌相交之际,孟子春只当可以凭自己深厚的功力,从容将孟冬儿震退,岂料孟冬儿早已在掌心之上,填上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龙猬”皮。
那“龙猬”的形态,介乎龙和刺猬之间,也是世间十大毒物之一,但是它背上有一块皮,皮色和人的掌心,一模一样,一面满长着又细又密的硬刺,也是肉色,紧贴在掌心上,不是用心观看,绝对看不出来,也是冷魂仙子早年在云贵边界,深山大泽之中得来的,最近才赐给了盂冬儿。
而孟冬儿竟然以这样歹毒的物事,来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
就算是寻常人,生了这样的女儿,也非气得吐血不可,何况孟子春是个严谨无比,一丝不苟的人?再则,他在掌击孟冬儿之际,真气凝于右掌,一被龙猬皮上尖刺尖破,真气一散,立即失去了两成功力,焉能不在刹那之间,狂喷热血?
孟冬儿却若无其事,秀眉微轩,道:“你们既然不以我为女,对我下此毒手,我还何必客气!”
郁三娘眼看伦常乖变,心中一阵绞痛,道:“冬儿。”孟子春大喝一声,道:“三娘,你若是再叫她一声,我连你都算上!”
郁三娘望着银髯染满血迹的丈夫,长叹一声,不再言语。青冥魔祖却哈哈大笑,道:“小女娃,你不错,只惜紫烟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孟冬儿道:“大师伯过奖了,我还要去追那只山羊哩!”青冥魔祖道:“去吧!”孟冬儿竟连看都不向父母看上一眼,便自驰去!
青冥魔祖带了孟子春夫妇,迳上天门宫而去。
前事表完,书接上文,孟瑞一听得白癫翁说自己父母,俱在天门宫,心中疑信参半,但眼前此人,如此行为,却是不能坐视,便道:“不管我父母在何处,岳神丐已然受伤,岂能再和你动手,由我来接你几招吧!”
白癫翁“桀桀”怪笑,斜睨孟瑞,道:“凭你也配?”孟瑞却不理会他的奚落,后退一步,道:“请发招!”岳尊一接他衣袖,道:“小兄弟,还是让我来!”孟瑞那里肯听,踏中宫,走洪门,已然斜斜一掌,向白癫翁砍出。
白癫翁乍见孟瑞,心中也是大为出奇,奇怪孟瑞何以能够被寒蝎螫中之后,居然不死。以后,在孟瑞突然发出两青两紫,疾逾闪电,发而复收的暗器之际,更曾呆了一呆。
但是他虽然在那三株梅树之旁,守了十余年,却只是知道那三株梅树中,有一株根下的洞穴之中,藏有一囊暗器而已。至于那囊是什么暗器,他却不知道,更料不到那暗器手法,竟然如此神奇。因此心中始终没有将孟瑞放在眼中!
直到孟瑞那一招“斜风狂雪”,直袭而至,掌风才发,白癞翁便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白癫翁在极寒之地,住了十几年,以他的内功修为而论,滴水成冰,也不会觉得冷,如今竟因孟瑞的掌风,而生出了寒意,这才知道孟瑞的功力,远在自己想像之上,长啸一声,向旁避了开去,衣袂飘飘,身形灵活之极。
孟瑞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白癫翁已然不见,心中也是骇然,因为那船虽大,但甲板却也不过两丈见方,可是在孟瑞的感觉上,白癫翁在刹那之间,竟不知去了何处!
白癫翁身为中原三魔之二,自然武功高极,比诸鬼隐仙师一流人物,尚胜一筹,孟瑞自知身在黄河激流之中,根本无法脱逃,只有死拼,因此左足一提,以右足足尖点住了甲板,疾如旋风,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可是这一个转打得虽快,却仍未曾发现白癫翁的踪迹,只见岳尊和那五条大汉,莫氏五虎,打成一团。
这一来,孟瑞心中,不由得大是奇怪,心想船在河心,白癫翁总不成跳到河中去?
若不是跳到了河中,总在这甲板之上,然则何以自己刚才一转,已将甲板的每一角落,全都看到,却会看不到白癫翁?
孟瑞一觉出事情诡异,立即不再寻找白癫翁的下落,掌如雪花飘拂,绕身而发,霎那之间,便是六掌,正是晶雪谷神掌中的妙着,六掌合一,一掌化六的那一招“雪花六出”!
这一招“雪花六出”,一经使出,立时掌影幢幢,夹着阵阵呼啸排荡的冷风,护住他的全身。
孟瑞这一招使出,本意是护住全身再说,怎知却在无意中救了他的性命!
原来白癫翁所练的轻功,乃是邪派中的绝顶轻功,唤着“乘风归去”。若是身兼正邪两派之长的人,练那“乘风归去”绝顶轻功,到了绝顶境界,不难达到“凌空步虚”的地步。
白癫翁虽然在“乘风归去”绝顶轻功上,只有八九成造诣,但也是非同小可。当孟瑞一掌向他劈出之际,他早已使出“乘风归去”的绝顶轻功,身形飘动,转到了孟瑞的身后。
当孟瑞滴溜溜一转,想寻找白癫翁的踪迹之际,白癫翁始终在甲板上,不过他却也始终在孟瑞的身后飘动,是以孟瑞根本看不见他。
孟瑞以为白癫翁在刹那之间,不见了踪影,怎知白癫翁在孟瑞身后,虚拟一掌,已将拍出!
若不是孟瑞在紧急关头,使出了那招“雪花六出”,的话,那一掌,非被击中不可,但幸而他及时发出了那一招,寒风过处,白癫翁的那一掌,便难以得逞,身形飘动,又向旁逸开去。
孟瑞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劲力压到,但不等自己内力迎了上去,那股力道,便已消失,心中已然知道对方原来是隐在自己的身后!
孟瑞本来也不知道白癫翁的真实本领,究竟如何,这样一来,心中却不禁骇然,因为单是这份轻功,便已经是世所罕见!
精神一敛,再也不敢轻敌,又一连使出了几掌,寒风飒飒,将全身尽皆护住。
但是任由他行动快捷,却总是处在被动的地位,因为他不要说发掌攻向白癫翁,根本连白癫翁身在何处,他都无法知道!
晃眼之间,两人已然拆了七八招,只听得白癫翁冷笑之声,忽远忽近,不断在身边响起,搅得孟瑞心神不宁,孟瑞心知不妙,左掌横拍,拍至一半,手臂突然一弯,寒风陡生,向身后拍出,将白癫翁逼远丈许,右手在怀中一探,已然抓了一把,十六枚棋子在手。
趁着左掌掌势未放之际,右手又猛地向后一挥,一招“四雷齐发”,将十六枚,八青八紫的棋子,一齐电射而出!
棋子才一出手,便听得呼啸之声大作。
孟瑞自习“紫电青雷”暗器功夫以来,还没有真正使用过。
而他一人在晶雪谷中演习,也只不过用上六七成功力而已。
这一次,因为对手单是轻功身法,已然是惊世骇俗,是以一出手便用了九成功力,那呼啸之声,连他自己也为之吃了一惊,因为他也想不到那一招使出,竟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只听得暗器呼啸声中,夹着白癫翁的一声惊呼,孟瑞立即转过身来,又吃了一惊。
只见那八青八紫,十六枚棋子,如十六条猛龙,交剪电射,漫空飞舞,直向一个轻盈已极的白色影子罩去,简直像是一张青紫二色,交组而成的大网!
白癫翁本来,已然可以稳操胜券,只是他看出孟瑞功力之高,已然在普通武林高手之上,因此又想将他收回天门宫去。
所以迟迟未下毒手,想要觑机,捉住了孟瑞的脉门,逼得孟瑞屈服。
怎知就在那略一延迟之际,孟瑞已然使出了绝顶暗器功夫!
本来,白癫翁一见孟瑞,心中讶异之极。因为孟瑞被他所养的雪蟒,在晶雪谷中大雪坑中救起,后来又被寒蝎所噬,昏倒在雪地上一事,他是完全知道的,而孟瑞居然还未死,已经是大可奇怪的事。
忽然之间,青、紫两色光华,交剪而至,白癫翁究竟是享誉武林数十年的人物,自然识货,一望而知,那是绝顶暗器手法!
他不禁立即想起了自己十余年来,苦守塞外,所欲得到的宝物来。
他之所以会守在塞外,是因为早年,他偷入少林寺,仗着绝顶轻功,居然被他在“藏经阁”中,住了一月有余。
在那一个多月中,他遍翻典籍发现一本经旁,注有塞外某地,三株古梅之下,藏有绝顶暗器的一节注诠。
白癫翁也不知道那经上所载的是“紫电青雷”暗器手法。只当是一件武林至宝,是以便寻到了那地方,但是他一到,便看出其地寒雾凝结,藏有一头寒蝎,所以不敢妄动,想等人来代他取此宝物。
反正他也没有正事,其地又僻静,便索性隐居了下来,弹指十余年,才有孟瑞、林紫烟、柴宗训三人来此,但是冷魂仙子、青冥魔祖等人也相继赶到,中原三魔,散而复聚,白癫翁若是知道穴中所藏,竟是那么高妙的武功时,他也不肯骤然离开,只是他根本不知底细,所以便同到天门宫去,给孟瑞在无意之中,拣了一个极大的便宜,练成了这门功夫。
当下他一见孟瑞一出手便是如此神妙的暗器手法,心中已然恍然,不由得大是后悔,因此惊呼了一声。他只惊呼得一声,十六枚棋子,已然先后射到,以白癫翁的武功而论,竟不知如何防御才好!
百忙中无法可施,双袖狂拂而出,人却倏地向后退了回去。
那一招“四雷齐发”,十六枚棋子所及的范围,广达两丈。
白癫翁也已看出了这一点,是以他身子向后一退,竟退出了两丈开外!
但是那船,能有多大?他一退出两丈开外,人便已到了船外!
照理来说,非跌落水中不可,但他的轻功的确已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