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还是打开了那封信,小心翼翼的像是对待一件绝世宝物。
只看到一个字江芷萝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太过熟悉的笔画,当年习字的时候曾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临摹。
信是母亲写给了空大师的,她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联系上的,母亲曾说过她当初寻过了空大师的踪迹,遍寻不到便没再寻找,所以她一直以为母亲和了空大师未曾再见面。
直到上次她来寺中的时候,注意到了她在母亲生辰时求的平安符不见了,因为每年母亲生辰她送去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平安符也毫不例外,她没办法只能将东西供奉在寺中,可上次来的时候她发现她供奉的平安符不见了,原本以为是寺中的僧人不小心弄丢了,可她问过寺中僧人,那些平安符他们平时是不会碰的,她之后又去找了她以前求的平安符,发现一张都找不到,她便有所猜测是不是有人故意拿走了,可平安符这种东西,不是求给你的你拿走也没有什么用。
直到今日她上香回来的时候,听到寺中有人说到了空大师刚刚从徽州回来,她才突然有了猜测,但也只是猜测没有实质,只是没想到不过微微诈了一下,了空大师便真的交代了。
信是母亲写给了空大师的,信中感谢了了空大师每年将平安符送到她手里,又似抱怨和感叹般的说到父亲还在和她置气,每年她送的东西都是被父亲给挡回来的,这倒也和她猜测的一样。
母亲信中说她就是随了父亲的性子,所以才这么犟,母亲写这封信的时候,纪修然还未纳妾,但母亲像是早就料想到了未来,信中母亲说共苦容易同甘难,尤其是像纪修然这种自命清高的读书人,他们恨不得把自己不得志时的所有回忆都忘掉,所以迟早会和她产生矛盾,但是依她的性子,只怕会和纪修然闹的鱼死网破,希望了空到时候能够提点她一二。
信并不长,除了一开始的问候和感谢,剩下的全是对她的关心和担忧,她来来回回的把这封信看了无数遍,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印进脑海里。
是她不孝,才让父母如此担忧,她是家中独女,本应该承欢膝下为父母分忧,可为了一己之私,离家出走,弃父母不顾,还让他们为她担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早就后悔了,可她现在没有回头的勇气,她没办法面对父母,以这样一副失败的模样,所以,等她处理好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再回家给父母请罪!
等她再回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了空大师已经将桌子上的菜扫荡一空,红秋要不是最后见再不吃就没得吃了才抢了两筷子,估计就得饿肚子了。
她可怜巴巴的望着江芷萝,见她眼睛红肿,很明显是刚哭过,又不免有些担心。
“夫人……”
江芷萝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即将信递还给了了空大师:“大师,多谢了。”
了空大师收下信,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施主放心,贫僧此次去徽州,有幸在大街上遇到了许施主,许施主看着神采奕奕,和江施主神仙眷侣,情深意浓。”
说完又感慨般的说到:“江施主至情至性,应当是受了父母的影响,所以对情之一事,尤其看中。”
说她是个恋爱脑呗,江芷萝听明白了,但无从争辩。
“这些年多谢大师了,那些平安符,还有……告知母亲我的消息,省的她担心。”
了空大师微微摇头:“施主多虑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贫僧说过,这些都是贫僧同施主一家的缘分。”
江芷萝没心思再吃饭,了空大师走后,她打发了想关心她又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红秋,独自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沉思。
她房间里的窗户打开就能看见那棵梅树,此刻明月高悬,月色冷凝映照的那棵树越发的孤傲。
只是她记得今夜明明没有风,不知为何那树竟在微微晃动,再细看又发现风平浪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江芷萝本来想出去看看,想了下又觉得算了,可能是她眼花了,关了窗户进了房间。
一进屋她就发现不对劲,她不会武功,体会不到练武之人常说的气息的变化,但她有女人的第六感,而且特别准,就在刚刚,此时,屋里好像多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正在盯着她!
江芷萝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能悄无声息的进到她的房间,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这屋里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桌子和书柜都不能藏人,那便只有衣柜和放下帘子的床。
她不敢冒然上前去寻找,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快逃!
护国寺是皇家寺庙,供奉着先帝圣物,随时有人巡查,只要她跑出门引那些巡查的人过来就没事了。
这样想着,她脚下不露痕迹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移动,眼神警惕的在柜子和床上两个地方逡巡。
就在她挪动到门口,即将碰到门板的时候,一道破空而来的风声从她耳旁划过,然后就是重物顿入木头的声音,她木然的抬头看去,便看见一截树枝端正的插进锁门的木楔里,树枝的枝头还有一朵潮湿的花蕾,在余震中微微颤抖却不曾掉落,而木楔中间一条细微的裂痕足见功力。
这便是威慑,江芷萝不敢动了。
她缓缓的扯过身子,用衣袖遮掩住自己微微发颤的双手,尽量让自己不表现的那么害怕。
“请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和我有何仇怨要半夜闯入我房中?”
屋中没有回应,安静的就像根本没有另一个人存在一样,可她背后的半截树枝做不得假。
“阁下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此处是护国寺,皇家寺庙,阁下若真的在这里造了杀孽,不要说寺中僧人,陛下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试图威胁对方,可她话说完,对方还是没有反应,但还是被她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喘息声。
是在床上!
江芷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眼神四处寻找,最终在桌子上的篮子里发现了一把剪线用的剪刀,壮着胆子往前挪动。
床上一直没有动静,江芷萝顺利的拿到了剪刀,她虽然从小顽劣,可从未真正的伤过人,握着剪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就算要杀我至少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我自认不曾得罪过什么人,究竟是何人见不得我,竟让你来杀我!”说话间,她的脚步缓缓的往床榻旁挪动,每说一句话便靠的更近一些,直到离床只有一步之遥。
她闭上了嘴,喘息声更加明显,伴随着喘息声的还有阵阵刺鼻的血腥味。
血腥味?江芷萝心念一动,难道……
她猛的一把扯开了眼前的床帐,借着昏暗的月光,只见床上跪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男人一手握着剑,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被他捂住的地方正在大股大股的冒着血,已经把手都浸红了,还有手臂胸前许多地方的衣服都破了,黑色的夜行衣遮掩住了伤口和血迹,可遮不住刺鼻的味道。
他受伤了而且应当伤的不轻,她这么大的动静他连头都没抬,看样子刚刚那一击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心力,说不定已经昏迷了,江芷萝咽了咽口水,握紧了手中的剪刀。
她若是在此处杀了这个人,应当只是正当防卫吧。这人半夜突然闯进她的房间,不用问肯定是居心不良,她若不杀了他,待会等他醒了她肯定就活不了了!
这样想着,她心神定了定,另一只手扶住了还在轻微颤抖的握着剪刀的手,屏住呼吸,双头紧握缓缓举高,一咬牙,握着剪刀的手狠狠的往下刺去,却在刀尖落到男人胸口位置的时候生生停了下来。
她最终还是没有那个胆量杀人。
江芷萝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先问明白这人的来路,她原本以为是有人想杀了她,甚至想过是不是纪府中人,张淼儿,老夫人或者是……纪修然,但他们关系好像还没有恶化到这个地步,而且他这浑身是伤不像是来刺杀她的,到像是来避难的。
她壮着胆子往前一步跪坐到床榻上,一手紧紧握着剪刀,一手将男人身体翻过来,果不其然,已经昏迷了。
男人实在太高大了,而且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根本无从下手,好在她并不在乎这个,直接握着男人受伤的手臂将人扯到床中间,正面朝上,脸上覆的黑纱滑落到了鼻子下面,江芷萝莫名的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利落的伸手将面纱整个扯掉,看清楚了这人完整的面相,江芷萝大吃一惊,这人她竟真的认识,这张脸——这不就是当时在江家周岁宴时遇到的那个刺客吗?
她那天回去后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梦里全都是他拿着刀阴恻恻的望着她,都快成心理阴影了,所以这张脸,她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