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萝,今日你若是敢踏出这个门,就别想再回来!以后在外面被别人欺负受了苦后悔了,就算跪下来求我,也别想我会多看你一眼!”
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第一次在人前不顾形象的拍桌怒吼,只为了能让眼前的人回心转意。
可堂前站着的女子只在听到话的瞬间眉间闪过一丝痛苦挣扎,很快便隐没于无形。
明明身形瘦弱,可说出的话却坚定无比:“父亲,女儿绝不会后悔。”
“你!”男人气红了脸,“好!好的很!你滚,现在就滚!从今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
城门口,一身素衣的男子背着行囊正在焦急的等待,远远的看到女人的身影赶忙迎了上去。
“阿萝,你怎么了?你父亲他……还是不同意你我之事吗?”
“修然”女子抬头看着眼前心爱之人,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我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要辜负我。”
男人的眼中蓄满了心疼,一把将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揽入怀中,毫不犹豫的许诺到:“阿萝,我此生定不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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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芷萝感觉自己做了好长的一个梦,睁眼时,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太真切,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伸手去摸却又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午后的光影斑驳,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仍在梦中。
可惜这点不真实的虚幻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急促的喊叫由远及近,江芷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闭了闭眼起身望向来人低声呵斥:
“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红秋立马噤声小心翼翼的上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这位外表柔弱的夫人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怕,特别是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的时候。
“夫人,你让奴婢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江芷萝面上不显,心却猛的一紧,拢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她有预感,红秋之后的话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
“说吧”
红秋抿了抿嘴,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不自主的压低了声音:“夫人,前些日子你让奴婢留意老夫人院子,今日晨起奴婢发现老夫人身边的翠兰一大早便神神秘秘的出了门,奴婢悄悄跟了过去,发现她出门后径直去了朱雀大街的一家医馆。”
“医馆?可是婆母身体有不妥?”江芷萝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不不,夫人放心,老夫人身体康健着呢,今早还用了一盘芙蓉糕两碗羹粥。”红秋想起来老夫人的饭量都忍不住恶寒。
“翠兰进了医馆没多久,就带着个大夫又出来了,两人一路走小巷子绕来绕去,最后在乌衣巷尾的一间小宅子前停了下来,敲门后没两下就被人迎了进去,奴婢没办法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只能先回来告诉夫人。”
乌衣巷……江芷萝想起来前两次她在街上遇到纪修然,他急匆匆离开的方向不正是……乌衣巷吗……
京都城里最出名的几家秦楼楚馆可都在那条街上,她当时还想没有人会大白天的去……原来是与人有约。
会有正经人家选在那种地方安家吗?
那间宅子里住着的又是什么人?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红秋见她一直没说话,有些担心。
江芷萝在她的眼神中慢慢转身回到躺椅坐下,眼神平静的可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红秋终于听到她的声音:“今日我交代你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红秋连连答应:“那夫人,老夫人那边,还看着吗?要不要奴婢去查一下那间宅子里住的”
“不要”江芷萝厉声打断她:“没有我的允许,什么都不许做,老夫人那里……也不必再盯着了,就当今日你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红秋想再说些什么,看到江芷萝的眼神生生止住了,她有些不明白,连她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有蹊跷,夫人之前那么急切的想知道真相,如今好不容易有眉目了为什么不继续查了?
大人和夫人是患难夫妻,两人真心相爱,这些年大人对夫人的宠爱丝毫做不得假,夫人虽甚少言语,可谁都看的出来夫人有多爱大人,若是大人真的在外……不对,夫人应当是相信大人不会做此等事,所以才不让她继续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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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纪修然回府了,回来后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请安,之后便来寻江芷萝,彼时江芷萝正在临帖,临的是诗经卫风氓篇,正写到“信誓旦旦”时,纪修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许久不见的开怀。
见她在临帖,忍不住一番赞叹:“夫人的字真是让本官都有些自愧不如。”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甚至有些难以察觉的嫉妒之色。
江芷萝笑了笑没接话,放下笔到一边给他斟了茶:“夫君今日可是遇到什么喜事了?瞧着这般高兴。”
纪修然接茶盏的手一顿,马上又恢复如常:“夫人看错了,并无什么喜事,只是见着夫人高兴罢了。”
带着讨好的话,江芷萝闻言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她转过身状似无意般提起:“我这边到是有一件趣事,夫君可要听。”
“哦?是何事能让夫人感兴趣?”纪修然有些意外,江芷萝一贯对别家的事漠不关心,往日里他同她讲起那些家长里短,她总是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
江芷萝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拿在手里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大理寺丞江大人的府上今日派人来送了喜帖,说是下月初三要给家中长子办周岁宴。”
“大理寺丞?江原?”纪修然大惊:“他妻子何时有孕的,孩子都快满周岁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从未听说?”
“那孩子,不是江夫人所生的。江夫人早些年受了伤,难有身孕一事早就是京都人尽皆知,若真有身孕肯定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又怎会瞒着这么大了才让人知道。”
难得听到同僚的八卦,纪修然自然来了兴趣:“哎呀我的好夫人,你快别卖关子,同我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原同他是同一批入朝的,两人当年成绩相当,又同时被陛下赏识,按理说关系应当十分不错,无奈两人身世差距太大,江原出身书香门第,祖父曾任国子监祭酒,母亲也是出自京都名门,优越的家世让他面对纪修然这种寒门学子时难免带着点高傲,纪修然几次想要同他交好,可都被对方冷嘲热讽,一次两次过后,难免就生了些仇怨,如今他的丑事,他当然要听个清楚高兴。
江芷萝看着他满眼兴奋没有丝毫心虚神色,心中不禁又开始摇摆起来,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江夫人伤了底子,这么多年京中的大夫都瞧了个遍也没有结果,以后只怕也难了,江大人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江家那种大户人家是不可能让长子断子绝孙的,听说从三年前开始,江家老夫人就想尽办法往江大人屋里塞人,江大人深爱江夫人之前一直拒绝,可”
“呵”纪修然一声冷嘲:“江原此人贯会装模作样,旁人都说他深爱江夫人,我看不过是没看到合心意的罢了。”
江芷萝心中一紧,怔怔的望着他。
这便是他心中所想吗?
其实江原夫妇的事他来京都后也听过不少,据说江原同江夫人是亲梅竹马,两人幼时相识,少年时期互通心意,两家门当户对,大人自然乐见其成,成婚后也是相敬如宾,两人举案齐眉,是京都城中有名的爱侣。
只是这一切都终止在那封写着江家长子周岁宴的请帖上,江芷萝不用想都能猜到如今的京都城中,有多少人在等着看江夫人的笑话,或许他们都忘了,江夫人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就在两人成婚后的第二年,孩子刚三个月的时候江家老夫人非要带着江夫人去城外的寺里上香,熟料回来的路上遇上了劫匪,江夫人为了保护婆母,毅然挡在前面,幸亏救兵及时赶到救了两人,可江夫人受惊过度,孩子就这么没了,还因此伤了身子,之后再难有孕。
“夫君难道不觉得江老夫人此举,有些过河拆桥的意味吗?江夫人再怎么说也是为了救她才会失了孩子再难有孕,如此……是否也太忘恩负义了些?”
纪修然有些不认同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此话差矣,江夫人既然嫁到江家做妇,那孝敬江家老夫人就是她的职责,为江家生儿育女也是她的职责,她自己既然不能生育,身为妻子应当主动为丈夫排忧解难,又岂能因为善妒陷丈夫与不恩不义。”
江芷萝低头呡了一口茶,不语。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此执着的追问,是想证明什么?
她嫁给纪修然三年了,三年间纪修然对她一直爱中有敬,丝毫不比江原对江夫人差,刚来京都那一年,纪修然身无分文,是靠她接一些针线活养活两人,之后她用积蓄盘了间铺子日子才过的好些,直到纪修然中榜,才把他父母从老家接来,日子刚刚好过了些,可……
刚刚的那些话,是不是其实也是他早就想过无数次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
终于这一年忙出头了(大哭),再不写感觉我要不会写了!
谢谢大家的智齿,大家愿意看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老规矩,首章评论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