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大约八点半左右,填饱了肚子的桑楚和填饱了肚子的两个男孩儿,装模作样地来到了双星网吧。
一进门,桑楚就觉得这个地方该端掉了。这叫什么地方呀,打着高科技的幌子,玩儿的内容几乎没有任何科技含量,不是游戏就是赌博,甚至有黄色的内容一闪一闪的。桑楚对这类东西懂一些,便找了个角落和两个男孩坐下来。很快就有一个女人过来了。
侯小波低声告诉桑楚:“华沙就是她,给过我一个耳光。”
桑楚也低声道:“必要的时候你可以给她一个耳光。注意,她认出你了。”
果不其然,那女的一晃一晃就晃到了侯小波身边。她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侯小波,最后吐出俩字:“你呀。”
侯小波赶忙啊啊地说自己这回有钱。
“作业做了么?没做回去做,可别耽误了大好青春,让人说我误人子弟。”
桑楚心里特想乐。琢磨着这是只什么鸟。华沙长得倒是不难看,脸略大,腿略短,别的方面还可以。特别是那染成所谓啤酒色的头发,第一次使老桑楚觉得时尚确有可取之处。
他瞟她的时候,华沙也瞟过一个眼波,但显然没把桑楚当回事儿。然后她绕到张凡身边,念念叨叨开始和张凡说话,还哧哧的笑。桑楚听出了她和张凡比跟侯小波更熟悉,无疑和张凡来得频繁有关。
“那个大胡子怎么没看见。”沉不住气的张凡发问了,还假惺惺地在脸上比划了一下。
华沙没好气地说:“死了,骨头渣子都让狗嚼了。你问他干吗。”
桑楚插言道:“他说这里有一个艺术家,恐怕说的就是那个大胡子。他特佩服长大胡子的人。”
华沙的目光再次移道桑楚的脸上,显然开始注意他了:“您是……”
“这是我叔。”张凡赶忙撒谎。
桑楚“更正”道:“表叔。”
华沙撇撇嘴,转向张凡:“你表叔可真够老的,快七十了吧。”
桑楚:“你夸我,差一点还不到六十。”
“你搞艺术?”华沙靠在台子上。
“萨克斯。”桑楚比划着,“吹萨克斯。那大胡子先生搞什么?”
华沙呸了一声:“他搞狗屎。你们可能看走眼了,他屁也不是,什么艺术家呀!他给人家艺术家擦屁股人家都不要哇。噢,你们玩儿,来客人了。”
门口出现几个面目可疑的人,互相点点头便各自把着个台子去玩儿了。桑楚发现,他们一上来就玩赌博。桑楚让两个孩子随便玩儿,尽可能作得和往日一样。随即他本人也兴致勃勃地玩儿起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华沙和一个玩空了口袋的小伙子争执了几句,很厉害地把对方轰了出去。不久,网吧的老板乌贼露了露头。再后来桑楚就带着两个孩子告辞了。
华沙很热情地送他们出门,并对桑楚说她特喜欢萨斯,特喜欢那首《回家》。
走上布满树影的人行道,桑楚便低声问:“你们谁发现了某种异常。”
两个孩子的回答几乎一致:后来的那几个面目可疑的人和乌贼溜进里边去了。
“果然没有白吃干饭。”桑楚扶着他们的肩膀走去。
问桑楚还有什么任务,桑楚说今天没事了,让他们回家:“有事我会通知你们的。别忘了那个女老板的谆谆教导,好好作功课!”
侯小波追着桑楚问:“你还是分析分析那个问题吧,桑伯伯——哑巴为什么会被打死在那间屋子里。”
桑楚已经走远了,甩下一句话:“先开动你们的脑筋想一想,到时候咱们对答案!”
两个孩子很茫然,而后便开始不约而同地打哈欠,疲惫地回家了。
桑楚其实也很累,甚至比孩子们更累,但是他不能回家,他要去看结果,听汇报。之所以抓时间去了趟双星网吧,目的是找一找感觉。
老桑楚极其相信感觉的作用。
他见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后,便靠着一棵树点上枝烟抽。烟丝袅袅,思绪同样袅袅。他已经在脑海里梳理了不知多少遍了,差不多昨天夜里就开始梳理。这个案子那个时候还没有发生,但听了侯小波的讲述,他就已经觉出些非同寻常之处。结果,仅仅过了十几个小时,案子就发生了。侯小波说的很有深度——哑巴为什么会死在那间屋子里!
这个问题太重要了。如果说前期的那些神秘的事情,包括电话、香山、画像。后期的电话录音、未署名的信、601室的谋杀案等——如果说这些线索都可以做出种种解释的话,那么现在,最不能解释的就是:哑巴为什么会死在那间屋子里。
这太有违常理了!
依照现在理解的人物关系,哑巴和男中音显然是一方,杀死哑巴的人便应该是另一方。601室,是雪媛的房子,那另一方则应该有雪媛,有乌贼。设想,华沙和她的弟弟华鲁因为乌贼和雪媛的关系想杀雪媛,他们姐弟就不应是乌贼这一方的——暂时定为第三方。现在的关键是,究竟是乌贼和雪媛这一方杀了人,还是华氏姐弟这一方杀了人呢?
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他想起了跟乌贼溜进后边的那几个可疑的人。
他们是谁?感觉上他们和乌贼夫妇都很熟?
总之问题是明摆着的。假如推理的话,可以有好几种假设:一,哑巴来救雪媛,被雪媛当作坏人打死。二,哑巴来救雪媛,被暗中出现的华鲁打死。这个假设很可怕,因为那样的话雪媛的小命也难保了。三,雪媛的门钥匙被复制,华鲁已经躲在屋里,哑巴来敲门,华鲁把他打死了。噢,如果真是第三种可能的话,雪媛的命恐怕能够保住了,因为在601室杀了人的人,不会再次接触601室的主人,这是心理常识。
除以上三种可能,还有其它的么?
当然不排除,因为线索目前只有这一些,随着线索的逐渐丰富,判断的基础就更明确了。
他加快了步子赶回了分局。
令他惊愕的是,雪媛居然出现了。端端的坐在接待室的灯下,第一感觉:娇小。第二感觉:漂亮。桑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那雪媛歪头看了一眼,甚至牵动着嘴角朝他表示了一下。
吕小东像牵着条毛驴似地把桑楚拽到楼梯的拐角处,神情挺兴奋的:“老师,这个女孩儿会杀人么?你相信她会用一只哑铃把那个人打死么?”
“急什么急,好象她是你妹妹。”桑楚推开吕小东凑上来的脸,“你说哑铃,是不是凶器找到了。”
“对,在二号楼背阴的一片草窝子里找到了一只带血的哑铃。”吕小东道,“哑巴的身份也查出来了,早先是变压器厂的一个职工,厂子倒闭以后倒腾蔬菜,卖小商品,什么都干那种人。如你所说,确确实实不是聋哑人。噢,名字挺棒,叫彭国梁。”
“也就是说,彭国梁不应该被那个女孩儿用一只挺重的哑铃击中太阳穴而死。”桑出一句话把吕小东的意思全说清楚了。
吕小东点头说是:“她别说用那东西打人,她能把那东西举起来恐怕都难。”
桑楚道:“那么我想问,如此娇弱的一个女孩儿,家里放着一副哑铃干吗用?又不是古董。”
吕小东一愣,随即明白了:“哦,你的意思……噢,你是不是说,那个601室还应该有一个……男人!”
桑楚拍拍他的肩膀:“走,带着这个疑问谈话。”
两个人朝接待室走去,吕小东像个跟包的,整个感觉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