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弋家就住在陈忆棉家楼下,他家在三楼,陈忆棉家在四楼。
两人走到三楼平层,周弋掏出钥匙开自家家门。
陈忆棉出了一身汗,没骨头似的挂在楼梯扶手上,问他:“苗姨今天也不在家吧?”
周弋的爸爸是生意人,常年不在江临市,只有过年过节偶尔能见上面,而周弋的妈妈从他读高中起工作调动到临市,也不常回家了。
“嗯。”
“那走啊,去我家吃饭去。”
周弋开了门,回头冲陈忆棉说:“不了,我在家随便对付一下,替我谢谢陈叔柴姨。”
“哟还客气起来了。”
陈忆棉朝他做个鬼脸:“不就多吃一顿饭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柴老师和我爸有多欢迎你。”
周弋耸耸肩没回答,只在陈忆棉转身上楼时喊住了她。
“等会儿。”
他进去不到一分钟,拎出一个塑料袋来丢进陈忆棉怀里。
陈忆棉打开来看,笑眯了眼:“哟,今天转性了?这么多好吃的,都给我啊?”
“不要就拿回来。”
“要要要”陈忆棉打得周弋手背“啪啪”作响,挑出一罐话梅干来,“这都你买的啊?全是我爱吃的。”
周弋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我妈上次回来带给我的。”
“那怎么正巧全是我……”
“你走不走?”
“又想柴姨拎你耳朵呢?”
陈忆棉二话不说,两级楼梯两级楼梯地大迈步,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
周弋刚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锅里水还没烧开,就收到陈忆棉的求救信号。
他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收到陈忆棉发来的求救短信,他立刻将厨房的煤气灶关灭,跑上了四楼。
陈永彬给他开门的时候还朝他使眼色,他了然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桌上饭菜还冒着热气,但是饭桌前空无一人。
柴晶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脸色很不好看。
而陈忆棉则背着手站在柴晶面前,头低低地垂着,两人一言不发,可能是之前已经爆发过一轮“大战”。
“小弋来了啊。”
陈永彬象征性地咳嗽一声,试图打个圆场。
柴晶表情依旧没有缓和,冷声说:“陈忆棉你别以为你搬救星来就能平安无事。”
柴晶是小学老师,平日里虽然一向重点关注陈忆棉的学习情况,但是并不是常发脾气的性格。
她严厉的时候也很严厉,但更多时候是苦口婆心地劝说。
像今天这样,喊着陈忆棉的大名,语气冰冷,可见事态确实有点严重。
周弋没摸明白情势,不好贸然开口,只是站在陈忆棉身前,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陈忆棉顿时松口气,感觉稳稳被托住了底。
柴晶:“小弋你是个懂事的,陈忆棉既然把你叫来,你也听一听。”
“我要不是今天去她房间打扫卫生,扫到这张海报,我还真以为她是陪你去买礼物去了。”
被揉得皱巴巴的海报铺在茶几上,被柴晶戳得“笃笃”作响,周弋瞥了一眼,发现是Notte签售会的海报,心下了然。
“刚分完科,她现在这个成绩,一个普一本我都担心她考不考得上,别人暑假都在补习,她说不想补听不懂压力大,好,我没给她报补习班,可也不是这么个玩儿法。”
“暑假一个多月,她看进去几个字,你平时帮她掩护打个哈哈我也没深究,这马上就开学了,她也不想想收个心。”
“为了去这个什么签售会,还骗我?真不知道一天到晚脑袋里想什么。”
周弋:“柴姨,陈忆棉确实是给我买礼……”
“你不用帮她兜着”柴晶难得打断周弋的话,“我虽然不能完全搞懂你们年轻人的潮流,但我自己的女儿我还是了解的。”
“这个n什么的,不就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画画的,要说你们去乐天商场没去这个签售会,我还真不信。”
一直躲在周弋身后的陈忆棉这时候倒是敢出声了,探出一个脑袋来,小声纠正柴晶:“是Notte,意大利语夜晚的意思。”
柴晶气笑了:“还意大利语,一门英语你都没学明白,这会儿教起你妈了。”
“趁着你爸在这,周弋也在,你老老实实跟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个书是不是不想读了,你要真说你不想读,我立刻跟你爸找关系,趁早给你转到职高去读,早点出社会工作,也算是个出路。”
“妈——”陈忆棉也知道柴晶一半是气话,可还是有些不高兴,拖长了尾调,语气倒是蛮坚决,“我没说我不想读书。”
“我想读大学的。”
“照你现在这个成绩,你读大学,你读什么大学?啊?人周弋上清华北大,你连个北大青鸟你都读不了。”
陈忆棉:“我不是早就说了嘛……我就想学画画……”
“不行。”
柴晶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想都不要想,这事没得商量。”
周弋见过陈忆棉富有灵气的画,也一直把她对画画的热爱看在眼里,更明白她想学画画绝对不是一句挂在嘴上的口号。
他试探地开口:“柴姨,其实你可以看看陈忆棉的画。”
“对啊对啊,我画得很好的。”
陈忆棉顺着杆就爬,奈何柴晶不为所动。
“这个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的意见不会改变。”
“你根本就没有跟我讨论,你只是单方面地做了决定,根本没考虑我的意见。”
“你现在心智还不成熟,你能有什么好意见?”
柴晶的音量陡然提高,显然是情绪又激动了起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信号。
陈永彬打着哈哈在几人中间踱着步,扶着柴晶的肩膀拍了拍,低声说:“消消气消消气,饭都凉了,要不先吃饭?”
柴晶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吃!你就知道和稀泥。”
趁着陈叔打圆场,周弋也侧过身小声对陈忆棉示意:“你不要急,别激怒柴姨,慢慢来,先认错。”
僵持了一会儿,陈忆棉死死咬着下唇不吭声,柴晶也一副对她失望透顶不愿再开口的模样。
只剩下周弋和陈永彬面面相觑。
周弋:“阿姨,陈忆棉撒谎确实不对,至于她学习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下学期开始我就跟陈忆棉在一个班级了,平时我会多督促她。”
“还有两个星期左右就开学了,这段时间我会帮着她梳理一下高一的知识点,顺便带着她一起预习一下高二的课程,想收心还是很快的,我相信她本来也是这么计划的,是吧?”
周弋的手肘轻轻碰了碰陈忆棉,她瞬间回过神来,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嗯…嗯。”
最终还是靠着周弋的优秀方案加信誉保障化解了这次危机。
只是最后,柴晶还是再次提醒了陈忆棉:“我再说一次,我要是下次再发现你不务正业把心思花在画画上,下次就不仅仅是谈话作保证这么简单了,不要逼我采取更严厉的手段。”
陈忆棉虽有不满,但确实也不想再点燃战火,于是木木地答:“我知道了。”
最后周弋还是留在陈家吃了晚饭。
晚饭后,陈忆棉一声不吭像游魂一般游进了房间,周弋的眼神尾随着她进了房间,被关上的房门隔绝在外。
他说:“陈叔柴姨,我去看看陈忆棉去。”
柴晶语气松软了些:“也好,小弋你也多帮阿姨劝劝她。”
“会的。”
周弋走到陈忆棉房门口,敲敲门,房间隔音不好,周弋隐约听见书页急促翻动的声音,于是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是我。”
陈忆棉像个蔫了的气球一般给周弋打开门。
周弋一眼就看见她桌上摊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漫画书,等房门关严实了,才压低声音说:“你胆子挺肥。”
“刚被骂就顶风作案。”
陈忆棉做出一个用手堵住耳朵的姿势,不满地瞪他一眼:“你不会也要再念一遍经吧。”
周弋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蔫头耷脑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拉开凳子在她桌前坐下。
陈忆棉不自觉朝他吐苦水:“我真的不明白,学画画怎么就不行了,我如果学画画走艺术生的路子,说不定我还能考上重本呢,为什么画画就是不务正业呢。”
周弋当然也明白。
只是当时在经济并不够发达的江临市江临镇,学艺术显然并不是老师家长眼中的一条正确道路,家长和学校将学艺术妖魔化,总觉得只有埋头苦读凭借五六百分的高考成绩才能搭建起一条通向好前途的桥梁。
“会有说通的一天的。”
“你真觉得会有这么一天吗?”
陈忆棉有些气馁,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
“你希望有这么一天吗?”周弋反问。
“当然,我做梦都想参加艺考。”
“我说的还能不灵验?”
他笑一声,又成了陈忆棉常见的那个永远懒洋洋却永远自信狂傲却令人不生厌的周弋。
“我会帮你说服柴姨的。”
周弋屈起手指在桌上随意地敲了敲,语气笃定而诚挚。
陈忆棉只开了一盏台灯,老式台灯散发出泛黄的灯光,将周弋的脸庞照亮,陈忆棉看见他清澈幽黑的眸子里泛着一点光亮,温温柔柔轻轻浅浅的,连带着他锋利的五官线条都柔和起来。
她有片刻的晃神,将脸转向另一边,闷闷说:“好吧。”
陷入古怪的沉默。
周弋的修长的食指探出,摩挲着陈忆棉漫画书的塑封封面,书角已经卷起一个小卷,他忽地出声:“你之前不是说我的五官很标准,很适合做练习……”
陈忆棉立刻弹坐起来,直勾勾看向他。
要知道之前好说歹说,周弋都不愿意做她的模特。
周弋被她这直白的眼神看得心中升起一点异样的感觉,他白皙修长的食指抬起戳了戳鼻尖,声音压低:“给你5秒钟时间考虑,趁着我还没说我反悔……”
他“悔”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全,陈忆棉快速地从书桌右侧抽屉里掏出一个速写本来,双眼毫不掩饰,表露出对模特的渴望。
“画画画,我画。”
“你这样坐着”陈忆棉丢了速写本,站起身来调整周弋的坐姿,冰凉的手指触到周弋肌肤的一瞬间,他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这触感却像是透过他肌肤沉进去,他滚了滚喉结。
“别乱动啊,我要画一会儿,我说能动你才能动。”
周弋忽地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陈忆棉翻开速写本,“刷刷”画着框架。
作者有话要说:周弋:有效哄棉 get
对啦,v前随榜更,v后日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