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女人叹了口气，把数学书合上，“我一直听到有人讲小话，还以为大家高中数学都复习得差不多了，有信心考A大了。”
“冯老师，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班长郑霖露出两个酒窝讨好地笑，她的笑容明艳，梳起的高马尾显得精神又活力。
“刚才是谁在讲话，主动认错呗。”体育委员王一晨生气站起身看向四周，他寸头，一米八三的个子在班上是佼佼者，而且凭借过人的篮球技术，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是谁啊。”
“刚才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个男的。”班上人开始窃窃私语，一时间人人自危，要同桌证明清白。
没几分钟，放学闹钟意外响起。
下面的人开始着急，更有甚者悄悄把书合上。冯筱钰见状撇撇嘴，她本来不就是真生气，只是见到这群孩子有些无奈，现下有点不舒服。
“刚才的事我就不说了，可你们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么不慌不忙，就喜欢看我跟你们班主任干着急是吧。”她皱眉，一条细细的川字纹。
大家沮丧埋头，又偷偷看向窗外，眼里渴望自由的目光太盛，冯筱钰把书合上，叹了口气，她本想着尖子班应该跑课在前面，没想情况也不乐观，不住摇头。
“张蔓老师整天三令五申学习，你们就跟听不见一样，现在放学铃就醒了是吧，这样，今天有人能把这个题解开，我就算了。”拖堂就当给他们一点教训。
大家才不情愿地望向黑板。
是高一学过的数学函数，可大部分人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堂课的复习还没开始，外面传来放学的欢声笑语，大家更没了解题思路。
“老二？”王一晨拿笔戳了戳坐在前面的人，打篮球是他的强项，学习可不是。
“我记得这个函数，但是有点记不清了。”诸葛朗抬眼镜，拿笔头挠了挠浓密的头发，他因为老是考班里第二名，便被起老二外号。
“这……”
“在第几页来着？”
“啊，好不容易熬到周六放假。”
“老二，你努努力啊。”王一晨继续打气。
大家在沉默几秒后，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第三排中间的女孩，她穿着蓝色校服，一头齐肩短发，粉白小脸，尖尖的下巴，浅色朱唇，此时正在安静写东西。
她认真解题，现场没人敢打扰。
“晚晚，我们靠你了。”余佳凯假装找书，低头扯扯女孩衣角，小声道。
“嗯。”江映晚头也不抬，只是飞快换下一页草稿纸，笔下解题速度更快，单调枯燥的数学符号似在她笔下生动活泼起来。
她纤长睫毛颤动，两颗琥珀色瞳孔透光过来，似透明净澈玻璃，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谦逊认真，让人忍不住驻足悉心欣赏。
十几秒后，她飞快提笔，笑着举手。在一片趴到和奋笔疾书的人中，神情乖巧又惹人注目。
“晚晚，又是你。”冯筱钰抬手示意，然后直径走到江映晚身边，垂眸看她洋洋洒洒的两页纸，不住娇嗔，像早就料到结局。
“老师，大家不是故意的，所以能不能”她眉眼弯弯，笑容可爱又无辜。
冯筱钰看了她一眼，一时心里有些甜，这孩子平时听话，上课又认真谦虚，眼神渐渐柔软下来，但作为老师，依旧嘴硬地拿过草稿纸。“嗯，你先讲讲解题过程。”
江映晚渐渐收起笑意，作为教师子女，她太清楚知道老师心中完美学生是什么样的，她也一直在扮演这个角色。
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清咳，抬头正视黑板，胸有成竹地开口，“本题g(x)作为f(x)的输入变量，两者相互可逆，是标准的复合函数，所以f(g(x))和g(f(x))的值相等……”
和煦微风里，她清晰干净的声音朗朗入耳，把问题从简到难讲解，听得冯筱钰连连点头。
很快，冯筱钰眼中带着笑，稍显欣慰，语气自豪，“幸好，你们班没全军覆没，老师也不算太失败。”
“那可是，咱们全年级第一可不是浪得虚名。”郑霖顺口而出，她从心里喜欢江映晚，因为她成绩优异，而且平时为人低调认真。
在班里一直深受大家喜欢。
“我们老二其实就差一点。”王一晨站起身，指着诸葛朗桌上算了一半的过程。
“你都说是一半了，万年老二就是万年老二，挣扎个什么劲。”余佳凯语气有点不屑，他常年徘徊在前十，是谁都不会注意的存在。
几人开始小声吵起来。
等老师走后，郑霖用羡慕眼光看去，开心惊呼，“幸好咱们有晚晚，不然冯老师又得像上次一样，失望而归。”
“对了，晚晚，上次体育课你怎么晕倒了。”郑霖关心询问，因为个子高，喜欢锻炼，她单手抱着几本厚书，丝毫不费力。
“起晚忘记吃早饭了。”她浅笑回答，她一直有不吃早饭的习惯，曾经因为低血糖进过几次医院。
“对了，你每天背书包上下学，不觉得麻烦吗。”郑霖目光围着江映晚书包打转，似乎在看最神秘的东西，她实在太好奇里面有什么，让江映晚能每天背着上下学。
“还好吧。”江映晚飞快打开拉链，把书装进去，生怕他们看到包里的东西。“对了，能不能借你手机，我今天忘记带了，想打个电话。”郑霖忽然想起。
“我也想，可我没有手机。”她笑着回应，然后小心跨过脚边堆积如山的资料，背上小书包，“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不是有个手机吗。”身后传来一句。
江映晚身影一愣，随即摇头，然后极快走过楼下，她捂紧双肩带。
因为书包里，正藏着她小心翼翼保护的秘密，而现在，她只想尽快离开学校。
走到校门口时，“晚晚，我们一起吃饭吧。”一个热情的女声，她抬头看到是林锦绵在门口文具店。她长发及腰，皮肤白皙，身影瘦弱，是出了名的爱美，因舍不得减去长发将头发扎起，出了学校便放下。
多年前江家学校房子装修，江家父母带着江映晚在外面住，双方家长成了朋友，于是当了很长时间的邻居。只是自江映晚上初中后，两人相聚的时间就少了。
“下次吧，我要去图书馆还书。”江映晚指指身后的书包，她每天放学都要背着书包。
“晚晚，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
“你生日那天，我出去只是想拿打火机点蜡烛，不是故意的让江言看到蛋糕，没想刚走，他就进来把蛋糕抢走。”林锦绵有点局促。
江映晚垂眸，自江言出生后，父母就没带她过过像样的生日，很多时候都是让她和江言同一天过生日，早上煮鸡蛋面，中午去动物园。
夜晚，蛋糕上的水果和巧克力，同他们的爱一样，都会毫不犹豫倾向江言。于是她自己偷偷攒钱买生日蛋糕，自己过起了生日，顺便邀请当时最好的朋友——林锦绵。
却没她下楼接电话几分钟，蛋糕就不翼而飞，晚上还被江建军骂自私。
她眯起眼，眉眼带笑。“锦绵，事情都过去快一年了，我真的没在意。”
她天真无邪的样子，似乎真没放在心上。
“哦，好吧。”林锦绵半信半疑回答，目光疑惑地盯着她书包，很快从包里掏出伞，她白皙的皮肤可不能被太阳晒到。
校门口，一女孩问，“语涵，你哥呢？”
“取车去了，我在这儿等他。”车语涵脱下校服捆在腰上，把手里一摞书放地上，叉腰，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面流。
说起她哥车昀峯，可是轰动全校的人物。
他曾是全市中考第三名，却放弃七中丰厚条件来到一中，进了文科尖子班，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半个月成绩下滑得厉害，逐渐有跌落神坛的趋势。
“咦，你看那是谁？”女生问了一句。
车语涵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白皙少女从学校出来，普通蓝色校服，长相清丽，气质干净动人。不是全年级第一，还能是谁。
因为一些原因，她就偏偏看不惯她。
“哟，这不是全年级第一吗，学校学不够，还天天去图书馆学习。”她声音有些发酸，校服交叉扎在腰间，有点叛逆少女的模样。
正好，小卖部里，许湘岚听到车语涵声音，面露喜色，想到车昀峯还没走，她赶紧手拿雪糕出来，看到车语涵的样子，配合开口。
“你忘了啊？她爸可是学校老师，肯定天天在家给她复习，说不定还挑了重点题，不然她语文怎么次次一百三十多分。”
“有道理，我妈可天天在家夸她，说人家听话成绩好，比我强多了。”车语涵翻了个白眼。
“没说你哥？”
“我哥她可不敢说，只能说说我而已。”
“你说她书包里每天装得是什么呢？”
“□□吧，不过谁知道呢，哈哈哈。”
江映晚皱眉，这种嘲讽的话她听太多了，下意识从包里拿出鸭舌帽戴上。
很快，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推自行车过来，车篓里装着几本书，刺眼阳光影射在他肩头，里面是洗到发白的黑短袖，他眼底隐约有股黑气。
“语涵，我们该回家了。”说完，偷瞄着江映晚，似乎心有不甘。
车语涵没注意他的目光，蹦蹦跳跳过去，刚把书搬进车篓，却发现一本灰色笔记本不见“咦，哥，你上周整理的资料呢？”
她哥明明最在乎这些，是他通宵熬夜，研读多年真题归纳的，平时都当宝贝看管，现在居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