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晚站在红绿灯下,眼神茫然。
不远处,后面一辆黑色保时捷落下车窗。
“跟上她,不要被发现。”男人疲惫地揉揉眉心,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她。
“是。”忠叔踩下油门,目视前方,在绕过几个街口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宋总,您刚才不应该违心说那些伤人的话,江小姐听了会”
“忠叔,不要多话。”
“是。”他看了眼后视镜,里面的宋衍脸色非常难看,他紧张地握紧方向盘,生怕把人跟丢。
宋衍看顾泽车辆离开的方向,不悦地眯起眼,沉声道,“胆子大到婚前失踪回老家相亲,被人当枪使和我谈条件,现在还跟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忠叔,你说伴侣做到我这个份上是不是很失败。”
忠叔闻言,额头挤出川字纹,“宋总,其实你们已经分手五”
他迫不及待从鼻腔“嗯?”,然后冷眼向驾驶座扫过去,吓得忠叔立刻噤声,随后看向窗外继续开口,“忠叔,她在我心里与别人不同。”
“是因为江小姐曾经救过你吗?”
“不仅仅是这样,”他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扯下胸口领带,敞开西装领口,从内袋拿出自己的婚戒仔细打量,想起她曾怯生生叫他哥哥乖巧温顺的模样,总能抚平他悸动的心。
她似有相似磁场让他总想靠近。
可骨子里的高傲让他停住步伐,理智也将他扯回现实,他们之间似多了什么又似少了什么,总是不得圆满。
“但我真的不懂,您明明很在乎江小姐,好不容易见面又不肯心平气和的跟她沟通,这是何苦呢。”
忠叔想起自江映晚离开宋宅后,向来准时关灯的大厅和后花园灯火通明,宋衍房间的灯光更是经久不灭。
“忠叔,认真开车,”宋衍声音充满警告意味,很快他急促喊道,“等等,快停车。”
“宋总,怎么了?”
然后他还未等忠叔停车,急忙开门下车,一路小跑绕过昏暗的拐角处。
看着依靠在花坛边江映晚,她正蹙眉闭着眼,脸色苍白喘息,他松一口气,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她,一把扶起。
“谢谢,我休息一会儿就好。”江映晚感觉有人靠近,肩膀努力挣扎几下,声音微弱无力。
宋衍看着怀里半昏迷的她,耳边被雨淋湿的发梢贴在脸上,秀眉紧蹙,虚弱得像只小猫,悔从心生,刚才的愤怒全被抛诸脑后,正要轻声安慰,却听见她问:“是顾医生吗。”
顿时,他愣在原地沉默不语,好不容易生出悔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我不要去医院,我要回家。”她紧闭双眼含糊不清地说,手上扯着宋衍的衣角,全然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
此时他的脸黑得惊人,忠叔吓得低下头。
“嗯。”好一会儿后,他喉结滑动。
随后江家大门被敲响。
……
傍晚时分。
天边的夕阳一点沉入地平线,中空初现雏形的月亮与太阳遥遥相望,城市中心夜幕落下,亮起一长排暖色街灯。
居民楼逐渐点电亮万家灯火,充满食物香味,还有家庭欢歌笑语。
米色窗帘被晚风吹起,温柔如点缀绽的水墨,扬起的一角撇落桌上的书。
地板上“啪”掉了几本书。
突如其来的动静将床上女人惊醒,她睁开双眼,感觉浑身没劲,额头也是汗津津一片,随手抽纸擦去汗水。
“晚晚。”江建军外面敲门,得到应声后进去。
江映晚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快五十岁了声音如钟,标准国字脸,鼻下架黑框眼镜,领口洗到发白的衬衣,腰间别黑色宽皮带,不苟言笑严肃脸。
她怯生生叫了一句,“爸。”
“嗯,你回来了。”江建军背过手开始打量她,从她头发到脸上表情越发难看,似乎憋有很多话想说,又不方便开口。
江映晚顿时如芒在背,指尖抓紧旁边被褥,打量一圈后评价人是江建军多年来的习惯,她刚要开口。
“晚晚,女孩子最好少穿短裙,我看你这裙子都没及膝盖,万一街坊邻居看到会怎么说,你忘了我以前怎么教你的了?”江建军老气横秋的声音传来,一点不给辩驳的机会。
江映晚掐住手心,看他手上什么都没有松一口气,因为江建军当老师的原因,一旦几姐弟犯错,他就会拿起戒尺重重落下,不见血绝不停手。
她直到上大学才摆脱这些,往被子里缩缩。
“没有,我记得的,下次不穿了。”
“还有,你还是短发清爽精神,不然就扎起来吧,这样散着像什么样子。”他指着她的长发喋喋不休。
“我等会儿扎起来。”她翻抽屉找头绳。
江建军满意点点头,“对了,你怎么回事,我听到外面敲门,开门就看到你靠在墙边不说话,你妈说看到你桌上的止疼药猜你可能是生理期痛,所以没送你去医院,桌上有红糖水。”他说完指指书桌。
她慌忙点头,端过红糖水喝下。
比起残酷的真相,她宁愿被认为是姨妈痛,几秒后,才有点错愕想起,“就我一个?”
“对,我没看到其他人,怎么了。”江建军疑惑得眉毛皱成一团,身为语文组组长,他平时住在学校很少回家,这次也只是回来收拾东西。
“没什么。”江映晚失望垂下眸子。
她好像闻到很熟悉的安心味道,睡得格外昏沉,不由想起宋衍,又摇摇头,大概是幻觉吧。
回忆时间点只能是顾泽,至于地址,她想起在医院资料里写过,回来应该没被谁看到吧。
“你要是不舒服就再躺会,你妈还没做好饭,晚晚,工作可以认真,但要吃饱饭再做。”江建军抬手指着她认真教育,一字一言如板书端正。
“知道了。”江映晚轻声细语回答。
江建军见状叉腰站在床边,腰间挂的钥匙被晃动得叮当响,“晚晚,你可是名牌大学毕业,这点觉悟应该有的,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爸,我知道了,没有下次。”她扬起小脸,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委屈可爱的模样让人不忍心再说下去。
“知道错了就好。”江建军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提醒,“对了,我暑假本来要给你弟弟补习,但是临时接到通知去帝都开研讨会。正好你在家,有空就多辅导你弟弟,别像大学那会儿寒暑假不回家给别人当家教。”
“好,我周末买点资料。”江映晚笑着答应。
江建军见她配合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便丢下一句,“自己弟弟都没教好,还去教别人,真是闲得慌。”离开房间。
“嗯。”她看向他,小心附和他。
等江建军走后她简单收拾一下,准备去客厅吃饭,今天折腾下来,确实有些饿了。
走到门口,刚把手放在门把手,外面传来李倩喜悦的声音,“言言,你好好考,妈给你买最新球鞋,还有苹果手机和电脑。”
“去M国旅游?也可以啊,等你高考后妈送你去,好好好,都听你的。”
“你二姐?她不会去的,也不会拿你什么,她是个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到时候都是泼出去的水了,我要真给她什么咱家不就亏了吗。”
江映晚死死咬住唇,一时间眼眶湿润,心中泛起酸涩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吗,不,不是,可她习惯了,早就习惯了,她在心里一遍遍催眠自己,试图克服心里的不适感。
江家客厅餐桌上。
江建军坐在靠近门口的上位,李倩坐一边,桌上大部分是清粥小菜,唯一的白灼虾放在江建军面前。
这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特权。
他讨厌家里人吃饭看手机,于是一家人静静吃饭,客厅的电视播放最近的新闻。
正好闪过一则,是关于人口普查。
女主持人在民政局门口,笑容甜美,手持话筒,对稀疏排队登记的情侣点评。“随着人口增长,单身人数也在逐年攀升,现代人对婚恋观产生变化,女性独居也成为市场新风向”
江建军没听完就换频道,又用不锈钢筷子敲了敲碗,表情极其不满。“一派胡言,女人不结婚叫什么女人。”
他向来看不惯新闻媒体。
“是啊,我看现在的女人就是生活得太好了,喜欢东想西想,我上次听言言说,他宿舍北方的同学说老家的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比起她们,咱们幸福多了。”李倩剥去虾壳,把虾肉放到江建军面前小碗里,努力扮演贤妻良母角色。
“不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江建军吃了口虾,满意地点头赞许,李倩眼中喜悦更盛,继续殷勤剥虾。
江映晚全程埋头扒饭,沉默不语,只是味同嚼蜡,卡在她喉咙,怎么也吞咽不下。
“对了,晚晚,你上次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我们不合适,他”
“只要人老实,有个稳定的工作,对你好,不出去乱搞就行了,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江建军说完筷子放桌上,一副大领导派头。
江映晚看向手机,自上次相亲后她又委婉多次表示拒绝,孙沉到也没过多纠缠,那件事便不了了之。
“对了,晚晚,你大学助学贷款还完了吗。”李倩好奇,在她眼里这是江映晚的花费,她可不想背上这些债务。
“还完了。”江映晚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幸好那时候赶上国家好政策,不然咱们家可真供不起你读A大,对了,你高中张老师打电话过来,说昨天在公交车上看到你了。”李倩提醒。
她眼前出现一个女人,“好,我等会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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