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身去医院之前他又打了个电话,比利还在睡着。这正好给了他赶往医院的时间,等儿子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父亲在他的床前了。
特丽丝睡眼惺忪地躺在比利身旁的一张床上。她和衣而睡,衣服被弄得皱皱巴巴、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杜戈紧紧地抱了她一下。
“你简直像个鬼,”特丽丝说道。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两人又把目光转向比利。他还在睡着。他的面容很轻松,很正常,好像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但不会是这样,他不可能再回到往昔的正常生活中去了。
“他又回来了,”杜戈说道。“我指的是那个邮差。昨天晚上他来给我们送信时,我看见他了。”他还对妻子讲到了邮差挨了枪子被杀死的情况,但却没说警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他真希望警察在黑夜中没有看到他是因为电筒没有照到某个被忽视了的角落,而邮差就藏在那儿,后来他爬到什么地方死掉了。
特丽丝的脸顿时变得苍白了,“他死了又回来了?”
“也许根本就没死。”
特丽丝一下子变得颓唐了,极度失望的神情笼罩在脸上,“没准儿真是这么回事。”
比利伸展了一下身子,打了个哈欠,睡梦中还在嘟囔着。杜戈就坐在床边,他把手放在儿子的额头上。他发现自己为邮差没有对妻儿造成大的伤害感到颇为奇怪。
从一开始邮差就跟他和他的家人找麻烦,可当他真的弄到了特丽丝和比利,把他们置于自己股掌中的时候,他其实什么也没做。
也许在他们面前他就是束手无策。
比利在床上坐了起来。“不,”他叫着,“不!”
杜戈抓住儿子的肩膀,扶着他躺了下来。“没事了,比利,”他温和地说着,“你在医院里呢,你安全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比利瞪着惊恐的眼睛四下里望着。
“我们在这儿呢,没事了。”
特丽丝过来把比利紧紧抱住,她哭了。“我们在这儿呢,我们跟你在一起呢。一切都会变好的。”
杜戈拉住儿子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是妈妈吗?”比利试探地叫着。“是爸爸吗?”
“正常吗?”医生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他看到比利醒过来了,便朝床边走来。
“感觉如何?”
比利木本地看着他,“身上没劲儿。”
“那是镇定剂发挥作用了,”他对杜戈和特丽丝解释道。他又转向比利,“你身上不疼吧?”
比利点点头。
“太好了。那可能就是吓着了,”他对比利笑了笑,“以后你乐意,我还要给你做几个试验。现在嘛,就让你同父母呆在一起好吗?”
比利又点了点头。
医生朝杜戈和特丽丝微微一笑,暗中挑起了大拇指,然后就走了出去。
好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家三口谁也没说话。
“你记得出了什么事吗?”杜戈轻声问道。
“杜戈!”特丽丝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你还记得吗?”
“让他好好休息吧。”
比利默默地点着头,不敢看父母的脸。
“他伤着你了吗?”杜戈问道。
比利摇摇头。“他碰不着我,”他声音不高,嗓音有些嘶哑。“他想害我,但没害成。”
杜戈的血沸腾了。“你说他碰不着你,什么意思?”
“他碰不着我。”
“为什么?”
他转向父亲,可目光又移向了别处。他害羞,他感到窘迫,不敢跟父亲的眼睛相对。“我不知道。”
“想想看。”
“杜戈,”特丽丝叫着他。
“他给我一封信,”比利低声说,“让我念,我没念他就生气了。他说那是一封……一封邀请信。我觉得他要打我,可他……又好像……又好象是要碰我。好像因为什么东西的缘故,他没碰我。他就朝我大叫,骂我,威胁我,可我不接受他的邀请,他就疯了,他没碰我。”
“不止这些,”特丽丝说道。“你肯定是想……”
“让他说。”杜戈朝儿子点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就这些。”
“他没能碰到你?”
比利点点头。
“结婚礼服是怎么回事?”
比利把脸埋在枕头里。“我累了,别问了。”
“结婚礼服是怎么回事?”
“他想让我穿,行了吧?他想让我穿上。”
杜戈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好,算了吧。”
他望着病床的床头板,使劲回忆自己是否看到过邮差的手碰过什么人,真没见过。
杜戈意识到邮差之所以没有牵连进任何一宗谋杀案是因为他没有杀过人。朗达和伯尼是自杀的,艾琳也是如此,斯托克利和霍比是被逼疯后自戕的。难以想象的是,吉赛莱用球棒把埃伦·朗达凌辱致死。
约翰·史密斯的力量仅限于邮件。
霍华德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每到星期天邮差真的便把自己关在屋里睡觉?星期一就显得那么疲倦,好像病了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他还记得7月4日独立纪念日的第二天邮差显得那么苍白虚弱。
他需要送信才能活下去。
特丽丝把他推向一边,用手抚摸着比利的头发气哼哼地说,“你怎么了?孩子已经够倒霉的了,你这个当父亲的还想让他再体验一次吗?”
“我有个想法,”杜戈说,“我知道怎样才能摆脱邮差。”
特丽丝望着他的眼睛,从妻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渴望。“怎么摆脱?”
“这是个疯子才想得出来的办法,也可能不管用。”
“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去凤凰城,永远也不回来了。”说着她的脸色暗了下来。“如果让他不跟踪我们,找不到我们,你有什么办法?”
“给他断电,截断邮路。”
“什么?”
“这是他惟一同我们发生联系的途径。比利说了,邮差触摸不到他。你呢?他也没有碰到你,对不对?”
特丽丝清楚地记得当时在盥洗室从他身边冲出去时碰到了他制服里面硬梆梆的东西,那感觉想起来就恶心。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吧?他能做的就是通过邮件操纵他人,就这么回事。如果我们能让所有的人不看信不发信,那就把他甩掉了。可我们得把全镇的人召集起来,一个也不能少。要想见效,所有的人都得通力合作。”
“我找个护士说说,”特丽丝主动提出来。“不会有问题的。大家都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吓坏了,都想做点儿什么。”
“得让人们马上知道这点。我去找警察帮忙,再电话通知别的老师。如果可能的话,今晚就开个所有人参加的大会。”
“今天晚上是来不及了,通知也不能那么快。”站在门道里的马克斯韦尔大夫走了进来,“我听到你说的话了,我愿意试试。”
杜戈望着他面带微笑地说,“谢谢。”
“我看还是明天晚上开会吧。我去不了,大多数医生护士也去不了,但可以提前告诉他们。他们会配合你的。”他说着又朝比利望去。比利的脸还埋在枕头里。
“得弄住他。”
“要是能弄住的话,”特丽丝说道。
“我看没问题,”杜戈说。
比利也说话了,虽然人趴在枕头上声音发问,但还是很清楚的。“我看也没问题。”
杜戈抓住特丽丝的手,用力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