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去!妈的,让我进去,”特丽丝站在艾琳家的门廊里一会儿按铃一会儿砸门。她知道老太太就在里面,她的车停在车道上,窗帘后面有人在走动,艾琳只是不想跟她说话。前两天还是凉飕飕的,现在又热了起来,午后的太阳直照在她的背上,她出汗了,口也渴了,这倒使她想出了另外的办法,她要试一试了。“我就进去呆一会儿,”她隔着门喊道,“我就要一杯冰茶!喝了茶就走,永远也不来麻烦你了!”
她等了一会儿举起拳头又要砸门时听到里面传来解开门链子的声音,门簧响了,又过了一会儿门锁打开了,门慢慢地被推开了。
特丽丝几乎认不出这位朋友了,她好像比上次分手的时矮了三四英寸,瘦了起码有十来磅。她本来个子就不高,现在显得更干枯了。柴禾一样的头发也没梳理,枝枝权权卷在一起,面容也是憔悴得吓人。她身上穿着睡衣之类的东西,愤愤地盯着特丽丝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对不起,”特丽丝表示歉意。“我是为你担心,我知道会出什么事,但我要帮助你……”
“你这是添乱。现在更麻烦了,”她突然惊叫了一声跳了起来,然后猛地转过身,四下望去好像在找什么人,其实身后什么也没有,接着又十分紧张地转过身对着特丽丝,“别来找我了,求求你。”
“我是你的朋友,我得关心你。”
艾琳闭上眼叹了一口气,身体朝旁边挪了一下,把门拉开让特丽丝走了进来。
屋子里混乱不堪,壁橱的门敞开着,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堆在客厅中央,纸板箱子翻倒在地毯上,打碎了的玻璃器皿扔在厨房门道里。艾琳两腮塌陷,两只眼睛愣愣的,她退一步离开了门口,两只手紧张兮兮地一会儿张开,一会儿攥住。
特丽丝心里万分悲伤,但她强忍着自己的情感打量着眼前这位被吓得灵魂出窍的老太太。一个月前她怎么也不能相信竟然会出现这种情况。她轻声问道,“艾琳,出什么事了?”
她说这话时老太太的面色变得更为苍白了,缩头缩脑的好像有人在大声呵斥她,又好像害怕有人要打她。突然她又把脑袋探出来,倾听根本不存在的声音,然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把地上的一个箱子扶正,把散在地毯上的零碎东西扔了进去。
特丽丝也跪在她的身旁。“艾琳,”她轻声召唤着。
老太太停住手哭了起来,哭也是有气无力的,特丽丝所熟悉的高声大嗓早已不复存在了。
特丽丝伸出双臂把朋友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开始,艾琳身体发紧,好像做好了受攻击的准备。但她没有去挣脱特丽丝的拥抱,身体渐渐地放松,最后彻底软了下来。她还在抽泣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流个不停,特丽丝扶着她,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些安抚的话。
最后,她的哭声止住了,人也离开了特丽丝的怀抱。她擦着眼泪抬头望着特丽丝,“你过来,”她说道。
“怎么啦?”
“过来呀。”
特丽丝跟着她走过厅堂来到她丈夫生前住过的小屋。艾琳开门时,她尽量不去想脚趾,不去想那个被切下来装在盒子里的脚趾。她从艾琳肩头望过去,看到这个房间里堆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等的箱子,这些箱子是被扔进屋里的,有的歪着,有的倒着,有的干脆就是头朝下底朝上,但都用棕色包肉纸包得严严实实。
特丽丝绕过艾琳走进了屋。
“别碰这些东西,”艾琳尖叫着。
特丽丝一下子跳了起来,她转过身。“这里面是什么?”她虽然嘴里问着,但心里却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她根本就没打算碰这些东西。
“贾斯帕。”
“你的丈夫?”
“他的身子。”
特丽丝突然觉得身上发冷,赶紧走出屋门。“箱子都没打开,也许你弄错了。”
“用不着开箱子,”艾琳说着用手指着一个方方正正足以放下一摞书的箱子说道,“我觉得他的脑袋就在里面。”
特丽丝关上了房门,把艾琳也拉开了。“你得离开这儿,到我家去吧。”
“不!”老太太的声音很尖,让人觉得吃惊。
“起码应该报警,让警察把这些箱子弄出去。你不能过这种日子。”
艾琳脸上阴云密布。“对不起,我家里没茶,你得走了。”她高声喊着,跳了起来,马上又扭头看看身后的地板,地板上什么也没有。
“求求你,”特丽丝恳求道。
“这是我的家,我要你出去。”
“我是你的朋友。”
“过去是。”
“我打电话报警,他们马上就会来。”
“去干你必须干的事儿吧。”
特丽丝灰心丧气到了极点,真想大哭一场。她对艾琳大声喊道,“你不明白这儿出什么事了吗?你就不明白邮差都干了什么?”
“我比你看得清楚,你走吧。”
特丽丝被推了出去。大门被关上锁住了,她站在门廊里呆了好几分钟,想着那间房子里的箱子。说不定邮差在吓唬她,里面也许没装什么被分解的尸体。
也许真装了。
怎么办呢?不能坐等被人干掉或被人逼疯。得于点儿什么,但干什么呢?警方一点儿用也没有,很显然邮政主管部门也是如此。
也许应该有人把他杀掉。
她突然有了这么个念头,尽管她尽力想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但怎么也做不到。她知道这么做不对,既歹毒也违法,可就是挥之不去。
开车到家的时候,她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