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在灌木间把摩托开得飞快,轮胎压过野草和碎石,地面上留下浅浅的一道沟。几个星期前他和莱恩都报了名要参加摩托车越野比赛,他本来是想好好准备力争胜利的,但现在这已不是力争的问题而是必须取胜了。他倒不是真的要取第一,只是想超过莱恩,把他狠狠地甩在后面。
他绕过了一块大岩石,在不减速的情况下,拐弯的角度尽量要小。他和莱恩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经验上都不相上下,所以他心里清楚要想超过这位过去的朋友那就要有决心,另外还得好好练。
他要战胜莱恩。
他要让莱恩出丑,让他抬不起头来。
他本来并没想要骑着摩托去哪儿,可不知怎么回事儿他发现自己正在朝山坡下的那个考古现场骑过去。自从和莱恩吵架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那里,这倒不是说不想去,而是因为过去在那儿的时候总是听莱恩说鬼说怪的,现在他自己去有点儿紧张。
这会儿他急速朝下面的窄窄的峡谷冲去,前面有个河水冲出来的小沟,他把车把一抬,向上窜去,落地的时候,摩托车一晃,但节奏和平衡掌握得很好,车速不减仍在急驰。
路面渐渐地平了,离现场不远了,他把车速降下来,为的是不要惊扰人家。到了离大坑不远的那排树旁时,他下了车,朝现场走去。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发掘现场被遗弃了。
他四下看了看。
他们那所大学原计划8月底什么时候才结束挖掘工作,但显然是决定提前离开了。
比利头一个念头就是他们可能休假一天,进城买东西,或到湖边或到哪条小河边玩去了,但他们的东西都带走了,工作也做完了,显然是回家了。除了地上插着的几根木杆和扔了一地的碎信纸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比利皱起了眉头。这儿出问题了。去年夏天他们走的时候,工地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位教授的信条就是“包起来,都带走”,走前他还要检查检查,确保学生把这个地方弄得和他们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突然害怕起来,意识到这个地方现在就他一个人,离他最近的人也是在山顶上。这个想法来得很突然,他手忙脚乱地把摩托调过头……
他看见了那个邮差。
邮差跨过土路向他大步走来。他身上没有邮袋,手里也没拿着信。他到这儿来是干别的什么事情而不是来送信的,想到这儿他吓得魂不附体。跳上车,车把一转,开了起来。
可他没有注意到车轮下有挖出的一条沟,前车轮滑了进去,他人摔在地上,头撞在硬硬的路面上。他吓得不轻,但还(没伤着,他跳了起来。那个邮差站在了他的身边,脸上带着笑容。
邮差把手放在比利的肩上,动作很轻很柔,像位女士。“过来,”他说道。
他带着比利跨过一个小坑,朝着这片空地另一头的一个大坑走过去。比利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坑,越往前走,心里越紧张。他清楚,自己并不想看邮差要他看的东西。
“瞧哇,”邮差满脸堆笑地说。
大坑里填满了整尸碎尸,眼睛都朝上翻着,手搭在身体上。比利被吓得把眼睛紧紧地闭住了。他仿佛看到了粉红的皮肤,鲜红的血,还看到了在大坑的最上层,也就在他的脚前,横七竖八堆在一起的胳膊、大腿、手指、脚趾间露出了那位教授的鼻子和嘴。
比利从噩梦中醒过来,嘴里发干,大汗淋漓。刚睁开眼睛的时候,斜斜的房顶好像变了方向,屋子里的一切,包括家具和墙上挂着的画都倾斜了。又过了一会儿,彻底清醒了,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还不是都恢复了正常。
他整个身心还沉浸在梦中,梦中的情景挥之不去。他以前也有过这种经历,但就像过电影一样,只是回味梦中情节,可这次就不同了,简直就是亲临其境,有的只是实实在在的感受。无论怎样对自己说“这只是一场梦,这只是一场梦,这只是一场梦”,但好像还有个声音在说“这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