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时间缓慢流逝, WCG的总决赛离得越来越近。

上学期考过了英语四级的洛樱, 决定这学期尝试一下六级, 每天晚上都会待在房间里生无可恋地背上半小时单词, 然后做做练习或者听力测试来提升自己。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

由于两人的生活习惯和规律极度不统一, 即便住在同一屋檐下, 说话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

为了不吵醒他,洛樱似是养成了习惯一样, 每天早上六点, 东边的太阳刚冒出了点儿头, 她总会无意识地起床, 赤着脚,睁着迷迷蒙蒙的双眼,幽魂一样挪到对面的房间,动作又轻又缓地爬上床, 钻进男人的怀中。

知道她来了,沈之洲伸出长臂, 一个侧身就拢住了她, 抱在怀里继续睡。

女孩儿像某种不知名的小动物,在他怀中蹭了蹭, 拱了拱, 寻找最合适的位置, 睡回笼觉。

七点钟,天光终于大亮。

洛樱该起床去学校上课了,她撇了撇嘴, 揉着眼睛,慢慢地爬出男人的臂弯,想要下床。

孰料,男人收紧了手中的力量,梏住了她,不让她走。

洛樱无奈一笑,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我要去上课了。”

“嗯。”

她像平常一样,仰起脸,摸着他的下巴,将唇印上他的腮帮,接而顺着菱角分明的下颚线,亲到嘴角,俏皮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蜻蜓点水一样。

暖色的日光中,他似乎是笑了下。

大手按住她的脑袋,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舌尖探入,加深了这个吻。

最后,唇息落在女孩儿薄薄的耳骨,嗓音低哑:“早安,注意安全。”

“好,早安呀。”

洛樱被他松开,灵活地滑下床,瞄了眼时间,快速地洗漱洗脸,收拾书包,就这么出门。

晚上下课回来。

沈之洲一如既往的不在家。

洛樱就自己叫了份外卖,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吃完把垃圾扔了,洗澡回房,看了会儿书,实在是困得不行,就熄灯爬上床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半。

女孩儿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因为睡眠很浅,客厅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唇边不自觉地漾起一抹笑。

随后,是刻意放到最轻最慢的脚步声在房外轻柔响起,不认真去听,几乎听不见。

浴室的灯光打开,水声哗啦啦传来——

大约十分钟后,有人走进她的房间,高大的阴影覆盖,他盯着她的眼,她的鼻,她薄薄的耳廓,最后,视线落在粉嫩的樱唇上。

想也不想,就这么俯身吻了下去。

一旦吻上,就怎么也分不开了。

女孩儿有些微的清醒,纤细的手腕无意识地搭上他的肩膀,慢慢地迎合上他。

窗外月凉如水,窗内春光乍泄。

卧室内的男人低低的喘息着,伴随着女孩儿轻轻的呜咽呼唤,她像一只撒娇又脸红的猫,双颊染上一抹绯红。

最后,洛樱累了,“沈之洲,你饶了我吧……”

她小声道,还带着浅浅的战栗。

男人果真饶了她,在最后一步停止,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下床,重新去整理了一下,才回房睡觉。

-

考六级的那天,刚好是周末。

从常规赛到准备来临的季后赛,NG战队训练了几个月,决定在赛前安排1队首发成员,全部去美国旧金山进行集训,以更好地迎接接下来的总决赛。

洛樱下午一考完,就去机场给沈之洲送行。

男人见女孩儿情绪低落,从背包里掏出一瓶酸奶,抽出吸管,戳破表面的锡纸层,递给她喝。

女孩儿握住,往唇边一送,吸了几口。

沈之洲低眸盯住她,问:“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行。听力挺难的,阅读也很难。”洛樱皱了皱眉,“但是我专门在作文和翻译上下了功夫,应该没问题吧。”

洛樱难以想象,这可能是最近一个月以来,他们说话最多的一次。

“什么时候放假?”沈之洲抬手摸了摸她脑袋,低哑的嗓音无意识地染上了些许宠溺。

“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下周就正式进入考试周了。”洛樱抿了抿唇,小声问他,“你们真的没假放吗?”

“没有啊。”沈之洲语气透着一股无奈,不撒谎地说,“快比赛了,估计比赛完会轻松一点,比赛完有个大假。刚好你放暑假。带你去玩,嗯?”

“好啊好啊。”女孩眼中藏着激动,但一想到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分别,神色又变得空洞无神。

黄毛来提醒一句:准备登机了。

沈之洲点点头,临走前俯身抱了抱她,在她背部摩挲了一下,缓声说:“樱桃,我要走了。”

“嗯。”洛樱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蹭了蹭,重重地也点了下头,“注意安全,晚饭一定要记得吃,照顾好自己。”

“嗯。”沈之洲松开她,站起身,捏捏她光滑的小脸,低眸盯住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走啦。早点回去,晚上尽量不要出门。”

洛樱又特乖地点点头,握住他的大手,眼见他慢慢转身,被她捏住的指尖,一根根松开,撤离……

最后,男人背过身,推着行李,果断地往登机口而去。

黄毛走过来,同情地拍拍沈之洲的肩膀,步伐一致地离开。

洛樱盯着他渐行渐远地背影,走了几步后,沈之洲似乎要转弯了。

洛樱皱起眉,脚步不受控制似的,也往前走了几步,追上去,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身上。

直到,追到再也不能走的路。

洛樱停住脚步,漠然地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检票处。

男人似有察觉地看过来,沉默不语。

口袋有电话响起,洛樱掏出来,贴在耳边,接听——

“樱桃,回去。”他话语里带着冷硬,冷漠地命令着。

洛樱执拗地没说话,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了,明明只是分开一个多月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本来是不应该这么难过的。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摇了摇头,眼泪唰唰唰地从眼角溢出,淌在她洁白的脸上。

“樱桃,回公寓。”男人无奈开口,语气没刚刚那么强硬了。

“沈之洲。”

她喊了他一声,话语中夹杂着低低的哭腔,呼吸有些急促。

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哭,睫毛一颤,背过身去。

周围旅客步履匆匆,很少人会注意到她。

沈之洲不挂电话,一直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她调整好了情绪,放缓了呼吸,才咬着唇,一字一句慢慢地开口,“沈之洲,等我考完试了,我去旧金山找你好不好?”

沈之洲凝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才回:“好,等你。”

他眼底弥漫出细微的心疼,“乖,别哭了。”

女孩儿眨了眨眼,终于笑了。

-

考试周期间。

洛樱一如既往地认真,不用上课了,她就窝在房间不停地看书复习,向上学期一样,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复习计划。

A大的奖学金制度是学年制的,上学期洛樱拿了专业的第一名,这次要是也能混个前三,奖学金就会流入她的口袋。

若是又拿了第一名的话,学校会主动把她的资料和成绩提交上去,帮她申请国家级奖学金,到时候就又有一笔巨款了。

林悦见洛樱如此认真,拱了拱她的肩膀,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有信心吗?国家奖学金在向你招手哦。”

“随便吧。”洛樱一边看书一边淡淡地回,“我现在只想快点考完。”

“我靠!”林悦瞪大眼,诧异了一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随便?这可不像你啊,上学期你不是还挺自信、挺有好胜心的吗?还说一定要压过段晨轩考第一的,这学期怎么了?”

“这学期好累,只想快点结束。”洛樱勾了勾唇,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说。

林悦鄙视地瞥她一眼,不客气拆穿:“你累个屁,这学期谈恋爱谈得你都要升天了,ok?每天泡在蜜糖罐子里,甜死你算了。对了,我们要考几科来着……”

她伸出手指认真数了数,“五科,还有七天就放假了,很快就解放了呀,还能看WCG比赛。”

林悦这个游戏迷,一天到晚,只想着玩。

“七天?”洛樱肩膀塌下去,跟泄了气的气球似的,哭丧着脸说,“七天,感觉好遥远啊。”

-

沈之洲去旧金山集训后,终于不再熬夜了。

超高强度的训练,战队怕把队员们的身体搞垮,隆重地开了个会,将训练时间作了重大调整,还制定了很严密的训练计划。

洛樱总会在晚上10点前,把今天的复习任务完成,洗好澡,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沈之洲的视频通话。

这会儿,旧金山刚好是中午,早上训练了一轮。

下训似乎晚了些,洛樱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对方还是没有打来。

就在她昏昏欲睡,趴在床上准备睡着的时候,被她刻意调高的微信提示音,滴滴答答此起彼伏地在房间内响起。

她立马睁大眼,虎躯一震,拎起手机,手忙脚乱地按了接听键。

因为过于匆忙,洛樱没怎么拿稳手机,机身从她的手心中往下滑了一点儿,视频通话刚好照在了她脖颈之下白白嫩嫩的肌肤上。

视频里的沈之洲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眸色暗沉,喝着水呛咳了两声。

“洛樱,洛樱?”

洛樱把手机重新拿好,对准自己素颜白好看的脸,对刚刚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眨眨眼,问:“我在呀,你今天怎么这么久才打给我啊?我都快睡着了……”

男人对刚刚的事情只字未提:“今天训练有点问题,下训晚了点。”

“有问题。”洛樱紧张地问,仿佛一周后要上场比赛的是她自己一样,“会不会影响比赛啊,你下周就要上场了呀。”

“放心,影响不大。”

“那就好。”洛樱松了口气,在床上软绵绵地翻了个身,侧着脑袋,手机立在床头,乖乖地问他,“吃午饭了吗?早上有吃早餐吗?”

“吃了。”男人认真地答,末了还补充一句,“不敢不吃。”

“是吗?”洛樱眯起眼,像老师检查学生作业的口气似的,“不许骗我哦。等我去了那边,问舒蓓,要是舒蓓告诉我,你有一天不按时吃饭,你就死定了,沈之洲。”

沈之洲侧着脑袋,看着她笑了,坦坦然地说:“随时恭候。”

“很快啊。”洛樱撅了撅唇,“我还有两科就考完了,而且那两科是连着一起考的,明天考一科,后天考一科,我就去找你了。”

“嗯,想你了。”男人似乎有点累了,揉了揉鼻梁,还不忘叮嘱,“上机前记得给我发短信,到了也给我发短信,我去接你。”

洛樱:“好。”

说完这句话,沈之洲把手机随便架在了床头柜上,不挂视频,站起身,把上衣脱了,露出精壮好看的腰身,弯腰想把裤子也脱了,想起小女孩儿还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看他,遂走到衣柜前,找出换洗的衣物。

淡声说:“今天训练室的空调坏了,出了挺多汗。我去洗个澡。”

“嗯,你快去吧,我也准备睡了。”女孩儿的声音软趴趴地通过电流传了过来。

男人勾唇一笑,长腿迈进浴室。

等他打理好一切,走出来,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洛樱已经闭上眼静静地睡了过去。

少女半边的脸颊被压在枕头边,睫毛软软地耷下去,软唇微张,吐着浅浅又均匀的呼吸。

沈之洲静静地坐在床前,就着窗外暖黄的日光,他单手握着手机,视线凝在小女孩儿的睡颜上,盯了足足有十分钟。

想把视频关了,但又怕那边铃声没关,关掉视频会发出一道提示音吵醒她。

他把手机放在自己的床头,躺下歇了一会儿。

直到下午训练开始,他依然没有关闭视频通话,在酒店的房间内充着电,一直待机着。

晚上训练回来。

沈之洲回酒店,拿出桌面的手机一看,视频在几个小时前已被对方挂掉,还发来了一大窜将近50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昨晚怎么没关视频啊?】

【你怎么也不关一下,呜呜呜呜呜我睡觉肯定贼丑,在视频里还是放大版的特写,不活了,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沈之洲:【……】

沈之洲盯着她那一大窜“啊啊啊啊啊”和“呜呜呜呜呜”,想象了一下女孩儿打这几窜文字时脸上可爱的表情。

她一定是憋着嘴,耷下脸的。

为了安慰女朋友,沈之洲这样回:【很漂亮。】

考完试出来的洛樱,盯着这三个字,手机都差点拿不稳,瞳孔微颤,呆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沈之洲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有点嘲笑的意味?

是的吧?怎么那么像呢?越看越像……

但他敢吗?

如果是以前,洛樱肯定毫不犹豫地说他不敢,但现在他不在她身边,不敢肯定了。

洛樱越看越觉得那三个字好敷衍,以前他是不会这么给她发微信的,为什么一去了旧金山就变成了这样。

当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洛樱心里堵着一股气,严肃地跟他探讨了这个问题。

由浅入深地问:“沈之洲,旧金山的女生好不好看啊?”

男人盯着她的脸,随口一答:“比中国开放一些。”

哎……

语气好敷衍。

洛樱默默哀叹了一声,揉揉鼻梁,又问:“你在那边那么多天了,有没有认识几个朋友啊?”

“有几个。”

真的有!

洛樱严肃地皱了皱眉,掰正身子,坐在床上,干脆地问:“那边的酒吧好玩吗?”

“我没去酒吧。”

“我不信。”洛樱眯起眼,信誓旦旦地说。

男人舔了舔唇,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她在吃醋了,但就是不知道她又在吃什么醋:“你怎么了,宝贝?”

“现在知道叫我宝贝了,今天早上你敷衍我的时候,不怎么不把‘宝贝’两个字一起加上去呢?”

沈之洲:???

“我什么时候敷衍你了?”

“你没吗?”

“你直说。”

洛樱见他都这么问,直接挑明了说:“我早上给你发微信,说了一大堆的话,你就回了六个省略号,加三个字?”

沈之洲不懂:“我不是夸你了吗?很漂亮啊。”

“你别说这三个字!”女孩儿无端端炸了毛,瞪大眼,板起脸跟他辩论起来,“哪有人这样说的。按正常的脑回路,有人会这样回答吗?不都是安慰一下,说没有流口水啊,哪有不好看,还是那么好看,而你就三个字。”

沈之洲失笑,见她如此可爱又生气的表情,真想伸手过去捏一捏。

“你还笑?”

“……”沈之洲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不善言辞,回复的字确实少了点。但我真没想敷衍你,也没去酒吧。”

洛樱说话说累了,趴在床上,继续“教训”他:“你看看你背后那瓶酒,不就是从酒吧带回来的吗?”

沈之洲侧头扫了眼,感觉有点头疼。

那瓶酒确确实实是从附近的酒吧带回来的,但不是他带回来的。

“我真没去。”

“嗯。”

“我天天跟你视频,晚上还要训练,我哪有时间去酒吧?”

“我知道的,我就偶尔作一作嘛。”

洛樱有些困了,其实她也没有不相信他,就是这么久没见了,心有点空落落的,会没有安全感。

她掀了掀唇,揉着眼睛,温柔细腻的声音从贝齿中划出,软糯糯地哀求着:“沈之洲,你哄哄我呗。”

“你哄哄我,我就不生气了。”

对方静了几秒。

就在洛樱以为沈之洲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

清冽悦耳的嗓音,透过电流缓缓地爬到她的耳边,激起一阵涟漪:

“洛樱,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