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悄然地退开。
他在这里,怕影响殿下发挥,不好哄人。
像第一次一样,又和第一次不一样。第一回,司沂可以说是措不及防。
第二回,司沂身体原本是下意识要闪开,一想到不能,就定住了。
他虽然还是做了准备,依然被绵软震得回弹。
第二次感触,她身上更香更绵。
他的身躯被撞得触动,也怪异地动了一动,出奇地想要喟叹,为什么会这样?
她扑过来的力道很大,足以让人感觉到,她十分的依恋。
少女的身子柔软,带着越发明显的药香和蔷薇花香。
令太子殿下不自然眨眼,随之压沉了眉。
发丝里还有蔷薇的叶子和花瓣,发髻也早就被给勾落,扑散了满背。
当真是芬芳扑鼻。
因为她的衣衫破了。
司沂的手落到她的腰处时,毫无隔绝,不小心直接碰到了她腰肢。
僵了一下,不动声色挪开手。
挪完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脸色拉了下来,转为阴戾,他刚刚是在做什么?
在芙潼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脸刺骨冰寒,嘴上惯常耐着性子问道。
“怎么了?”
尽管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是要依循惯例,安抚询问她,给足她关心和慰问,叫她能够敞开心扉。
“司沂,刚刚有人欺负我。”
每次她用邺襄语叫司沂,都跟撒娇似的,语尾往上翘起来,而今又带着哭腔,听起来酥酥麻麻。
小姑娘抽抽噎噎,话有些磕绊,司沂给她拍着后背。
她依旧哭得跟泪人似的,很快将司沂的肩头给打湿了,还是没有停歇。
真是怕她就这么哭断了气。
唐令呈再怎么可怕,充其量就是一直稍微不讲理的野犬罢了。
至于吗?
司沂不带真情实感,空口哄,“不要怕,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的,我替你欺负回去。”
她不也还咬了人,没有在别人的手上吃多大亏,哭这样伤心?
司沂轻轻拍着她的肩背,碰到了出血的肩膀,感觉到指尖黏腻一片。
才意识到芙潼受伤了。
身上有不少被蔷薇花刺勾出来的伤,肩上的明显不是。
撩开头发一看。
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抽破,伤痕印着是叫唐令呈用马鞭打的。
身上的伤才好了多久,又被人欺负了。
好没用,伤也真碍眼呐。
没有人不会看着一份珍贵的药材,被浪费,而无动于衷。
嫌归嫌,司沂还是好好带着芙潼回去梳洗。
给她重新上药。
他叫来婢女,大概是今天唐令呈的事情的刺激到她了,叫她想起从前仆妇的事情。
婢女们对芙潼也不好,她不情愿起身给她们碰,硬是逞强,说是她自己可以上药。
芙潼以为司沂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她抽抽噎噎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说她去找他,在书房外面等,遇到了一个人,觉得芙潼来历不明,说她是奸细,还说了她害怕。
不必说害怕,在蔷薇花圃里躲了那么久,足见害怕了,也不怕自个的腿蹲麻。
司沂从书房出来时,林简来禀告,说邺襄女一动都没有动,几乎以为她快要死了。
司沂不悦她的逞强。
“伤在肩背,你自己来上药怎么行?”
芙潼难得地犟,一直在坚持,“行的。”
“我自己来吧。”
她想要听话,却又不想委屈了自己,婢女们也常常取笑芙潼。
今天已经很难受了,“可不可以?”
芙潼这样可怜兮兮看着他。
对视有一会,准确来说,是司沂盯了她一会,她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样红。
饱满的唇微嘟着,还带着水光。
“......”
没有办法,她自己不行,又不愿意假手于人,司沂亲自扭了帕子,为她处理伤口。
她跟司沂还不扭捏,衣衫轻落,流出半边流畅的肩头。
蝴蝶骨背,绽翅欲飞。
凌乱大小不一的伤痕,有花刺刮的,还有蚊虫叮咬的小包。
芙潼自己不觉得,她身上的药味浓郁,合着少女的体香,简直荡人魂魄。
连小虫都知道她香,咬她的血肉,对自己有好处了。
的确香,她身上的血。
没有寻常人浓郁的血腥味,漂着一股淡淡的香,令人心旷神怡。
也不是那种庸脂俗粉的味道。
总之,形容不出来的好闻。
最严重的还是鞭伤,这地方流血最多,也是小虫停留最多的地方。
遍布上奶白的肤色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美感。
很吸引人的眼球,甚至再褪下去一点,就会看到,司沂的目光戛然而止。
停在合适的边线,垂下眸,一本正经给她上药。
邺襄女神情可怜兮兮,柔柔弱弱,司沂有时候故意按重了,她也不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这样乖,司沂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堵。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其实邺襄女的血肉就是最好的药。
只是对于她自己不抵用。
所以,被刮掉的,流出来的血肉就不怎么管用了。
若是能够收集起来。
司沂看着她一身破口流出来的血肉惋惜。
芙潼看在眼里,对上男人担忧的神色,自作多情以为在心疼自己。
“司沂,芙潼不怕疼。”芙潼说。
司沂目光落到她的泛白的小脸蛋,倒金创药的手一顿。
真的,不怕疼吗?
她有没有留意到她的嘴唇已经咬出血了,上面的牙印深可见血。
明明是很疼。
她也分明怕疼,只是一直在隐忍,隐得整个人都有些打颤了。
小姑娘仍然在坚强地笑,仿佛一朵脆弱易碎的小花。
“司沂,不疼。”
司沂的心口忽然被她强撑的笑颜,刺麻了一下。
垂下眼睑时。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倒金创药的速度放慢,放柔了。
“对了,今天那个人说芙潼是邺襄人。”
小姑娘垂眸看着思议床榻,没有再哭了,不过刚刚哭得有些凶,眼睛有些肿,看起来像之前皇帝会盘在手里把玩的核桃。
“司沂,你知道邺襄在哪里吗?”
邺襄,念出来很陌生,听起来却好熟悉的名字。
好像,芙潼曾经在这块名为邺襄的土地生存过很久很久。
只是脑子太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芙潼甩了甩头,她的发丝有些乱跑,司沂替她扒开,让她不要乱动。
“邺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自己嘟囔。
“漂亮吗?会下雪吗?好看的花朵多不多?不知道冷不冷?”
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司沂没有回答她的话。
若说起从前的邺襄,司沂并不知道如何,而今,天下已经没有邺襄了。
“司沂,我这里好难过。”
心里堵得慌,眼泪又聚满了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所以,又怎么了?
太子殿下的心里很是不耐烦。
她把司沂当作最依赖的人,上好了药,扑抱着他的腰,片刻也不松。
司沂皱眉看着胸膛前毛茸茸的脑袋,还有晶莹剔透的,她的眼泪。
再次蹭到他整洁清白的衣衫。
“司沂,能跟我说说吗?你是不是在邺襄捡到的芙潼?”
司沂本来不想多提。
见她胡搅蛮缠,非要问,又不好呵斥让她闭上嘴,凶一次,把她吼怕了怎么办?
嗯,看她今日可怜,司沂点头说是。
“邺襄在打仗,我路过,见你还活着,便将你带了回来。”
编造谎言,有什么难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既然她想做美梦,那就给她编织一个她想要的。
“那我原本是邺襄人吗?”
“应当是。”
当然是,邺襄的小公主,大概所有人都认识她。
唯独他不认识。
所以见面的时候才错过了,白白绕了一个大圈子。
“司沂。”
她抱着司沂的手臂,一直叫他的名字。
“你知道邺襄为什么要打仗吗?”
就是他发起的战乱,他怎么会不知道?司沂不会告诉芙潼真相。
“不知道。”
“芙潼的亲人是不是都不在了。”芙潼垂头丧气地问。
是啊。
司沂在心底回答,嘴上没有说,手在轻拍着她的小小脊骨背。
他就是用这双安慰她的手,挥令杀光了邺襄人。
“芙潼以后没有亲人了。”她说着话,又吸鼻子,神情凝重而落寞。
“以后....”
以后怎么办呀。
她看着男人的下颌线,想问,如果一直跟着司沂,司沂会不会不要她?
离开司沂,芙潼可以去哪?
小姑娘的眼睛里,满是害怕被抛弃的可怜。
听着她自言自语,一副被狂风暴雨打地凋零的模样有些让人怜惜。
司沂几乎要觉得他是不是跟邺襄女呆久了,竟然变得悲天悯人,觉得有点内疚?
是因为她在卖可怜吗?
铁石心肠多少年,都没有过心绪起伏了。
他竟然觉得,她的确是挺可怜的。
大概是见多了她喜笑眉开的模样,邺襄女愁眉苦脸好,而今有些不适应。
为了她能够死心塌地跟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指尖轻抚擦去芙潼满是泪珠的眼尾。
轻笑着,摸她柔软的头发,说出她最想听的话哄骗她。
“没有关系,以后司沂在哪里,芙潼就在哪里。”
“我在地方就是你的家。”
小姑娘鼻子好酸,小脸蛋越发贴着他的胸膛,“真的吗?你说话算不算数?”
司沂漠然不过脑,回道,“算。”
“那你一定不要丢下我,不要骗我。”
“否则我就.....”
就怎么样?她并没有说出来。
约莫是说讨厌之类的话吧,口是心非。
还一直扒黏着他,太子殿下的脸上挂着嘲讽分明的神情。司沂良久没有作声。
很久,芙潼耐心等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嘴里一直念叨,不要丢……
睡了,梦里还挂念着,她抱着司沂的手,司沂也废了不少劲,才拉离开。
司沂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喉腔又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等男人听到自己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声音之后,气氛变得骤然凝固。
刚刚无意应了?
优柔寡断果然误事。
司沂的眼眸闪过寒光,目光端详着小姑娘,也罢,那勉强看在她有用的份上。
等她死了,他或许可以考虑大发善心,破例准许,邺襄女葬在满江东宫府边上。
既如此,也不算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