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林简悄然地退开。

他在这里,怕影响殿下发挥,不好哄人。

像第一次一样,又和第一次不一样。第一回,司沂可以说是措不及防。

第二回,司沂身体原本是下意识要闪开,一想到不能,就定住了。

他虽然还是做了准备,依然被绵软震得回弹。

第二次感触,她身上更香更绵。

他的身躯被撞得触动,也怪异地动了一动,出奇地想要喟叹,为什么会这样?

她扑过来的力道很大,足以让人感觉到,她十分的依恋。

少女的身子柔软,带着越发明显的药香和蔷薇花香。

令太子殿下不自然眨眼,随之压沉了眉。

发丝里还有蔷薇的叶子和花瓣,发髻也早就被给勾落,扑散了满背。

当真是芬芳扑鼻。

因为她的衣衫破了。

司沂的手落到她的腰处时,毫无隔绝,不小心直接碰到了她腰肢。

僵了一下,不动声色挪开手。

挪完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脸色拉了下来,转为阴戾,他刚刚是在做什么?

在芙潼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脸刺骨冰寒,嘴上惯常耐着性子问道。

“怎么了?”

尽管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还是要依循惯例,安抚询问她,给足她关心和慰问,叫她能够敞开心扉。

“司沂,刚刚有人欺负我。”

每次她用邺襄语叫司沂,都跟撒娇似的,语尾往上翘起来,而今又带着哭腔,听起来酥酥麻麻。

小姑娘抽抽噎噎,话有些磕绊,司沂给她拍着后背。

她依旧哭得跟泪人似的,很快将司沂的肩头给打湿了,还是没有停歇。

真是怕她就这么哭断了气。

唐令呈再怎么可怕,充其量就是一直稍微不讲理的野犬罢了。

至于吗?

司沂不带真情实感,空口哄,“不要怕,告诉我,他怎么欺负你的,我替你欺负回去。”

她不也还咬了人,没有在别人的手上吃多大亏,哭这样伤心?

司沂轻轻拍着她的肩背,碰到了出血的肩膀,感觉到指尖黏腻一片。

才意识到芙潼受伤了。

身上有不少被蔷薇花刺勾出来的伤,肩上的明显不是。

撩开头发一看。

单薄的衣衫已经被抽破,伤痕印着是叫唐令呈用马鞭打的。

身上的伤才好了多久,又被人欺负了。

好没用,伤也真碍眼呐。

没有人不会看着一份珍贵的药材,被浪费,而无动于衷。

嫌归嫌,司沂还是好好带着芙潼回去梳洗。

给她重新上药。

他叫来婢女,大概是今天唐令呈的事情的刺激到她了,叫她想起从前仆妇的事情。

婢女们对芙潼也不好,她不情愿起身给她们碰,硬是逞强,说是她自己可以上药。

芙潼以为司沂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她抽抽噎噎跟他解释来龙去脉。

说她去找他,在书房外面等,遇到了一个人,觉得芙潼来历不明,说她是奸细,还说了她害怕。

不必说害怕,在蔷薇花圃里躲了那么久,足见害怕了,也不怕自个的腿蹲麻。

司沂从书房出来时,林简来禀告,说邺襄女一动都没有动,几乎以为她快要死了。

司沂不悦她的逞强。

“伤在肩背,你自己来上药怎么行?”

芙潼难得地犟,一直在坚持,“行的。”

“我自己来吧。”

她想要听话,却又不想委屈了自己,婢女们也常常取笑芙潼。

今天已经很难受了,“可不可以?”

芙潼这样可怜兮兮看着他。

对视有一会,准确来说,是司沂盯了她一会,她眼睛揉得像兔子一样红。

饱满的唇微嘟着,还带着水光。

“......”

没有办法,她自己不行,又不愿意假手于人,司沂亲自扭了帕子,为她处理伤口。

她跟司沂还不扭捏,衣衫轻落,流出半边流畅的肩头。

蝴蝶骨背,绽翅欲飞。

凌乱大小不一的伤痕,有花刺刮的,还有蚊虫叮咬的小包。

芙潼自己不觉得,她身上的药味浓郁,合着少女的体香,简直荡人魂魄。

连小虫都知道她香,咬她的血肉,对自己有好处了。

的确香,她身上的血。

没有寻常人浓郁的血腥味,漂着一股淡淡的香,令人心旷神怡。

也不是那种庸脂俗粉的味道。

总之,形容不出来的好闻。

最严重的还是鞭伤,这地方流血最多,也是小虫停留最多的地方。

遍布上奶白的肤色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美感。

很吸引人的眼球,甚至再褪下去一点,就会看到,司沂的目光戛然而止。

停在合适的边线,垂下眸,一本正经给她上药。

邺襄女神情可怜兮兮,柔柔弱弱,司沂有时候故意按重了,她也不吭声。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这样乖,司沂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堵。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其实邺襄女的血肉就是最好的药。

只是对于她自己不抵用。

所以,被刮掉的,流出来的血肉就不怎么管用了。

若是能够收集起来。

司沂看着她一身破口流出来的血肉惋惜。

芙潼看在眼里,对上男人担忧的神色,自作多情以为在心疼自己。

“司沂,芙潼不怕疼。”芙潼说。

司沂目光落到她的泛白的小脸蛋,倒金创药的手一顿。

真的,不怕疼吗?

她有没有留意到她的嘴唇已经咬出血了,上面的牙印深可见血。

明明是很疼。

她也分明怕疼,只是一直在隐忍,隐得整个人都有些打颤了。

小姑娘仍然在坚强地笑,仿佛一朵脆弱易碎的小花。

“司沂,不疼。”

司沂的心口忽然被她强撑的笑颜,刺麻了一下。

垂下眼睑时。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倒金创药的速度放慢,放柔了。

“对了,今天那个人说芙潼是邺襄人。”

小姑娘垂眸看着思议床榻,没有再哭了,不过刚刚哭得有些凶,眼睛有些肿,看起来像之前皇帝会盘在手里把玩的核桃。

“司沂,你知道邺襄在哪里吗?”

邺襄,念出来很陌生,听起来却好熟悉的名字。

好像,芙潼曾经在这块名为邺襄的土地生存过很久很久。

只是脑子太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芙潼甩了甩头,她的发丝有些乱跑,司沂替她扒开,让她不要乱动。

“邺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她自己嘟囔。

“漂亮吗?会下雪吗?好看的花朵多不多?不知道冷不冷?”

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司沂没有回答她的话。

若说起从前的邺襄,司沂并不知道如何,而今,天下已经没有邺襄了。

“司沂,我这里好难过。”

心里堵得慌,眼泪又聚满了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所以,又怎么了?

太子殿下的心里很是不耐烦。

她把司沂当作最依赖的人,上好了药,扑抱着他的腰,片刻也不松。

司沂皱眉看着胸膛前毛茸茸的脑袋,还有晶莹剔透的,她的眼泪。

再次蹭到他整洁清白的衣衫。

“司沂,能跟我说说吗?你是不是在邺襄捡到的芙潼?”

司沂本来不想多提。

见她胡搅蛮缠,非要问,又不好呵斥让她闭上嘴,凶一次,把她吼怕了怎么办?

嗯,看她今日可怜,司沂点头说是。

“邺襄在打仗,我路过,见你还活着,便将你带了回来。”

编造谎言,有什么难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既然她想做美梦,那就给她编织一个她想要的。

“那我原本是邺襄人吗?”

“应当是。”

当然是,邺襄的小公主,大概所有人都认识她。

唯独他不认识。

所以见面的时候才错过了,白白绕了一个大圈子。

“司沂。”

她抱着司沂的手臂,一直叫他的名字。

“你知道邺襄为什么要打仗吗?”

就是他发起的战乱,他怎么会不知道?司沂不会告诉芙潼真相。

“不知道。”

“芙潼的亲人是不是都不在了。”芙潼垂头丧气地问。

是啊。

司沂在心底回答,嘴上没有说,手在轻拍着她的小小脊骨背。

他就是用这双安慰她的手,挥令杀光了邺襄人。

“芙潼以后没有亲人了。”她说着话,又吸鼻子,神情凝重而落寞。

“以后....”

以后怎么办呀。

她看着男人的下颌线,想问,如果一直跟着司沂,司沂会不会不要她?

离开司沂,芙潼可以去哪?

小姑娘的眼睛里,满是害怕被抛弃的可怜。

听着她自言自语,一副被狂风暴雨打地凋零的模样有些让人怜惜。

司沂几乎要觉得他是不是跟邺襄女呆久了,竟然变得悲天悯人,觉得有点内疚?

是因为她在卖可怜吗?

铁石心肠多少年,都没有过心绪起伏了。

他竟然觉得,她的确是挺可怜的。

大概是见多了她喜笑眉开的模样,邺襄女愁眉苦脸好,而今有些不适应。

为了她能够死心塌地跟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指尖轻抚擦去芙潼满是泪珠的眼尾。

轻笑着,摸她柔软的头发,说出她最想听的话哄骗她。

“没有关系,以后司沂在哪里,芙潼就在哪里。”

“我在地方就是你的家。”

小姑娘鼻子好酸,小脸蛋越发贴着他的胸膛,“真的吗?你说话算不算数?”

司沂漠然不过脑,回道,“算。”

“那你一定不要丢下我,不要骗我。”

“否则我就.....”

就怎么样?她并没有说出来。

约莫是说讨厌之类的话吧,口是心非。

还一直扒黏着他,太子殿下的脸上挂着嘲讽分明的神情。司沂良久没有作声。

很久,芙潼耐心等着,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她嘴里一直念叨,不要丢……

睡了,梦里还挂念着,她抱着司沂的手,司沂也废了不少劲,才拉离开。

司沂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喉腔又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等男人听到自己无意识脱口而出的声音之后,气氛变得骤然凝固。

刚刚无意应了?

优柔寡断果然误事。

司沂的眼眸闪过寒光,目光端详着小姑娘,也罢,那勉强看在她有用的份上。

等她死了,他或许可以考虑大发善心,破例准许,邺襄女葬在满江东宫府边上。

既如此,也不算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