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太医来之前,芙潼都没有等到司沂的回答。
其实芙潼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只是太子殿下脸色清冷,明摆着生人勿进,莫要招惹。
刚刚又发怒才处死了人,芙潼也不敢太过于造次,毕竟摸不清楚性子。
止血药敷上去血是止住了,伤口有些辣烫,她鼓着腮帮子吹啊吹。
芙潼身上的伤虽然可怖,大多数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骨头,
太医给芙潼把了脉,用银针沾了沾芙潼的血留存。
司沂侧目时,细心留意到她的伤口,在短短的时刻,竟然神奇愈合了许多。
他拿出来的金创药的确是上好,却也不至于有此奇速。
眸光一闪,想到那株药材其中一作用,不正是能生死人而肉白骨吗?
包扎好了。
芙潼在里殿休憩,司沂要避开她到外殿听太医的回禀。
走了几步,他又转过头。
正对上芙潼偷看他的目光。
偷看被抓包了,小姑娘心跳加快,迅速转过目光,佯装在打量殿内的装潢。
里殿的装扮陌生又新奇,芙潼脑袋空空,是因为记不得了吗?过往似乎从未见过。
司沂挥手吩咐侍卫林简带着太医去正厅等。
他两步走过来。
芙潼心更慌了,眼巴巴看着司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敢多说什么。
芙潼先前还摸不清司沂的地位。
刚刚她真切见到太医行礼,嘴里喊太子殿下。
他是太子,地位尊贵无双。
“......”
司沂睥着她,他的侧骨在这个角度很优越吸人。
芙潼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意识到自己来历不明,司沂对芙潼是救命恩人。
她一直躺着没有规矩,掀开被褥爬起来欲要行跪礼。
司沂握住她撑身欲起来的腕子。
恰好是受伤的那只手,刚握上去时,司沂的力道大得一如之前,看到芙潼脸色微变,他立刻卸力道,转变得极其轻柔。
话在小姑娘耳朵里饱带关心的缓和之意。
其实藏着她听不出来的不耐烦和嫌弃,“你不要起身,伤口是才包扎好的。”
纵然已经在愈合了,若是挣裂了,出什么差错岂不是给他找事?
司沂的语气有些重,有了之前仆妇的恶言恶语,芙潼并不觉得他是恶意。
轻咬着下唇,乖乖听话哦,示意她会听话。
躺下去窝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蛋。
仰着面。
对上小姑娘的眼,司沂有片刻的怔愣。
除了舒窈之外,太少有女子能够叫他记住全貌。
更具体来说,是没有人敢正面看他,别谈对视,又或者明目张胆地窥看。
贞景太子殿下,地位至高无上,权柄在握,莫说是女子,便是男人,与他说话时,没有人敢完全抬着眼,俱是低着头,屈着腰。
女子更不必说了。
怕归怕,她并没有回避司沂的目光,大胆而无畏,当真是有几分邺襄人的公主气性。
她这大概已经不叫窥看了。
司沂的唇勾起一抹轻浅的诮笑,若是叫她知道了,他是怎样的刽子手,抓她来的目的。
她还敢这样看吗?
这张脸蛋上的大胆而无畏转变为惊恐惧怕,瑟瑟发抖远离他,会不会很有趣?
芙潼有些心哐哐,太子殿下的笑薄凉,却不碍他的俊逸。
“好好....”
呆着两个字,到嘴边,司沂换了一种能安抚人的说法。
“...休息,切忌乱跑乱动。”
司沂本也不怕芙潼再走出去,府上有的是把守的侍卫,她在满江无亲无故。
不,是在世上无亲无故,能去哪里。
但,强行约束人,总比叫她自愿呆着这里更好。
蛊骗她自己听话,顺着司沂给她要走的方向,能省很多人力物力。
芙潼乖乖,更用力点头,“好。”
讲单字时,她的满江官话才没有特别的拗口难听,勉强入耳,也只是勉强入耳而已。
在司沂看来,入耳,已算是极高的评价。
嘱咐完毕,离开。
芙潼盯着他消失在门边的衣袂,恍惚失神,很久才转回来,看着幔帐想事,思索脑中空白的过去,想要挖出一点与过去相关的事情。
全是废力枉然,一点都想不起来。
闻着宫殿内的熏香,芙潼迷迷糊糊有点困了,就当她快要睡着时。
殿门外被人推开,婢女鱼贯而入,往里殿抬来热水和干净的衣衫首饰。
一应跪在塌前。
“奴婢们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前来为姑娘梳妆打扮。”
实则不然。
司沂是叫人以梳妆打扮为名,查看她会不会将药膳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芙潼腾地坐起来,没想到,太子殿下这样体贴周到。
小姑娘刚想要说话,张嘴第一句,想到她拗口被人取笑说不明白的满江官话,没有开腔,只起身点头,平易近人扶她们起来。
婢女们例行公事,领头的得到殿下的吩咐,搜身,把芙潼身上都扒光了,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小姑娘抱着臂膀,咬着唇,羞得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
东西并没有找到。
没想到的是,面前的小姑娘看着身材娇小玲珑,衣衫遮盖底下,竟然生得如此曼妙迷人。
婢女们原先是在皇宫伺候的宫娥,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也为主子办过不少此类事。
经眼的女子,不说万数,也有千数,没有谁生得像面前的少女。
偏生她的眼眸纯情无辜,又澄澈,简直就是尤物祸水。
婢女们敷衍中夹杂嫉妒,故而一点都不温柔,芙潼身上本就有伤,擦得疼,她全都忍了,没有吭声。
婢女梳头发时更简单粗.暴。
芙潼的头发过长,之前被仆妇欺负的时候,用力拽过她的头发,头发青一块紫一块的,刚刚她不说,太医也没有发觉。
不涂药,自然是疼的。
现在又扯,小姑娘的眼泪花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她低着头,不想被发现。
太子殿下对芙潼很好了,芙潼要乖一点,不能再麻烦人家。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终于梳洗好了,婢女们请礼,芙潼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装扮。
和婢女们的衣衫首饰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同等的样式。
簪子别住头发太紧了,疼。
芙潼抬手想要摘下来,却只碰了碰簪尾,又缩回了她的手。
虽然芙潼不喜欢这样的簪发,觉得不怎么好看,但是芙潼不会辫头发,披头散发的话,不好。
又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忍一忍,或许,一会习惯就好了。
眼前的妆奁台上的篦子模糊了,小姑娘用力吸鼻子,仰着头,大口呼气。
扇着眼尾,右手的缠绕打了结的带子穗跟着晃动,她终于泪稳稳憋回去。
嘴角抿出一抹笑,显出一个圆圆的梨涡。
“属下恭贺殿下,一切果然如殿下所料。”
林简送走了太医,跪地恭喜司沂找到药材,答成心愿,唐小姐的寒毒终于有救了。
殿下终于能够了结一桩心病,成就与唐小姐的良缘美事。
司沂兴致缺缺。
“有什么好恭贺,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也不是孤一早算透的结果。”
“真要如你所说,是孤从早就算透,我贞景此番还会在邺襄小国折损不少良兵将士?”
意料之中,又出了意料之外。
不等前面搜身的婢女也来传信,并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太医已经禀明得足够清楚。
那味奇珍药材果然被邺襄的国君给她的女儿吃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够物尽其用吗?
若是他泉下有知,听到太医说的,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处心积虑的最后,还不是为贞景做嫁衣,最终到他的手上。
邺襄小公主百毒不侵,血又能医治百病。
消息主要一流传出去,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遭人掠夺,或许那些为求长生之人,丧心病狂,会将她整个人蒸煮了吃也说不定。
邺襄自以为聪明的国君,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后悔他当日所做的决定,不如自觉上交药材,他也能给她女儿一个痛快,好叫他们一家团聚。
虽不知殿下在想什么,林简看出司沂唇边噙着笑意,便知道他心情转而变得不错。
拍马屁说道,“上苍庇佑殿下,见殿下劳碌奔波,特地将药材奉上,说到底也是殿下洪福齐天。”
“行了。”
司沂阖上眸子,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太阳穴。
林简再不敢多言,起身站立在一旁。
司沂讲道,“天下岂有容易之事,别高兴太过,忘了刚刚太医说了什么话?”
林简当然没有忘记,他不正是怕殿下心里烦郁太医所说,祸及旁人。
“好在药材的良效不少,也携了不可逆转的霸道,给她重塑身体血肉,脱胎换骨之时,也让她忘却了前尘往事。”
这样,于他的计谋,也能少一重麻烦了。
“是。”林简附和道。
“如此,就能省殿下许多事。”
司沂抬眼,似笑非笑,“省事,你觉得省事?”
“若不是她心甘情愿,自愿放血给中毒之人食用,旁人强取血液,她的血也只会是害死人的毒药。”
反倒棘手了。
林简冷汗浮起,又跪下,“殿下英明神武,属下觉得.....
“殿下最终.....必然能够达成心愿...”
“对,必然心想事成。”
司沂看向熏炉里腾升而起的缕缕烟丝,眸光薄凉透底,一点都不带笑意。
是,哄骗一个人,为他死心塌地,自愿奉血。
这很难吗?
何况那邺襄女,单纯如白纸。
司沂端着滋补的药到时,芙潼在铜镜面前坐着弄她的头发。
不能让她饿死,司沂命人备了吃食送来,食物搁在台子上她并没有吃。
太子殿下看见没动的食物,危险眯起眼,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故意不用膳,折腾自己给他搞罪来受?
司沂脚步轻,在门边站了一会,小姑娘太专心了,并没有发现。
她手里拿着篦子和头发较劲。
头发被拆了一半,她是要自己梳理?会也不会。
事真多啊,婢女们不是已经帮她挽好了?
有发丝垂落绕到发端上,打了死结,再难脱离,想必她挣扯,有几缕断了,甚至掉到了地上。
疼的吧,小姑娘眼尾红,哭过了。
司沂不悦皱眉,倚着门框冷眼旁观,看着芙潼作茧自缚一般,怎么都理不明白头发。
她真的很蠢呐。
作者有话要说:前·司狗狂拽·期:嘁,难?
后·司卑微真狗&真作茧自缚·期:啪啪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