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特拉克,你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女性崇拜者,”薄伽丘插话说。“我想,这些成立诗社的女孩子把你当作阿波罗一样奉若神明。我可是绝对不愿意遇到她们。一个女诗人是双倍的女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厌恶女性的人来说,这太过分了。”
“听我说,薄伽丘,”歌德说,“你为什么总要标榜自己厌恶女性呢?”
“因为厌恶女性的男人是最好的男人。”
听到这句话,所有的诗人都以一片嘘声作为回答。薄伽丘不得不提高声音:
“听我说清楚。厌恶女性的人不是蔑视女人。他是不喜欢女性。男人很久以来就被分成两大类。一类是女性的崇拜者,也就是说:诗人。另一类是厌恶女性的人,更好的说法是:女性的仇视者。崇拜者或者说诗人推崇传统的女性价值,诸如感情,家庭,母性,生育,歇斯底里的灵光一闪,以及我们天性中的神圣声音。而这些价值给厌恶女性的人或女性的仇视者带来的则是轻微的恐惧。崇拜者敬仰女人身上所具有的女性,而仇视者总是将女人置于女性之上。有一件事情不要忘记:一个女人只有和一个女性仇视者在一起才会真正幸福。而和你们在一起,从来不会有一个女人感到幸福!”
这些话又激起了一阵敌意的喧闹。
“崇拜者或诗人可能为女人带来悲剧、激情、眼泪、忧心,但从未带来过快乐。我就认识这样一个人。他崇拜他的妻子,然后又崇拜上另一个女人。他不愿意因欺骗而让前者受辱,也不愿意因为做秘密情妇而让后者蒙羞。于是,他向妻子坦白一切,并请求她的帮助,他妻子病倒了,他不停地哭泣,到最后他情人忍无可忍,对他说要离他而去。他躺在电车的铁轨上想让自己被压死。不幸的是,司机从远处看见了他,这个崇拜者因妨碍交通被罚五十克朗。”
“薄伽丘是个骗子!”魏尔伦喊起来。
“彼特拉克刚给我们讲的,与这个完全是一回事,”薄伽丘继续说,“你的金发妻子那么好,值得把那个歇斯底里的姑娘当真吗?”
“关于我妻子,你又知道什么!”彼特拉克反驳着,提高了声音。“我妻子是我忠实的女友!我们彼此没有秘密!”
“那你为什么要换皮鞋呢?”莱蒙托夫问。
但是彼特拉克没有让自己受到干扰。“朋友们,在那姑娘站在过道里而我确实不知怎么办才好的关键时刻,我到卧室里去找我的妻子,我向她如实坦白。”
“就像我说的那个崇拜者一样,”薄伽丘笑着说,“如实坦白!这是所有崇拜者的反应!你肯定请她帮助你!”
彼特拉克的声音里充满了柔情:“是的,我请她帮助我。她从来不拒绝帮助我。这次也一样。她自己走到门前,而我,我则待在卧室里,因为我害怕。”
“换上我,我也会害怕的,”歌德充满同情地说。
“她回来的时候,十分平静。她从窥视孔看了一下楼道,她打开房门,连个人影都没有。好像是我无中生有、没事找事似的。但是,突然我们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窗玻璃碎片横飞。你们知道,我们住的是老式套房,窗户外面都有走廊。那姑娘,看着按门铃没有人答应,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个铁杠子,带着铁杠子来到了走廊上,开始一块一块地砸我们家的玻璃。我们在房里面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发慌。之后,从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的另一端,我们看到三个白影出现了。是对面套房里的老太太。玻璃的爆裂声把她们吵醒了。她们穿着睡衣跑过来,贪婪地、迫不及待地、高兴地想瞧这出意料不到的闹剧。想象一下这幅画面吧!一个手拿铁杠的美丽少女,身边围绕着三个巫婆的不祥的影子。
“然后,那姑娘打碎了最后一扇玻璃窗后,跳进了房间。
“我想过去和她说话,但我妻子抱住我,恳求我说,‘别去,她会杀了你的!’那姑娘手持铁杠立在房中央,就像是拿着长矛的圣女贞德一样,美丽且威武!我挣脱开妻子的怀抱,向那姑娘走去。随着我的靠近,她的目光失去了威胁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充溢着安宁祥和。我抓住铁杠,把它扔在地上,拉起那姑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