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的一天晚上,我经历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妻子刚洗完澡,穿着红色的浴衣,披散着金发,美丽动人。那时候是九点十分,有人按门铃。我打开房门,看见一个年轻姑娘靠墙站着。我马上认出她来。我一星期去一次一所女子高中。她们成立了一个诗社,她们暗恋着我。”
“我问她:‘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要和您谈谈!’
“‘和我谈什么?’
“‘我要和您说的,非常重要!’
“‘听着,’我对她说,‘太晚了,你不能现在来我家,赶紧下楼,到地下室门口等我!’
“我回到房间,对我妻子说有人走错门了。然后,我若无其事地对她说我要下楼去地下室取煤,我拿起了两个桶。这一下,可是个错误。我的胆囊折磨了我整整一个白天,我一直在床上躺着的。这突如其来的热忱大概让我妻子起了疑心。”
“你有胆囊的烦恼吗?”歌德关切地问。
“都好几年了,”彼特拉克说。
“为什么不做手术?”
“绝对不做!”彼特拉克回答。
歌德点了点头,表示同情。
“我说到哪儿了?”彼特拉克问。
“你胆囊有问题,你拿着两个煤桶,”魏尔伦提醒他。
彼特拉克接着说:“我在地下室门口见到那姑娘,我对她说下去。我拿起一个铁锹,往桶里装煤,努力想弄明白她要干什么。她不停地说,需要见我。其他我什么都没听明白。”
“后来,我听到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我抓起一个刚装满的煤桶,跑出地下室。我妻子正在下楼。我把桶递给她,说:‘赶紧把这个拿上去,我去装另一个。’我妻子提着桶上去了,我重新来到地下室,我对那姑娘说我们不能待在这儿,到街上等我。我快速装满另一只桶,跑着上楼。我亲了一下我妻子,告诉她先去睡,我洗个澡再睡。她去睡了,我来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落在浴缸里。我脱下拖鞋,穿着袜子走到过厅。这一天我穿的皮鞋就在门口。我把它们还放在那里,表示我没有走远。我从柜里拿出另外一双皮鞋穿上,我悄悄地溜出了家门。”
这时,薄伽丘插话了:“彼特拉克,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大诗人。但我也注意到你是个做事有条不紊的人,一个狡猾的战略家,每时每刻都不让激情蒙蔽住双眼!你摆弄拖鞋和两双皮鞋那一段,简直是杰作!”
在座的所有诗人都赞成薄伽丘的看法,大家一起称赞彼特拉克,彼特拉克得意非凡。
“她在街上等着我。我想让她安静下来。我对她解释说我必须回家,我向她建议明天下午我妻子上班时再来,到时没有人打扰我们。我住的那幢楼前面有一个有轨电车站。我催着她走。可是电车来的时候,她大笑起来,急着想跑回楼门口。”
“该把她推到电车底下去,”薄伽丘说。
“朋友们,”彼特拉克用几近庄重的语调说,“有的时候,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待女人都不应该太客气。我对她说:‘如果你不想心甘情愿地回家,我就要把楼门锁上了。不要忘记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想把它搞得乱七八糟!’另外,朋友们,请你们想象一下,我在楼前和她争吵的时候,楼上浴室里的水龙头还开着呢,浴缸的水随时可能流出来!
“我转过身来,冲向楼门。她也跟着我跑。更倒霉的是,有其他人正在这时也向楼里走,而她就钻进人堆里进楼了。我像个长跑运动员一样爬上楼梯!我听到身后有她的脚步声。我们住在四层!成绩还不错!但我比她更快,关门的时候几乎撞上她的鼻子。我还有时间从墙上拔下门铃线,这样就听不见她按铃的声音,因为我十分清楚,她会去按铃并且不会再松开门铃。之后,我踮着脚尖走进浴室。”
“浴缸没有溢水吧?”歌德关心地问。
“我在就要溢水的时刻关上水龙头。然后,我到门口去看了一眼。我打开窥视孔,发现她还在那儿,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房门。真让我害怕,朋友们,我在想她是不是要一直待到第二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