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所去的孩子的房间,在不到六米远的地方,并且只隔着两层薄板。妈妈的影子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玛尔凯塔感到透不过气来。
幸好,爱娃谈兴不减。他们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期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搬到另一座城市,更重要的是,她嫁了人,丈夫比她年长,他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个无法替代的女友。我们知道,爱娃在友谊方面很有天赋,并且拒绝爱情的自私和歇斯底里。
她也有了一个新工作。收入很不错,但也没有了多少喘息的工夫。明天早晨,她就要去上班。
玛尔凯塔大吃一惊:“什么!可那你要什么时间走哇?”
“早晨五点有一趟直达车。”
“天啊!爱娃,四点你就要起床!太可怕了!”就在这个时候,一想到卡莱尔的母亲留在了他们家里,她所感到的即便不是愤怒,也至少是一种怨恨。爱娃住得远,工作很忙,尽管如此她还为玛尔凯塔留下了星期天,而玛尔凯塔本人却不能如自己所愿地完全把自己贡献给她,都是因为她婆婆,现在她的阴影还和他们在一起。
玛尔凯塔的好心情被破坏了。真是祸不单行,正在这时候电话铃又响了。卡莱尔拿起了话机。他的声音游移,在他简短且暧昧的回答中有某种可疑的东西,这让玛尔凯塔感觉他似乎在斟酌用词以掩盖他的话的实际意义。她敢肯定,他正在和一个女人订约会。
“谁呀?”她问。卡莱尔回答说,是邻近城市的一个女同事,她下星期要来,希望和他谈谈。从这一刻起,玛尔凯塔一句话也不说了。
她是如此地妒忌吗?
多少年以前,在他们相爱的最初一段时期,这是不可否认的。只是,光阴荏苒,她今天所感到的妒忌大概不过是一种习惯。
让我们换一种说法:所有的爱情关系都建立在一些不成文的合约上,这些不成文的合约是相爱的人在他们恋爱的头几个星期不经心地签下来的。他们当时还生活在梦境之中,可与此同时,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像执拗的法学家一样,签定了他们的合约中的详细条款。噢!恋人们,在这危险的热恋初期你们可要多加注意!如果这些天里你把早餐给他(她)端上床来,今后就要天天给端上来,否则你就会遭到不爱和不忠的指责。
卡莱尔和玛尔凯塔在他们热恋的头几个星期不经意做出的约定是:卡莱尔可以有外遇,玛尔凯塔接受这一点;但玛尔凯塔有权成为贤惠女人,而卡莱尔在她面前要感到内疚。没有人比玛尔凯塔更了解,做个贤惠女人是多么的凄苦。她是贤惠,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然,从内心来讲,玛尔凯塔深知这次电话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不在于这次电话是怎么回事,而在于这次电话表明了什么。这次电话充分表明了她生活的全部情形:玛尔凯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卡莱尔,都是因为卡莱尔。她照管他的母亲。她把最要好的女友介绍给他,作为礼物送他。只为了他,只为了他能快乐。可是,她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要费尽心思?为什么她像西西弗那样推石上山?而到头来,无论她做什么,卡莱尔都心不在焉。他和另一个女人约会,并且总是背着她。
读高中的时候,她桀骜不驯,几乎过于精力充沛。她那位年老的数学老师总喜欢逗她:你呀,玛尔凯塔,你是拴不住的!我提前可怜你未来的丈夫了。她骄傲地笑了,这些话在她看来是好兆头。可是,突然一下子,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成了一个完全相反的角色,出乎意料,违背自己的意愿和趣味。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在热恋的那个星期里,她不自觉地签下那不成文的合同时,太粗心大意。
她不再觉得做个贤惠女人是件有趣的事情。忽然之间,婚姻生活的所有岁月就像一个过重的包袱一样落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