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狐狸写的回信,这一手字啊~天上地下的师父都是白用功。”孟极展开斗斗送来的信,笑着摇摇头递给陆吾。
陆吾接过信,看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对着信夸到:“知道祝我们平安,还预祝顺利,她一向是知礼的。”抬头看一眼孟极,又添了一句: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去江都救急,别天天愁眉苦脸的对着我行不行?”
孟极被他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知道有孟槐在,江都并无大碍。只笑着答:“她向来要强,也缺个历练的机会,有孟家兄妹在,能平。”
而江都的上空,穷奇却已飞到了柳府正上方,翅膀盖住了几乎所有的阳光,苓胡看不清周围,有些慌乱。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头顶上方却突然亮了起来,有光照下来。一阵空渺的梵音传入耳中,她觉得声音莫名的熟悉让她安宁。
她抬起头,正看见舒桐坐在朱雀背上,浑身围绕着昨夜见过的那种赤金色的光芒。周围被照得亮亮的,穷奇被晃得只能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舒桐一边念唱梵音,两手一边画出符文结印,一枚黑色咒印缓缓从空中向穷奇头顶压去,咒印越压越低,只见穷奇双手撑住结印,发出了一声声低吼。
这穷奇虽虎面牛角,叫声却如狗叫,耳听着吼叫越来越急,似乎也发力想冲破咒印,舒桐的脸色越来越白,结印被穷奇手撑着的地方诡异的拱起,像要被冲破一般。
苓胡又急又怕,提剑转身而去。天上的事她帮不上忙,可她能在在结印被冲破之前把盗印杀了,她握紧剑扭头朝着盗印的软轿急奔,拓马帮的小土匪们在之前的厮杀里早已四散逃开。
盗印倒不躲不逃,坐在轿子上一动不动,见苓胡奔来,拉出自己的金背长刀,也冲苓胡冲了过来。
一时间刀光闪动好不热闹,叫人不知道是先看天上还是先看地面。
而另一边,祁渊趁着朱雀带来的光明撞开门冲进柳府,发现过道门廊皆有尸首,再往里走,血流满地。祁渊不忍再细看,正准备转身退出去。
“祁渊!小心!”他没防备地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直直地从朱雀身上坠下,直直朝院子里掉下来,来不及反应就冲过去接,整个人也跟着一起栽倒在地。
院子外头,苓胡却已结束了战斗,“你去救舒桐,穷奇交给我。”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见孟槐已经一掌推在咒印上,灵力不断地注入咒印,原本快要冲破的咒印再次牢牢压住下面虽然还在挣扎但已明显体力不支的穷奇。
此刻朱雀背上的女子却已不见,苓胡环顾四周准备去找,却见祁渊抱着舒桐,带着几位精兵从柳府里走出来。苓胡吹了声口哨,扬了扬右手提着的盗印首级。
众人见她一身红衣站在尸横遍地的路中间,剑身和头发面庞都溅上了血迹,朱雀的红光给她镀了一层光圈,恍惚之间,明明是凡人之躯,却似有神相,几个跟在祁渊身后的精兵都看呆了几秒。
见舒桐惨白一张脸被祁渊抱在怀里,她忙吩咐他尽快带她回去疗伤。
“你把这个带回去,给涣之看看,再找个闹市街口挂上,给百姓们看看高兴高兴,我留在此处看看孟槐这儿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
苓胡说完把盗印的首级往一个精兵手里一丢,接过首级的精兵只觉得毛茸茸热烘烘的一团在手里。想赶紧扔掉却又不敢动,只好紧紧抿着嘴不让大家看到上下发抖打架的牙齿。
“你要是害怕,就把他眼睛合上。”苓胡扬长而去,找了街边一张桌子,坐上去抬头观战。
孟槐的咒印此刻已经变成两根铁索,穷奇被捆在其中仍在挣扎,孟槐双手操控着铁索慢慢收拢,他看上去面色虽平静,额头却已青筋暴起,脸上都被豆大的汗珠密密地爬满了。
苓胡知道这时候她不宜说话,只默默观战,只见孟槐拖住穷奇用力往后一转,朱雀突然出现在穷奇背后,嘴一张喷出一大团烈焰,穷奇背后的红毛立刻烧了起来,翅膀也痛苦地蜷曲着。
街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大家捡起街上的石块木棍,朝天上的穷奇砸去,有的大声咒骂着,有的呜咽着靠着墙哭泣。
苓胡环顾四周,这座养育了满满的城,短短数月,到处都是破败瓦舍,白骨残肢,几乎少了一半的人。
孟槐铁锁收得差不多了,穷奇身上的火却依然在烧,他坐在朱雀身上,捆住穷奇,往人面山飞去,街上的人们或跪下或双手合十连连感谢菩萨显灵。
苓胡收起剑转身往小院走去,走到半途又停下,拦住一个路人打听了杜府的方向,一路走到了杜府门口,她又停了下来。
走到路边去擦了擦脸上的血,去旁边的铺子称了两包点心,整了整衣裳才敲门。
开门的小厮见到苓胡的打扮,有些好奇:“姑娘是…”
“在下是满满的朋友,自雁都来,她拜托我来看看夫人和太夫人。”苓胡话刚落音小厮就扭头跑进去里屋喊到:“小小姐!小小姐的朋友来了!说是受小小姐的拜托来看夫人和太夫人的。”
喊完又扭头跑到门口,请苓胡进去,苓胡脚一跨进门,就看见一个清瘦的妇人急匆匆地走到院里,心下已明白这就是满满的母亲,立刻上前行了一礼
“恭喜夫人,清修归来。”满满的母亲婉仪见她连沉香观之事都知道,立时多了几分信任。
她拉住苓胡的手进了堂屋,“满满,满满在雁都,给您添麻烦了吧?她一切可好?柴儿去了也没带个信回来。”
婉仪急切地一边问着,一边亲自给苓胡倒茶,还没来得及回婉仪的话,一位老妇人被一个中年夫人搀着也急急走了进来。
“这是满满的祖母和舅母,这是满满江都的朋友,敢问姑娘名字…”一家人围坐在苓胡身边问到
。苓胡笑着一一作答,细细的告诉眼前几位长辈满满的近况,
舅母听着听着,又起身去了厨房,说要做点吃的,弄些点心给苓胡带回去。
“满满在雁都一切都好,她前一阵就说要回来,但因为穷奇的事耽搁了。她若是知道了夫人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巴不得立刻回家。”
婉仪对着眼前初次见面的姑娘,心里没来由的觉得亲切,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回来的缘由:
前一阵大街小巷突然就传开了说是张家欠了钱被人灭了门,刚好城里又遭了劫匪,顺理成章她就被家里接了回来。江都不太平,所以就让满满在雁都再留一阵。
苓胡也夸起了满满,是她胭脂铺的好帮手,几人热热闹闹正说着话。舅妈带着丫头端上了一桌好菜,苓胡推辞不过,一起用了饭。
吃完饭,婉仪挽着苓胡的手说要送苓胡出门,刚走到院里,“夫人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苓胡拍拍婉仪的手问道,“我想请姑娘,帮我带些东西给满满,倒不急着要她回,互相有个念想。”婉仪说着就拉苓胡回了房。
进了屋,她从里间的柜子里掏出一对玉镯,和几张银票递给苓胡:“姑娘,我知道满满离家没有带多少钱。在雁都呆了这么久一定是让您破费了,我必要还给您的。”
“夫人,这是我和满满的情意,这钱我必不会收的。”
苓胡按住婉仪的手,把钱推了回去。
“那姑娘,这对玉镯请你一定收下,你带去雁都吧,你和满满一人一只,是我的心意,你若不嫌弃,以后就是我的义女,你对满满的照顾,我实在无以为报。我只能日日上香祷告为你们祈福。”
婉仪边说着话,边把镯子直接套上了苓胡的手腕。又念叨着满满到了冬天,一贯都是怕冷的。又拿出一件墨狐皮的斗篷匆忙包好。
到了临出门又转身取出一条白狐皮的围脖给苓胡围上“你也系上,江都风大,这个白狐皮配你的红衣裳,很是好看。”婉仪笑着说。
“谢谢夫人…啊…义母。”苓胡有些不好意思,“来,我送你出去,这个镯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摔了掉了也不怕的,玉能挡灾。”
婉仪拉着苓胡的手,一直跟着送到路口,“夫人,回去吧。待天好些我就送满满回来。
苓胡告辞完婉仪,一路快走回了小院,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把围脖和镯子摘下来收好,她摸着软软的围脖,心里一阵说不清的伤心。
她不记得已有多少年,没有人给她系围脖戴手镯了,大约是从母亲走的那年起吧……
“宫主!孟小姐已经醒了,我们休整休整明日一早回雁都可好?”炎冥的敲门声打断了苓胡的思绪。听到孟舒桐醒了,她又问了一嘴孟槐和七宿去了哪儿。
“他们应该先回雁都了,都说穷奇被他们关回人面山,又用炼金绳锁住了脖子,听说那炼金绳是神器,刀劈不断,雷也打不断,纵是崭金断石的锈阳刀也奈何不了它…”
炎冥一张嘴就停不下来。
这样今日便可启程了,苓胡安排炎冥去备车马,交代完回去的事情,又进旁边屋子问一文:
“涣之跟我们回雁都吗?还是留些钱银请个郎中照顾着?”
“我不去雁都!我就在江都等着公子回来吧。”涣之抢着答话。,一文掏出几张银票塞给涣之。嘱咐他好好养伤,也走出门来。
“你带我去城东鲁家,我去给满满买点糕饼。”苓胡站在门口喊一文。
“苓胡姑娘,您别去啦,鲁家掌柜几日前因为拒绝给拓马帮赊账,被穷奇杀了,铺子都砸光了,家里一个活口没留,现如今没东西可买咯。”
涣之躺在床上对答如流。
这小厮倒跟他家主子反过来,一个闷葫芦,一个这样话多。苓胡觉得这一对主仆颇为有趣,但听到鲁家关了,心下有些失望。草草收拾了带着大家上车出发。
“那个朱雀我们回去的路倒不管我们了?”一文坐在车里又往外探,“回去路上没有穷奇了,油灯日常照明便也够了。”炎冥拍拍他,
“话是如此,我那日见那火树银花的奇景,竟没有一本书写得出那样的场面。还想着今日再见识一次呢!”一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便是奇景了?那你是没见过毕方,青羽红纹,那叫一个漂亮,它喷出来的火,比你见过的城门还宽!它飞起来的时候…别提多美了。”炎冥接过话头。
“烈火宫真是不同凡响,你居然还见过神鸟毕方。”一文崇拜的看着炎冥。
“你听他胡扯,他就见过山上的锦鸡,以后熟了你就知道,他惯会吹牛的。”祁渊拆穿了炎冥的故事。
“你真没劲,这一路上也没别的乐子,当我在说书不行吗?”炎冥气恼地把头扭向一边。
等到了雁都,已是第二日的鸡叫时分,众人下车各自回屋休息,一文跟着炎冥祁渊回了朱颜的作坊,苓胡回屋来不及洗漱,倒头便昏沉睡去。
待到醒来,已是日落时分,屋里半明半暗,苓胡看见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枕着手臂睡在她屋里的桌边,一时有些不忍叫醒她,想轻轻起身去洗漱。
满满却像有感应似的,自己醒了。“师父,你醒啦!我给你留着饭呢。你先洗澡,我出去给你拿好吃的!”
看着这个蹦蹦跳跳的背影,苓胡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回到雁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