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儿一来,满满每日起的都要早些,虽然到了雁都,一切都学会了自己来,已经告诉过不需要柴儿伺候梳洗,但经年的习惯使然,柴儿还是一大早就准备好漱口水候着她。
见说也无用,满满干脆也由她去了,用早膳的时候,她交代柴儿白天无事的时候可以去集市买些肉菜回来,做些江都特色的小食给大家尝尝。
比如糯团子:包些豆沙的,再包些肉丁笋子。说到这里,满满咽了一大口口水,再接着吩咐柴儿,平日里,也可以帮帮王妈妈做饭。
“姑娘,那两个小厮,可我总记不住名字…”柴儿打断了满满的絮叨。
“好记得很!你看这个胖的,腰比柱子还粗的,就是桩子,是王妈妈的儿子,锤子就是瘦些的那个,他虽然瘦,力气却大,锤子总出去办事,桩子在院里的时候多。”
满满给柴儿比划着柱子的粗细又指指桩子。
“姑娘净拿我打趣儿,我哪里腰就比柱子还粗了。”桩子一边劈柴一边红了脸分辨。
雁都不比家里,这里人多,做东西要做的多些,叫院子里的人都能吃得上,这两日还有些人没回来。以后回来了更是热闹…满满细细的交代,柴儿听得连连点头,
昨夜,苓胡交代过她,这几日要出门几天,后面几日朱颜都要靠满满撑着了,所以用完早饭她擦擦嘴蹦蹦跳跳往前面去。
“这左边是唇脂,价格越高的要放在越上面,这右边呢是胭脂,下面是润手擦身的香膏和膏脂,这是每日的账本,这是每三日要送去作坊的制货单子。”
满满如数家珍地向苓胡汇报着店里的业务和掌柜每日要做的事务。
苓胡看她有模有样,便出门吩咐锤子把张一文晚上叫上一起出发。再去烈火宫把墨羽和承和叫过来。
她又回头看向满满,心里盘算:“留下墨羽和承和,照顾这个小家伙,怎么也是够了吧。”
“宫主,这万万不可,江都眼下水深火热,您把我们都留在太太平平的雁都,我们实在放不下心,雁都有锤子和桩子,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实在不行我们留一个下来,也尽够了。”
眼前急得就差跳起来的是墨羽,他实在不甘心留在雁都看着满满。
“你们听我安排就是了,孟槐和孟舒桐也跟我去,他们是神族,必不会有闪失,烈火宫剩下的人手我都带着,你们留下保护好满满。也随时留意江都的动向。”
墨羽见她心意已定,便不再争辩。
晚饭柴儿也去了后厨帮忙,等满满去用饭的时候,看见晚餐异常丰盛,有她爱吃的莲藕排骨,有糟鸡,油焖笋,还有一大盆红烧肉,连忙扭头跑去叫苓胡。
到了门口却发现,苓胡身后跟着几日未见的张一文。他红着脸躲避着满满的眼神,只推脱说自己吃过了,一步也不肯往后院去。
满满拽住他的袖子拖着往里走。“柴儿,再拿副碗筷,这是…这是我们老乡!”
一块坐下后,苓胡又带进来两个黑衣男子:
“这是墨羽和承和,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守着朱颜也帮我保护你。”
苓胡说完招呼他们坐下,“在下见过满满姑娘。”二人低头行了一礼,便挨着坐下。
晚饭好久没有今日这样的热闹,满满忙着一边给苓胡盛汤,一边给大家夹肉,自己一顿饭没吃多少,光忙活了。
到大家吃完离席了,这边苓胡带着一文上了去孟府的车:
“你剩下的钱不必还了,你帮我个忙就当抵消了。我们明日要去江都,穷奇最近下山在那边作恶多端杀了许多人,你是江都人,熟悉那边的地形和路况。”
苓胡见他神色如常,便接着往下说:“想请你给我做个向导,你放心,我们人手多,性命绝对无虞。”
“你其实不是胭脂铺老板对吗?你上次叫来拷问我的人,就不是普通的家丁。”
一文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是朱颜的老板,但我不止是朱颜的老板。我还是另一群人的头目,这个答案你满意吗?”苓胡直视一文。
“你是烈火宫的人吧?”一文看着她冷笑一声。
烈火宫在外的名声并不好,传言都说烈火宫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有权有势之人的走狗。那日在别院,看着苓胡带来的两个黑衣人身上的火焰暗纹腰带他就已经猜到了。
苓胡倒不遮掩,只点点头微微笑着看着他。
“姑娘,到了。”一名黑衣男子掀开布帘,一文见还是来了这个竹院,心里有些不适。
“这是炎冥,去江都的杀手头子!杀手头子!跟张家公子打个招呼。”苓胡拍拍炎冥的肩。“见过张家公子。”
炎冥咧嘴一笑,不像杀手倒像个邻家小哥儿。
一行人跟着一溜小跑的小厮往后院走去。
一进了客堂,就看到孟家兄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这是苓胡第一次看到舒桐不带珠翠,把头发束成一个马尾的样子,很是干练。
“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城里有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家在城郊有一处小园子可以住,张府虽然荒废了,若你们不害怕…那里也可作为藏身的据点。”
一文第一次站直了在苓胡面前说话。
孟槐起身谢过他后,跟众人说出自己的计划:今晚大家子时出发,他有旧友一起出发,大家两辆马车有我们的精锐护送,应该问题不大,现在的打算是他们带领自己的心腹和烈火宫一起端了跟穷奇狼狈为奸的拓马帮。
孟槐怕在坐有人不识拓马帮,又开始解释:“托马帮就是之前跟他合谋的土匪,这群人抢劫放火无恶不作,城里的富户和很多官员家里都要让着几分。他们势力极大,各位务必小心,慎之又慎。”
“至于穷奇…交给我和我妹妹,我与他正面交锋,我妹妹会设法结印困住封印他。”孟槐说完计划才坐下,猛喝了两杯茶。
“你主要是配合我们熟悉江都地形,方便应对拓马帮。城郊的院子,当我租下,回头跟你结钱。”苓胡拍拍一文的肩。
“不…不说钱,我一个废人…能为江都做点事,我很愿意。”一文脸红地低下头,有点结巴。
“那我们就出发吧,争取早些到达。”苓胡来到马车前,发现车前站了一位红衣少年,清秀可爱,不过十四五岁,手持一张金色的弓,不禁问道:
“这位小公子是…”
“在下七宿,护送各位去江都。”少年恭敬答道。
“上车吧,他是朱雀的后人,绿松在城郊等我们,大家在江都汇合。”
舒桐说完这句话匆匆扭头走了,苓胡上了车,炎冥跟一文坐在苓胡对面,旁边坐了孟槐的两位精兵,快马加鞭地朝江都赶去。
一出了城郊车行不远,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只听车外一声悠长的鸟叫,马车窗外突然亮堂起来,又似被火光围着,一文忍不住撩开窗户的布帘往外偷看。
只见红衣的七宿骑在马上,持弓向天上射了一箭,箭头竟然带着一团火,到了半空箭头的火炸开,一时间火光烛天,亮如白昼。
一文竟看得呆了,不过这发呆的一瞬,火树银花的景象里竟幻化出一只鸟来,赤身金翅,面有凤象,浑身散发出比火光更柔和的橙红霞光。
只见鸟儿飞在前方,带着车队往前行进,半座山头都被它照亮,这样的奇景,便是梦里也不曾见过。
“它…他…啊不…它…真是神鸟后人。那他…不是人…是神仙?”
“这就磕巴了?你仔细把舌头收好,接下来几日,可别惊得把舌头吞掉了。”
苓胡嘴上笑着打趣,心里却有些打鼓。
拓马帮盘踞江都多年,从前只在城郊占山为王,倒还守着道上的规矩,近年来与穷奇勾结,已是无恶不作。这次怕是逃不了一场恶战。
满满这一晚却是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起身披了衣服去院里坐着看星星,“不知道此刻,师父在哪儿呢?”
她正发着呆,就看见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桌子上,歪着头也瞧着她,“咦,你这只鸽子的眉毛怎么会是红色的?你是不是偷了我们店里的胭脂?”
满满好奇的问,鸽子依然不说话,只歪头继续看她,应该是饿了吧…满满想到这儿起身走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小米。
她把握着小米的手摊开来,鸽子走过来埋头琢了起来,手心一阵麻麻痒痒,满满不禁笑起来。
“这雁都城里都是怪鸟儿,我那天还认识了两只胖孔雀呢。你吃饱了就快飞走吧,被王妈妈和柴儿抓到,准保把你抓去煨汤喝。”
鸽子吃完小米,背对着满满,突然踢了踢肥硕的右腿。
满满定睛一看,鸽子的右腿上绑着一件小小的信纸,她连忙摘下来展开:
“一别多日,念与时积,载国一役,甚是艰难,蛊雕至处,寸草不生。唯望尔珍重自爱,江都之行,万望小心。”
落款是一枚豹子头像的印章。这应该是孟极写给师父的情书吧。师父去江都了,不如满满我来回信吧。
“师父去江都抓穷奇了,我是满满,得书欣慰,愿您和陆吾,平安顺利,一切康健。”
满满飞快的写好,用大拇指在唇脂里蘸了一下,狠狠地嗯上了手印儿,把信绑回鸽子的右腿。
“去吧!小鸽子,我也要睡啦。”满满很有礼貌的站在原地看着鸽子飞远了才回屋睡觉。
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抓住穷奇…哪一日才能回来…躺在床上的满满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打架,一扭头睡了过去。